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年夏天

在十六岁的夏末，八月的尾声，沈稚遇到了谢然。

q市一中是这座小城里最好的中学，每年都会有一两个人被清北录取。小城不大，地处西南，四季如春，有着悠然而缓慢的生活节奏。

这里，藏着沈稚和谢然相遇的年少时光。

在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早晨，沈稚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训话，起因很简单，7:10的早读课她迟到了，被罚在走廊上站着背书，可却没有半点羞愧，竟然不思进取的和隔壁八班美术生一起趴在走廊边边画画。

班主任巡视早读情况时本以为她在认真背书，凑近一看，欣慰之情还没有散发出来就被沈稚埋头苦画的姿态给堵回去，气得冲回办公室喝了一大杯菊花茶。

“站好了，笔放下！”

刚开学就被叫办公室，沈稚算是头一个。

“张老师，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沈稚磨磨蹭蹭的挪到桌边，把手里捏着的彩铅放在桌子上，虔诚的抱着怀里的语文课本。

“沈稚，你现在已经高二了，就不能摆正姿态吗？等考上好大学，你想干嘛都行，没人会管你”，张老师继续说道:“有这点时间，多背一首古诗多背一个数学化学公式，高考的时候就能多一分。你帮八班的画画，他们技术提高了，高考分提高了，你能得到个啥？”

沈稚低着头装鹌鹑，多的不敢说，小鱼要请她三只冰棍的。

“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这个星期的教室卫生加你一个....笔留下”，张老师一把夺过彩铅扔进抽屉里，余光扫过办公室门口，“门口的同学进来吧。”

“老师，笔是隔壁班的，我可不可以还回......”，沈稚看着班主任越皱越深的眉头不敢再说下去，“老师我先走了。”

班主任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走吧。同学你是来干嘛的？”

“老师好，我是借读生，今天来报道。”

温润低沉的声音在沈稚的耳边响起，还挺好听的，可惜她现在正心烦着也没有太在意，呲溜一下从身后高个少年旁边钻出去，头也不回的迅速逃离。

“现在的孩子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张老师摇着头抱怨了一句，对谢然说道：“你就是谢然同学吧，长得真好，你班主任还没有来，我带你先去交材料。”

“麻烦老师”，谢然收回目光，鼻尖还残留着一丝独特又熟悉的香气，大概是女孩身上带着的味道，他不喜欢甜腻柔软的气味，可这又像草莓又像桃子的甜味却奇迹的冲淡了早起的烦躁。

果然，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沈稚。

刚绕到走廊转角，沈稚被墙边探出的毛茸脑袋吓了一跳，“都怪你，害我被老班说了一顿，彩铅也被收了。”

叶慕鱼歉意地摸了摸沈稚的小脑袋，跟顺毛一样，“抱歉啦，给你买奶茶赔不是。”

她前几天忙的连轴转，要上交的作业来不及画完，正好看到走廊外的沈稚就让她帮帮忙。

沈稚拍开她的手，“两杯，还有之前答应的三只冰棍。”

一中纪律很严，要求每个同学周一至周五都要穿校服。但叶慕鱼不，她把头发剪得很短，身高一米七活像个假小子，总是穿着别人觉得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奇怪'服饰，化着浓厚的妆容，是女生男生眼中的异类。

“好好好，十杯都行。”

”还要帮我扫一星期的卫生。”

刚下早自习，成群结队的同学下楼买早餐，看到楼梯口站着的叶慕鱼都下意识的靠墙角走，而本人则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揽着沈稚的脖子，作势要亲她，“没问题，来，给姐姐亲一口。”

”不要”，沈稚推开她，两人嬉闹着各自回了教室。

周三下午的体育课，沈稚想到在烈日下磨练的弟弟，便跑去超市买了几瓶冰水准备给他送过去。

弟弟小她四岁，今年刚升了一中初中部正在经历惨痛的开学军训，尽管在弟弟入学时她也向爸妈表示了自己想住校的意愿，锻炼一下自理能力，但爸妈坚决不同意。

妈妈劝她住在家里多舒服，宿舍哪哪都不好，爸爸说几天见不到宝贝女儿会很难过，至于亲儿子，徐红红女士表示，就应该滚去住宿舍别回家碍眼。

“沈小稚，给咱弟送完水跟我去看李宇航打篮球呗”，包伊宁无聊的踢着跑道边的小石子，初一报道那天，李宇航帮她把行李一口气拎到了宿舍五楼，自那之后她就沦为了脑残粉。

用包伊宁的话来说，那天在自己提着大包小包手足无措时，李宇航就像个活雷锋帮她后又默默消失，这股无私奉献，不求回报的精神深深吸引了她。

篮球场中间的一块球场被围的水泄不通，包伊宁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啊啊啊，是李宇航，李宇航！加油！”一看到是李宇航，包伊宁连沈稚都不要了，自己铆足了劲朝前面挤。

