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比安得到了各种各样不配的褒奖。瑞典国王授予他男爵称号,因为他亲手拯救了王子的性命。他还被邀请到皇宫KungligaSlottet进餐。
然后,世界有了喘息之机。恶性肺器官自动免疫系统崩溃症,把人们吓坏了,迫使人们产生出新的合作精神。比安本应该对此有所怀疑,但不久他就到了月球人类殖民地,在对营养不良的最后决战中被种种杂务缠身。到那时,他已几乎彻底忘记了LItA。
地球人类签署和平条约了。发达国家的人民投票同意削减福利以与贫困作战,保护环境。转眼间,人们似乎就成长起来。人类携起手来了。其他愤世嫉俗者,那些过去和比安一起醺醉的家伙,一起分享丑恶的宿命的黑色预兆、可怜的人性,所有这些人都逐渐泯灭了其信仰,和那些过去的悲观主义者一道,围观这世界变得更加光明,比愤世嫉俗者被放逐到地狱途中所目睹的熊熊火光还要灿烂耀眼!而这时,孙思邈则人间蒸发、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是死了?被绑架了?还是隐遁啦?没人知道孙思邈的人或身体去哪儿啦?
然而,比安的血液是清白的。在潜意识中,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人类,第五次火星探险成功了,全世界都在欢呼他们的归航,欢呼他们带回的外星病毒“风之子”。直到那时,人们才意识到我们自己星球上的病菌对人是多么友善,一直如此。
漫漫长夜,精疲力竭的比安,站在孙思邈的肖像前,他订购了它,把它挂在大厅里,他办公室的对面,用以诅咒孙思邈和他那该死的理论。时间久了,人们自然就淡忘了这位天才------孙思邈,但比安仍旧记得他……
试想人类最终和“风之子”达成共生,这可真像回事儿!想想吧,孙思邈,那些外星基因,插入到我们的遗产,加入到我们丰富的人类多样性中!
不过,“风之子”可没多大兴趣和人类谈判,它对人类的追求可怕而致命,它通过风传播。全世界都注视着“风之子”,还有比安及其同僚,向他们呼救。尽管有功绩和声望,比安仍自知,自己只是个高明的骗子。他还知道,无论人们怎样感谢和颂扬他,比起那个天才,他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夜深人静时,比安一遍又一遍地翻阅孙思邈留下的笔记,寻求灵感,奢求希望。这时,他又见到了LItA。他喃喃自语:“我又遇到你了。你使我们行为良好,这很好。到现在,三分之一的人类一定已经含有你的dna,LItA。他们新有的、令人费解却又合情合理的利他行为,给其他人树立了典范。”
在这次灾难中每个人都表现得如此之好。他们互相帮助,照料病患,他们都卖力奉献。真滑稽。LItA,如果没有你让我们如此血浓于水,我们可能永远也去不了那倒霉的火星,不是么?哪怕是去到了火星,也许会有很多偏执狂坚持隔离检疫。
但比安又提醒自己:“LItA,你并没有计划这一切,是不是?LItA,你只不过是一束rna,包裹在蛋白质外壳里,碰巧具备了迫使人类献血的特性。你就这么简单,对不对?所以你并不知道你使我们变好,好和坏,对你而言,不存在!就像秒、小时、天、年,这些时间概念,对地球之外而言,不存在!”
