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明天见
“叔叔,就停这”,司机把她们放在购物广场边,等车停稳沈稚下了车,“卉姐小鱼,你们来的真快。”
姜卉和林慕鱼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从车前有个小人的高档轿车下来,看清她身后下来的沈榆和谢然,深深吐了口气。
“和殷业在附近吃饭,你一发消息我就过来了。”
“小鱼姐好,卉卉姐好”,沈榆礼貌的喊完人,又凑到谢然身边不知在说什么。
“咱弟嘴真甜”,林慕鱼冲谢然抬了抬下巴,问道:“你和谢然一起来的?”
“嗯”,沈稚凑到林慕鱼面前嗅了嗅,“小鱼,你抽烟了?”
林慕鱼:“沈小稚你是狗鼻子吧,别打岔,你怎么跟他混一起了。”
“等会儿跟你们说”,沈稚跟林慕鱼的关注点完全不同,“上次你答应我不抽了不是吗?”
姜卉替小鱼解围道:“戒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戒的,我们进去吧,包包补习班下课就过来。”
沈稚冲站在手办店橱窗前看得发呆的谢然和沈榆晖了挥手,“小榆谢然,走啦。”
街边传来震耳的摩托轰鸣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谢然刚要拉黏在玻璃柜前的沈榆回去,黑色大摩托便在他们面前刹车停住。
车上黑衣少年长腿一跨,利落地摘下安全帽朝谢然扔过去,“为了吃个海鲜鸽我?我倒要看看是谁...呦,沈小公主,原来是你啊。”
十足的地痞模样让沈稚郁闷不已,“别这样叫我,我有名字。还有,我请客你就闭嘴。”
“还挺有脾气”,严冬心里委屈但他不说,明明是自己先约的谢然,凭什么这人插队还这么拽。他心情一不爽就想抽烟,掏出来的烟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谢然抽走,以一条流畅的抛物线扔进垃圾桶里。
“影响市容市貌。把车开走,这里不让停车”,谢然说的理所当然,甚至漫不经心的看了眼路对面的交警。
“......你”,神他妈市容市貌,敢情前几天和他一起抽烟飙车的是鬼啊!...要不是交警蜀黍要过来了,他才不会挪窝呢,想停哪就停哪!
“还有,想吃饭就客气点”,谢然语气很轻,眼神却充满警告。
“........”
沈稚看严冬吃瘪看得起劲,严爸爸好几次跟她爸抱怨自己儿子不听话管不住时总是烟雾缭绕看上去快要愁死了,怎么现在,这不会挺听话的嘛。
裤子里的手机持续震动。
鱼:这谢然可以啊,还会护人。
卉姐:我觉得是,待我再观察观察。
鱼:对,不能让小稚吃亏了。
包包不胖:我错过了什么?
??沈稚满脸黑人问号,她是不是也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啧,这地方也就一般,为什么不去城东那家?他家虽然没这装修好,但食材新鲜”,严东跟个大爷似的靠在椅子上,等着开饭。
“严东哥,你都还没尝怎么知道,我听同学说这里的芝士波士顿龙虾很好吃,你吃过了就知道了”,沈榆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聊几句,有他在也不至于桌上没话说,“谢然哥你看看菜单想吃什么。”
“我随意”,谢然坐的端正,看着对面凑在一起的三个脑袋,叫什么鱼的还用手搂着沈稚的腰,把她半圈在怀里。
女孩子之间都会搂搂抱抱的吗?
不知是说起什么,什么鱼笑得整个人都靠在沈稚身上。
谢然的认知里从来没有什么传统礼义廉耻,但这一刻,他的脑子里突然跳出四个字--不知羞耻。
大概是注意到他的视线,什么鱼突然看向他,“谢然你家是哪的?怎么会来我们这里读书?”