沈稚：“......”，她环顾了一周，篮球场这边挤满看热闹的人和迷妹，另一边是在军训的班级，抱着侥幸的心态，她跑过问了问，穿迷彩服的同学一听她找沈榆，迅速给她让出条路来，“沈榆在最前面。”

悄悄挤到沈榆身后，沈稚从袋子里拿出冰水贴在专心看比赛的沈榆脸上。

“姐，你怎么来了？”沈榆侧过身，惊喜的看着沈稚。

“来看看你，怎么样，还习惯吗？”沈稚看着沈榆晒得黑红的脸颊，有些心疼，本来就黑，再晒下去不得成个黑球。

“姐我快累死了，你看看，都快晒脱皮了。”沈榆抱怨道，一中这什么德行，偏偏要在最热最晒的时候军训。

“给你带的防晒霜，你涂了吗？”沈稚把装冰水的塑料袋放地上，踮着脚伸手去扒弟弟的衣服。沈榆比她高一个头，她每每想起都不禁有些难过，喝了那么多牛奶，怎么不长个呢。

“我一大男人，才不涂那种东西呢，姐，我真没事”，沈榆在一众唏嘘声中死死拽着自己的衣服，脸都快红了。

“那你晚上回宿舍要用芦荟胶，就是我给你放包包侧面那一管，听见没”，沈稚叮嘱道。

“知道了，你比咱妈都啰嗦”，沈榆耸耸肩，从小到大他姐就是爱管东管西，小到连他什么袜子配什么鞋，卧室的整洁度都要管，活脱脱一控制魔，他这么大一人周围还都是同学，太丢脸了。

“姐！”沈榆余光撇到一个篮球径直飞过来惊呼出声，抬起了手想拦下来。

沈稚吓了一跳，忙转过头，脸颊擦到片薄薄的布料，眼前一片雪白。

“姐，没事吧？”，沈榆把她拽到身侧，越过面前的人朝场地上喊：“谁他妈不长眼啊，会不会打球，不会打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没事.....”，沈稚的注意力被眼前的男生抓住，视线缓缓从眼前的白色向上移。

这人可真高，有一米八还是一米九？

少年似乎看了她一眼，朝后退了一步，沈稚这才得以看清少年的全容。

彼时太阳正在下山，灿烂的光线透过层层白云洒在球场上，整个球场看起来暖烘烘的。少年逆着光，挡住了洒在沈稚身上的阳光。

他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泛黄，软软的铺在额头上，皮肤是少年难有的白皙，微微下视的目光和长而卷翘的睫毛下是一双褐色的眸子，上半张脸是精致到有些女气的长相，偏偏鼻梁高挺，嘴唇很薄，下颚又如刀削般锋利，又透着一丝清冷。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谢然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停顿了几秒转身跑进球场作了个换人的手势。

女孩挤进来时，和周围一群晒得黝黑的初中生比起来，白的跟个面团子似的，整个人看起来更是瘦瘦小小的一只，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初来乍到，他听说体育课是整个年级一起上的便过来看看，结果稀里糊涂的被一个叫王石安的叫住来当替补。天气炎热，打球的感觉并不好，本想着没自己的事，打算坐在场边补一觉，还没睡着就看到一个球径直朝旁边飞过去，下意识的就替她拦了下来。

王世安半信半疑的让他上场，其他队员虽然摸不准他的能力但看他刚才拦下飞出场外的球也没意见。

比赛进行了一半，两队相差三十多分，谢然上场后连续拿下了3个三分球。

“谢然，深藏不露啊，早知道一开始就让你上了”，王石安边喘气边说，以谢然的打法，他们的比分反超不是梦。

“嗯”，谢然看了眼场边，沈稚乖巧的站在黑小子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突然觉得其实打打球也不错，有益于身体健康

