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救(二)
狐仙娘娘的供台下面放着一只大袋子。
冰鹚抽掉袋口的麻绳,向里面看去,瞳孔顿时紧了紧。
“真的是你。”
将亮银剑挂在腰侧,冰鹚动手将秦阮软软的身体拖出了布袋。四下里看了看,除了这尊蒙了灰的狐仙娘娘的雕像和供台,再无他物。
她迅速拿掉封住秦阮嘴巴的布,然后解开了紧缚着秦阮四肢的绳索。
少年墨黑的长发有些散乱,头脸未见明显伤痕,只是脸色却十分苍白,嘴边上也有些血痕。冰鹚小心地扶他起来,背靠住狐仙娘娘的供台上。
再瞥一眼庙外那些不省人事的凶徒,冰鹚漠然拿起绳子,出去将这些人的手都系在他们骑来的马的尾毛上。几匹马儿都在忙着嚼草叶,再加上冰鹚动作小心,根本没注意到这女孩的动作。
厌雪极通人性,也不和那些马厮混,踢踢踏踏地向狐仙庙门口走来,还探头看了看庙里,黑溜溜的眼睛里很有几分急色。
“你倒是聪明又忠心,”冰鹚注视着它的眼睛,轻声道,“放心吧,他会没事的。”
她再次转身进去,也不顾所谓的男女之别,直接解开他的衣服,多看了几眼秦阮的伤势。
……秦阮原本就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子上,许多地方已被打得青紫红肿,要是她再晚来几刻,他的一条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就在冰鹚让秦阮靠在自己怀里,细心地替他拢好肩头的白衣时,她听见他传来一声很轻的呻吟。
“……真的是你。”
秦阮的意识在少女替他松绑就恢复了一点,只是仍然有些昏沉,头还在疼。身上的束缚消失了,他自己似乎还背靠在一个人的肩膀上,背后柔软温热的感觉让他如在梦中。
而他认得替他拢上右肩衣服的这只小手。皮肤细腻,关节掌心都有茧,显然是常年练剑的年轻女孩。
冰鹚轻叹。“你为什么要来白鹤亭?若是不来,今日就能免了这场祸。”
她心里本是猜到了八九分,但仍忍不住想要问问。
秦阮听见她的声音后,内心安定了不少。他虚弱地笑了笑,抬眸对上冰鹚柔和的视线。
“我只想再见到你。只是……我却不曾想到,会是用这么狼狈的方式与冰鹚姑娘再会。”
他后脑被打得不轻,不过好在那些人该是看他只是个不通武艺的体弱公子,也没有下太大的重手,只用了能刚好把他打晕过去的力度。
冰鹚静默一息,又问:“你就不怕我也会加害你么?”
秦阮轻笑。
“你若真想害人,还会这么问我?”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冰鹚小心地托着他的手臂,把他扶起来,撑在自己身上。
“我送你回去,要赶紧给你寻个能医来治伤,不能再耽误了。”
秦阮一路随她出去,发现绑他来此的人都已昏厥,个个都被缚了双手,拴在那些马的尾巴上。
“真是多亏了冰鹚姑娘,不然我就要命丧于此了。你是顺着他们的马蹄印子寻到这里的?”
冰鹚把秦阮扶到马背上,应道:“正是如此。这些人不过是一帮毛贼,只有那个带头的还有些来历。送你回去后,我会引案司的人再来,把这些人都送到该去的地方。”
秦阮苦笑。他已然无能到让冰鹚特意前来相救,若是再劳动她来回奔波……他实在是没这个脸。
“我还好,不妨事。验了伤后,我自会和二哥引他们来——”
“你就是能跑动,也休想。谁知道还有没有别人盯着你,最近还是不要出城的好。”
冰鹚将赤蝶的袋子背到自己身前,足尖一点,轻而易举就坐在了秦阮前面,执起缰绳。
她雪玉般的容颜飞过一抹红晕,只是秦阮却看不见。
“……你若不想再摔出新伤,就抱紧我。”
秦阮的脸色也是红润了几分,冰鹚也是同样未看见。他依言环住少女纤细的腰肢。
“再坐近些吧,你倒不怕摔下去,我还怕要抬你回白家。难道我是个母夜叉,会在半路吃了你不成?”
秦阮只觉脸更热了,于是又向前贴了贴。
温香软玉入怀,一时间,他身上的伤似乎好了几分。
日色铺满大地。
雪衣、白马、成双的人。
一遇情根默种,二遇情思渐生。同为雪中清颜客,殊途同归自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