第189章 自有天意
“早些时候殿下还再三叮嘱,要我差人去寻你俩来,未曾想二位竟自己来了。”
太子妃杨氏见到出现在东宫的源阳、源协,憔悴的面容上,有些喜出望外。
“殿下可好些?我二人正巧于内宫别处返,念及殿下体况,便擅自前来,望太子妃恕罪。”
“你二人及时施救,此时太子方得安然无恙,如何又论及恕罪与否来……”
杨妃连忙命人在前开路,引源氏姊弟入殿,边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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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言他大好,眼下也未必,不过总算是清醒过来,且尚能下地行动罢了。”
“本只是怒急攻心,动了肝气,一经苏醒,只需静养,自然可回复。”
“静养……”杨妃语气急转而下,眼睛望向堆放在正厅内一角,诸多大小不一、各类材质的礼盒,“若是寻常人家,亲朋嘘寒问暖一番,便可得静养,可偏为皇族,下朝之后,你们亦见得此情此景,尚有静养之余力否?”
自东都水祭事发后,圣人虽未对朝堂之中有多少动作,可伴君如伴虎,人人噤若寒蝉之时,群臣总想寻求新的依附。
权势熏天的韦氏、武氏,显然已不再是理想标的,一众圣人子嗣之中,独安乐公主与太子,算得上可稍行攀附,保一时安稳。
之于太子的代价便是,一旦如昨日这般,稍有抱恙,朝臣即似如临大敌一般,争相前来亲眼确认储君的安危。
虽双方都明白此意为何,可为人臣,在宫中畅行时间,唯有下朝片刻。
至东宫来,又不可如至自己家中一般随意,只好央告内侍帮着,紧急预备些贵重礼品,前往参见“探望”太子。
宫内与外头不同,无论何物都能及时弄得,于是内侍四处搜罗来,可作为礼物的,便如眼前这般大小不一、花里胡哨。
杨妃未以言语表达自己内心的不屑,源氏姊弟也未就此再行追问,只当没看见那摞起的无谓之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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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至一半,手杖杵于地面的声音顿起——太子由一名内侍搀扶,拄着一根三指粗细、顶部嵌有半碧玺半原石的杉木手杖,缓缓走了出来。
太子眼眶深凹,双目有神却显疲倦,身体微曲,手臂处因跌倒受伤,如今以绑带吊起,向两人勉为微笑一番,“两位医正,才方不久便又相见,别来无恙。”
“殿下,”源氏姊弟躬身行礼,源阳先开口问候,“早先听闻吾弟言,殿下彼时觉体热晕眩,此时可好些了?”
“好些……好些,”太子下巴冲不远处坐榻一指,内侍将他小心搀扶至落座,他才恢复些气力,再开口道,“眼下惟颅中右侧,颇有些阵痛,除此之外,独欠缺些气力而已。”
“殿下尊体,近几日还需好好调养才是。”源阳顺着太子所言,安慰道。
“还请两位医正,寻些为他调养的法子才是。”杨妃满眼心疼,缓缓移至太子身边,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
“无妨,无妨,”太子接过茶,微抿了一口,朝杨妃挤出一张笑脸,“早晨至今的动静,我都听得了,难为你妥帖应付。”
“想必来人皆以我这太子妃未尽人意,偏不让他们直与你相见。”
“见我做什么,不过是些趋炎附势之徒,”太子听杨妃之言,不以为意,“你所行就很好,由此一众乌烟瘴气,自讨无趣。”
他一时说得激动,连连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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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妃取出随身帕子,轻托于太子嘴边,一手温柔地抚在他背上。
她叹了一声,“说着说着,怎动了气,为此般一众,不值当。”
“方才正说着要请两位医正,为你制方子调理,怎又说道一干不相关人等上了,”杨妃自我开解道,转向源协,“协医正早先为太子看诊,用过药,许清楚些,可有何建议?”