现在,比安已研制出一些缓解剂。一些新技术已见成效。事实上最近有个大大的好消息。看来我们可以拯救大约20%的患病儿童,其中将近一半甚至还能生育,这是对那些多种族混血的国家而言。杂合性和基因多样性更具抵抗力,而那些“纯血”的人的生命却更难挽回,这是种族主义得到的报应。
在灾难面前,每个人都很坚强。没有发生过去瘟疫中常有的大恐慌。人类似乎真的成长起来了,人们互相帮助。但比安的钱包有张卡片,注明他是一个佛教徒科学家,他的血型是a。输血是现在最普遍的疗法,而他还是一个重要人物。但他绝不接受输血。决不。他献血,但他决不接受输血,即使他在流血,“你得不到我,LItA,你休想。”
他想自己是不是个好人?他这一生好事做得比坏事多,但那不过是这变化莫测的世界中的一个意外罢了。他无法控制世界,但至少可以自己作决定,他现在就作出了决定。比安下楼,走下象牙塔,走下高高的研究大楼。来到街上,路边诊所遍布。这是他现在工作的地方。但这并不是说比安和他们的行为毫无分别。他们以为自己在为他人做贡献。他们是些牵线木偶。他们认为自己是按利他主义行事,但比安知道,他们不过是些傀儡,LItA病毒,是老天赐予人类的“瘟疫”。
拖着因发烧而极度虚弱的身躯,比安来往于病床间,在病人伸出手来寻求安慰时,紧握他们的手,尽力为他们减轻痛楚,并最终拯救其中一部分……
公元4035年,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南丝路温泉小镇筠连秦五尺道古街,“比安!你好吗?”“好极了,谢谢马呦呦。”“比安,你知道吗?一户克隆人家庭搬进我们这条街了!倒不是说我仇视克隆人或别的什么,但什么样的人能住进秦古街,我们心里的确也是有杆秤的。谁知道他们带了什么病呢?那些克隆羊和克隆牛全都没活多久。”“真的吗?全都是从一个人克隆出来的?说实在的,那可真恶心,孩子们需要有爹有妈。等他们长大了,他们的妈妈该怎么办?做变性手术变成爸爸?她愿意?你开玩笑吧!得,你永远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弄出什么事来。”
“不,我们就呆在这里。不能让人说,克隆人才刚搬进来,我们家就吓跑了!我一有新消息就告诉你。等等,我这里正好有个网络摄像头空着没用,让我把它架在窗子前面,这样你就能看见他们家了,就在街对面。比安,别替我们担心,再见!”
“嗨,比安!你用我的网络摄像头看了吗?你看见他们搬东西进去了吗?整个街坊邻居都来看热闹。我们家埃米尔装出大无畏的样子,其实我想他心里和我一样。不过,他到底还是出门向那当妈的问候了,那个女的名字好像叫多莉,她的孩子们也都出来了。哇,真让人毛骨悚然!她们全都长得跟那女的一模—样,只是年龄不同罢了。”
马呦呦越说越起劲,“多莉肯定有五十岁啦,她的大女儿最多十六岁,小的那个我看大概八岁。她俩简直就是从她们妈妈的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头发一样,眼睛一样,连鼻子也一样。当然,衣服不一样。我还以为她像乌克兰人呢。她们家要把其中一个孩子送到我们社区的幼儿园。”
“马呦呦,你会怎么做?没出事前,我们幼儿园是不能拒收那孩子的。”“几个可怜的家长紧张得要发神经了,明天也正要把她们的孩子送到那家幼儿园。但她们对我说,要是出了事,她们就不会再送孩子去了。我赶紧双手合十,忙说阿弥陀佛。”……
几天后,“嗨,比安。我早就知道这事会发生的,这个叫多莉的女人,她最小的那个克隆儿病了,才刚去幼儿园第一天哪。当天下午,所有的家长都开车把他们的孩子从幼儿园接走了。太太们说,如果可以起诉那个女人对她们那可怜宝贝的健康构成威胁的话,她们会找私人律师的!”
比安没说话,马呦呦认为可能还应该讲详细点,“那个女人真够厚颜无耻的,现在她反倒声称幼儿园害了她的克隆孩子,我问你,如果克隆儿生来就有各种先天缺陷,那怎么是我们的错呢?她为什么不像正常人那样生孩子呢?没有,我看她没和另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如果有另一个男人我早就会注意到的,我能看见进出她家的每一个人。”
“等等,我想我看见了……不是的,只是个送外卖的。但是,当太太们上班时,把孩子托在哪里呢?我已经和她们谈过了,我会帮她们照看孩子的,直到她们找到一个好保姆。街坊们都是互相照应的。我将要参加今晚的街坊值班会议,我会告诉居民委员会------这个女人得搬走。我肯定。谢谢你支持我,比安。”
一个礼拜后,“嗨,比安!这周总算过去了,我都不知道从何讲起,整个世界都疯了吗?这就是我们一心向往的世界?没有,居民委员会并没有赶她走。那个女的来开会了,还紧跟着个雇来的医生,想让我们相信她的克隆孩子没有威胁到其他人的健康。宋慈,就是住在街那头的有名的外科医生,他为我们说话。那个女人请来的医生是个瑞典人,但不是那个给她做克隆手术的医生。我带了个针眼摄像头,这样就能把会议给录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