沈稚也很好奇谢然为什么会来这里,明明他家那边不管教育资源还是环境什么的都更好。
“家在b市,过来是想换个环境学习”,谢然回答的无懈可击,好像回答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回答。
“b市学习资源那么好,听说你家也挺有钱的,大城市不爱待来这儿感受乡土人情?想学习还跟职中的扯在一起?”林慕鱼追问道,谢然刚才看她的眼神太过古怪,她不问清楚心里不安稳。
在职中严冬是出了名的恶霸,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谢然和他在一起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被迫的要么是隐藏恶霸。
问得太过直白说的,沈稚用膝盖顶了她一下。
谢然脸上依旧保持温和,看上去对林慕鱼的问题没有任何不耐,但沈稚还是注意到他的大拇指开始摩擦食指上的疤痕。
“小鱼没有恶意,她就是说话比较直”,沈稚按住想反驳的林慕鱼,直觉告诉她,小鱼要是再问下去谢然会翻脸...虽然她也挺想见见谢然翻脸是什么样子。
谢然静静的没再说话,不知为何,沈稚有种把小朋友哄乖的感觉。
可这个‘小朋友’乖了不代表另一个‘小朋友’不惹事。
“你什么意思,职中怎么了,认识我怎么了,职中还配不上跟你们一中的玩了呗”,严冬有些恼火,沈稚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到底是怎么跟这种尖酸刻薄的女的玩在一起去了。
“我什么意思你比我清楚。”
“我不清楚,你说清楚!”
“我不说清楚你也清楚。”
“我不清楚你说得不清楚。”
沈稚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人跟说绕口令一样,“小鱼。”
林慕鱼视若无睹,继续和严冬绕口令。
谢然:“闭嘴。”
严冬:“......”,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林慕鱼撇了撇嘴,“我对职中没意见,抱歉,就当我开个玩笑吧。”
包厢回归寂静,沈榆左右看了看还是决定拉上最无害的谢然闲聊。
“王石安你是不是眼瞎啊,这么大个数字看不见。都还没吃呢,抱歉抱歉,要不是这个猪头我们早到了。咦,怎么这么安静?”
王石安一脸怨恨:“大姐,明明是你带我跑错了楼层。”
“要不是你走得慢在后面我至于跑错吗”,包伊宁的声音在包间里无比清晰,二号自来熟终于来了,沈稚一口气还没松,就被她下一句给吓死。
“谢然?!”包伊宁夸张的捂着嘴,瞪圆的眼睛在谢然和沈稚之间来回扫视,“你不会真拱了我家小...唔唔...”
沈稚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到身边,“你怎么现在才来,快坐下准备开饭了。”
在沈稚的死亡眼神警告下,包包悄悄挪到姜卉旁边转移话题,“我跟你们讲,你们都不知道这周我是怎么过得。”
“你怎么过的?”
“李宇航一周没有回我一条消息,心都碎了...你别做我旁边,滚开。”
“大姐你讲点道理,就剩一个座位了,我还没嫌你占地方”,王石安嘴角抽了抽,低声嘀咕了几句。
“你说我胖?”
王石安秒怂,“没,我可不敢。”
包伊宁切了一声,用屁股对着他,拿过桌上的啤酒瓶,“小稚,喝酒不。”
沈稚摇头拒绝,未成年不能饮酒,而且她妈鼻子比狗都厉害她可不敢,“我要喝”
“我知道,万年不变鲜榨橙汁”,包伊宁放下啤酒把橙汁递给她,“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橙汁宝宝。”
“别给我取外号。”
“喝个酒有什么大不了”,严冬把啤酒打开,“度数低得很,包包是吧,别听她的,哥哥给你拿。”
“...不用”,包伊宁抖了一下,谢谢,有被油腻到。
沈稚一本正经的说:“未成年不能饮酒,我管不到你,但我可以管包包。还有,我有名字。”
谢然咳了咳,怕被对方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的笑意,“严冬你也别喝。”
“......行,谁让你请客呢”,严冬无语的扔下酒瓶子,“我吃菜总可以吧。”
沈稚不免再次感慨了一下谢然对严冬那神奇的压制,姜卉看她不动筷子便夹了一只大闸蟹给她,“别看了,动筷子。”
“我...”