“初只用薄荷与丁香粉,殿下便得以苏醒,并未多行仔细诊过,眼下亦还未切脉,不敢妄自开方子……”
源协没能预料,初到东宫,竟是这样的对谈,之外还另想到自己与阿姊有其它要事在先,只好先行随意应付着回答。
敬诚所言之“敲山震虎”,前提是已然有七八分确定,和琢香一事的始作俑者,正是此刻在长安城中暂居的安乐公主本尊。
不惊动京兆尹,也不动用任何官兵,只凭一人,则可使安乐公主听闻风声后,如坐针毡。
此人便是东宫太子,既眼下才遭僵血之症发作,又被安乐公主羞辱一番,此刻若从东宫传出何等耸人听闻之消息,才自满于早先行动的她,自然会对风吹草动更加敏感。
所谓犯人之人,自当明白被犯是何等滋味。
因此让源阳、源协前往东宫,目的就是要让太子得知如今长安城中发生的种种事项,之外则是旁敲侧击地将他引导至安乐公主乃此一切归于其本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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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初初的姿态早已表明,他与安乐公主绝非同道中人,对和琢香一事知之亦未尽其详,而提及这些事项的突破口,正在太子点火燃着内医局一事。
源协此刻最想将话题引至此,可一番对谈之下,他未能寻得合适时机将言语转向此段。
在回应杨妃的同时,他迟疑片刻,求助似地望了身边的阿姊一眼。
而源阳此时所想,又与他有何不同,太子才方恢复些许,若非他亲自将话题移开,如何敢于此时突然开启一番关于火烧内医局的询问。
“殿下与杨妃若心有担忧,不如由我二人此时仔细诊疗一番,也好对症下药。”
她回应了胞弟的眼神,可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哎,不忙,二位医正突至我宫中,想必除去为我看诊之外,还当有其它事吧。”
太子满眼的疲惫中,透出些许慧心。
“此时,定是内医局于后宫内各殿巡诊派药之时,二位医正理应在其中,可偏早早至我东宫,若非有事相商,何以在前回离开时,未言何时返?”
这般戳穿,已然不能说是百密一疏,而是未经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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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离开东宫,源阳、源协根本未曾想过当日便要再返,以太子状态尚可,不宜用药。
谁承想回到家中受刘利兆、刘利恩被人掳走一事搅乱思绪,又心焦一晚,只记得未曾将不宜用药一事,直接言明。
若当时即言明,则二人初踏入东宫一刻,便会在太子、杨妃面前露怯。
“若有要事,但说无妨,”太子依靠在凭几上,“虽急救、诊疗,确是你二人分内之责,可彼时我倒伏于地,你二人初初一刻便施以救助,此项亦确是我要多加言谢之事。”
源阳、源协听闻“言谢”,连连躬身称不可,被太子示意内侍支起。
“我为卫王时,自父皇处,便学会一事,所谓‘以德报德’,你二人与我多有相助,如今有我可助一臂之力之事,大可直言。”
“只是,若一直踟躇,又环顾左右而言他,我可未曾有过此般耐心,正好请两位速速离开。”
“殿下!”“殿下!”
源阳、源协被此言一激,同时躬身拱手,唤出声,又同时准备将酝酿多时的言语说出。
再同时相让,想要对方先说,一番忙乱将杨妃逗笑,“我说你料事如神,当真都被你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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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太子对视一眼,一方笑得无力,另一方笑得踏实,但姑且都算是灿烂。
“协医正与你直面诊疗过,不如由他先说?”杨妃收起笑容,面带微微笑意看向姊弟俩。
“问罢。”
太子向后靠得更踏实些,尽量抻直脊背。
“则下臣便斗胆叩请,请问殿下,彼时未及当面求解,殿下因何故非要火烧内医局不成?”
话音刚落,东宫主殿内的内侍与宫女,不知因何缘故,陆续撤出至殿外。
太子与杨妃对此却毫不在意,举动、眼神之中,似只以寻常事看待。
“呵,原是为此事来,”太子轻摇了摇头,“彼时于火事当前,我便说了,是有人将我置于以火焚烧内医局之境地。”
太子扶着额头,稍行揉搓后,继续说起了那天发生的事。
安乐公主差他到内医局,要询问的事情有两件,其一是问长安街面上风靡的和琢香,内医局可否以药粉做得——毕竟宫中制香的香匠,愣是如何解析,也对和琢香之成分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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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二,竟是要太子在内医局中,寻到近日来登记有出现异症之宫中人员的名册及记簿。
“那时百口莫辩,父皇又于当场,只看安乐撒泼,又何曾顾及真相如何,”太子言语之中是尽失望,“那倒下的烛台,至我走到那张案台前,便早已倒下,而我不得不认下之缘由……”
屋外传来一声门窗的咯吱声,他和杨妃双双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确认没有异样后,才安心继续说道,“彼时内医局前厅空无一人,唯独我在场,而彼时经过各级宫门时,亦独我一人为侍卫所见。”
“即便争辩,也未必会有人证为我说明,烛台非因我而倒落,将内医局引燃。”
若太子之言属实,那般状况,确只能由他担下“罪责”,反而到场搅乱事态的安乐公主,倒是予他援手,替他从中解脱。
“我如何不想查明内里缘由,区区一刻,如何能将内医局烧个干净?”
他用尽全力般攥紧拳头,源阳、源协却还未从中反应过来,太子正在暗示,内医局火事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