连砍20分，裁判吹哨中场休息。

“谢然，下半场保持，拿下比赛。”

谢然没说话，低着头微微喘气，突然感觉小臂传来一丝凉意。

“谢谢你啊，刚才帮我挡了一下，不然我肯定要被砸”，沈稚笑眯眯的看着他，伸出手晃了晃水瓶，“请你喝水。”

“不客气”，谢然接过水。

对方的声音很好听，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她下意识的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谢然，走吧”，王石安拍了拍他，大喊一声跑上场。

谢然左右看了看，把水递给她。

沈稚：“？？”，尽管想着干嘛喝了一口还还她，但身体还是诚实的接住了。

“小稚，别站在场边，过来”，姜卉坐在记分牌后面叫她。

“卉姐，那人是谁？”沈稚走过去，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谁都对好看的事物或人有兴趣。

“谢然，这周刚转来的借读生，听说以前是b市啥私立中学的，办公室的老师查不到他‘底细’，对他一来就去一班没少吵架，而且据可靠消息，家里很有钱，每天都是豪车接送，关键人长得还贼帅，才来几天把楼上那几个班的小姐妹迷得不要不要的。”

年级上的老师都喜欢叫姜卉做事，久而久之她就从班长变成了年级长，有什么八卦问她，一定能拿到第一手资源。

“这样啊”，沈稚把目光转向了篮球场，起跳，投篮，三分球命中，谢然一气呵成，“他投球好厉害。”

比赛结束，凭借谢然的百发百中，王石安的队伍赢了，获得输方一周带早餐的奖励。沈稚很有眼力见的把水拿给谢然，她一直抱着水，裤子上印了一滩水渍。

“沈稚”，谢然漫不经心的盯着她，“记得我吗?”

“你..认识我？”，沈稚拉着校裤抖抖抖的手一顿，难不成是她小学或者初中的同学？

谢然盯着沈稚看了几秒，看起来她是真的忘了。他眼神一暗，也对，都多少年了，也就认识了两个月而已，忘了也正常，“不认识。”

沈稚只觉得围气压冷了，她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我就说嘛，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漂...最好看的，我见过你一定不会忘的”，她觉得自己说的很有深度，即夸了谢然的长相又拉近两个人的关系。

“......”，谢然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身竖起两根纤细的手指，一字一顿的说：“是第二。”

直到看不到对方的身影，沈稚才反应过来，谢然好像并没有被夸的很高兴，甚至还有点气气的。

“沈小稚，我在对面可都看到了，你盯着那个新来的眼睛眨都不眨，虽然那个谢然是很帅，但是怎么可能有我的李宇航帅”，包伊宁打趣道。

“才没有，你别乱说”，沈稚微微红了脸，那人感觉是个挺拧巴的人，她要好好想想到底认不认识。

“没想到，我家沈小稚也铁树开花了呀。”

“都说了没有啦”。

日子悄悄的滑走，转眼间又到了周末，来接他们的是好多天不见的徐红红女士。

“宝贝，想死妈妈了，快给我亲一口”，徐红红女士一看到沈稚就扑了过来。捏着她的脸揉了揉。

沈榆一副没脸看的表情，钻进后座。

“妈妈，你和李阿姨玩得开心吗?”沈稚问道，上个星期妈妈和李阿姨出国度假。

“照片在老李那儿，等洗出来给你看，我给你买了好多好看的小裙子和包包，回去你试试”，妈妈开心的说道，虽然，女儿现在大部分时间都被要求穿校服，但也阻止不了她爱给女儿买衣服的心。

沈稚：“谢谢妈妈。”

沈榆：“嗯哼。”

“臭小子，哼什么哼，看来，签名款的球鞋某人是不想要了。”

沈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边给妈妈捏肩一边寒嘘问暖。

沈家算得上小富小贵，父亲经商有两家自己的公司，母亲是全职太太，但也和丈夫一起管理公司。

夫妻俩对女儿的态度就是，使劲的溺爱。

宝贝女儿长这么漂亮可爱，值得拥有很多很多的爱，要开开心心的长大。特别是沈爸爸，不管什么都要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最好的，要星星绝不给月亮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