“她高蛋白过敏。”
众人冷漠的看向谢然,沈稚没想到他还记得小时候一起玩的那段时间她因为贪吃螃蟹,结果脸肿了一星期的事。
“你吃这个”,谢然没有半点已经成为视线的中心的自觉,给沈稚夹了些能吃的海鲜。
若是别人严冬可能觉得也还算是正常,是朋友之间吃饭时的小帮助,但放在谢然身上就很不正常,非常不正常。一个自己吃饭都挑三拣四不认真,对别人更是漠不关心的人在对沈稚的时候屡屡举动的超乎他的想象。
盘里的食物已经堆成了小山,沈稚赶忙阻止谢然意犹未尽的投食行为,一转头就看到林慕鱼姜卉一脸‘就知道你想拱我家小稚看我给不给你好脸色’的表情。
而包伊宁则很没有眼力见地笑得奸诈,“谢然,下周考试没准我们就在一个考场,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到时候你...”
还没有说完便被王石安把话截了去,“胖子,你有这点功夫不如多看几本书。”
包伊宁手搓到一半被打断,“你一文科生当然多看几本书,理科生能一样吗?”
一中月末考试的座位表都是按照上一次考试成绩顺序排的,谢然刚转来没有上一次月考成绩所以大概率会被分到最后一个考场。
虽然不知道他学习怎么样,但能在一班也不会太差,作为最后一个班的常驻人员,包伊宁自然要在其他方面努力努力。
吃完饭,沈稚刚要去付款服务员说已经有人付过。出了门她看了好几眼期间唯一离开过座位的严东,明明是她请客严东却付了钱,要不要再请他吃一次饭?
“...别看我”,我是被迫的!
严东别扭的扔下一句再见后骑着摩托车先走了。
“他车挺酷”,林慕鱼感慨道,摩托车殷业也有一辆,不过根本没法比。
司机把车开过来,又是一阵惊呼,“我去然哥,你家果然很有钱啊,劳斯莱斯啊这是。”
“走吧,送你们”,谢然打开后车门,示意他们上车。
姜卉和包伊宁婉拒了谢然的好意,她们都能自己回去,一个是控制欲极强的妈妈来接一个是任劳任怨的王石安送。
林慕鱼也刚要拒绝,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不知对面说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沈稚“小鱼这么晚了不安全,我们送你回家吧。”
“没事,殷业来接我,你们快回去吧”,林慕鱼揉了揉沈稚的头发,“明天见。”
“好吧,明天见。”
车一路绿灯开到沈稚家门口,沈榆吃坏肚子,车一停就朝屋里冲进去。
“谢然,谢谢你送我和沈榆回家,你也快点回去吧”,沈稚有些没精神,说话软绵绵的。
“不用谢”,谢然观察了她一路,,“你心情不好?”
不问还好,一问沈稚忍不住撇了撇嘴,眼睛耷拉着,看上去十足的委屈,“我不想小鱼和殷业在一起,我觉得他不是好人,这个想法是不是太自私了?”
刚好前几天看过一篇关于独立的文章,谢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选择的活法,你干涉不了。林慕鱼不是小孩,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沈稚出声打断了他:“小鱼是很好的人,我只是...只是.....万一她的活法是错的呢,万一是条弯路呢。没人可以保证一定是正确的,你能保证你的活法就一定正确吗?你不会改吗?”
“我能”,谢然见她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缓缓开口:“我不知道林慕鱼,但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确定了我的活法。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
这个问题注定无解,因为谢然一条路认到底,而沈稚寻找最优解。
“你等我一下”,沈稚从屋里拿出一小罐草药膏,她没有忘记谢然被晒破皮的事,“你把这个拿回去,睡前抹一次睡醒再抹一次。”
“谢谢,明天见。”
少年清澈又温润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和黑暗融为一体,连浅色的眸子都变得深不可测。
她家的台阶有15厘米高,可即使站在台阶上也没有台阶下的谢然高。
沈稚看了他数秒后,微微歪了歪头,眸子里盛满了星星,笑道。
“谢然,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