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为贫道束冠

各山峰弟子顾不得看那歪歪扭扭仿佛下一刻就要掉到山下去的黑剑，慌忙将自家山头受伤的老祖扶回来喂下疗伤丹药。

只有一撮衣着不凡，身着天青色道袍的修士，站在原地，一脸死了姥姥的模样，刚才就是他们对着李自然最是盛气凌人，不用多想，肯定是那掌教法坐之下的亲传弟子了。

虽说这老头的破阵手法有些不靠谱，但是这将一个神通大修士一剑“打”的粉碎。。。真特娘的带劲儿！

黑剑化作黑点，到最后消失在云雾之中。到最后，担心他掉下来的人纷纷送了一口气。一时间呼气之声此起彼伏，听得李自然嘿嘿直笑，场面中陷入了一阵尴尬。

你们替我家老头担心个什么劲儿？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站在台中央，纹丝不动，依旧眺望着那巨剑。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哎，”

“师弟，你不该杀清渠的。”

一声悠悠的叹息，声音并不嘹亮，却响彻了整座剑阁。

这声音很是年轻，却又有着几许的沧桑，随着这句话的想起，满脸紧张的剑阁众弟子全都露出了希冀的神色。

所有人齐刷刷的一甩服袍，单膝跪地，高声喝道：“恭迎剑主！”

这让一旁的李自然不由的翻了翻白眼，好家伙，这场面怎们有点似曾相识啊，他记得许多年前跟着老头走江湖的时候，一个凡俗的门派，在哪里，叫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那些人跟今天一个场面。口中高呼“恭迎陈总舵主”。背上的宝剑齐出，搭成一道剑桥，在漫天红花飘散中，总舵主虚空踏剑而来。恍若神仙之姿！

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登场越帅，死得越快，他被对手一招弄死了。

摇摇头将这些不着四六的想法从脑海中挥去。此时正是大敌当前，也就李自然这个心大能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声音还在这群山之中回荡，而它的主人却已经凌空踏步而来，虚空之中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阶梯缓缓而下。

那看似不疾不徐的步子，却在数个呼吸之间，就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凌空飞渡，缩地成寸！李自然有些担忧的看向自己师父。看着老人脸上没有出现担忧的神色，这不由得让他暗暗松了口气。

老头，你要是弄不过他，咱俩今天都得交代在这。

“都起身吧。”

这剑主年轻的不像话，顶着一张多说三旬男子的面容，古朴的道冠将头发束的整整齐齐。单薄的身躯穿着灰色粗麻的斜襟大杉，左手提着老人丢去的黑色大剑，右手有些褴褛的袖口露出一柄纤细，微微弯曲的剑鞘。

将大剑轻飘飘的朝老者扔了回去，人却扭头看向李自然。

他容貌极其和善，眉眼低垂，光洁无须的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生不起一丝反感。就像一个少年郎好端端的站在那里，眼含笑意的对你说：“春光尚好，你我把臂同游。”

这不对！李自然心下大惊，猛地向后退了数步，这才感觉浑身汗毛炸起，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丹田中剑丸更是一阵举例的震颤。

剑修者，凌厉，锋锐，一往无前，这修的不只是功法招式，还有心性。以至于每一位用剑的修炼者越是修为高深，就越发的能从身上感觉到那份剑意，人剑合一，从来就不是什么传说。

眼前这位叫什么，剑主！哪里的剑主？剑阁，剑修们心中的圣地，剑阁的剑主。他身上没有一丝凌厉，甚至感受不到分毫的剑意。

显然剑阁的弟子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很多人目露诧异，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剑阁的人不蠢，李自然也不蠢，眼前这种反常的情况，所有人心中都有猜测，这剑主的功法似乎非同寻常，

不过，李自然深深看了那剑主右手处，

他更觉得，这原因，跟那狭长弯曲，不能称之为剑的剑，肯定脱不了干系。

那剑主笑吟吟的看着满脸凝重的少年：“真好，真好”

“项太阿，活回去了啊，你这三千门徒我可是连一根汗毛都没动，你却想让我徒弟练不了剑？”

高大老人一步跨出，站在李自然身前，对着剑主冷声说道，不过转而就有些自豪的嘿嘿一笑：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选出那个清渠，还有他的徒子徒孙都强？哦对了，下手有些重，你那剑阁掌教已经成灰了。不过也不能怪我，我只是叫你出来，谁叫他非挡我的剑呢？”

这下，整个试剑台上诸峰弟子都对着老人怒目而视，这一句是把他们都给骂了啊。连李自然都撇着嘴，觉着老头实在欠揍。

“剑道澄明，心思玲珑，确实好。”那剑主居然丝毫没有动怒，甚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认同着老者的话。说完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在这是情商多纠结。朝着老人继续开口

“师弟，今天当真不走吗？”

他这句话问的很认真，语气依旧的平和，像是在问一个朋友，当真不留下来吃饭？

老人同样非常郑重，将巨剑拄在身前，开口就很直接：

“项太阿，今日老夫不是来与你耍嘴皮子的。我看的出来，那王八剑法应该是被你练成了，师父早就说过，你那剑太过霸道，巧取豪夺，不修己身，成不了大道。至今你还不相信？”

“不信。”

？？？

什么玩意？李自然越听越不对味，看着那单薄，甚至可以说是瘦小的剑主项太阿，且不说对不对得起他这大气磅礴的名字。这太过霸道是什么意思？谁能从他身上看出一个铜子儿的霸道？

老人对剑主的回答没有任何的意外，摇了摇头，竟将剑插在地上。回头走向了李自然。

来到少年身前，老者盘膝坐下，双眼微微合上：

“自然。”

“弟子在”

“你可知我们是何门何派？”

听到老者这一句，李自然心头十分震惊，他每日跟随师父修行，却从未与他提起过自己修的这是哪派的功法，练的是何门的道统。

要说心里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可是询问几次无果后，李自然也就收起了心思。

“弟子不知。”在这等场合，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李自然内心清楚。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这样做，但他相信这个亦师亦父的老人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一直都是。

老人闭着双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竟然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丝开心的微笑：“今日之后，这一切你都会知道，为师给不了你高门大派作为后盾，也无法带你走完这长生路，能做的，就是让你这路，走的顺畅些”

说到这里，只见老人如同刚才取剑一般探入虚空，然后手里竟然多了一个道冠，递向李自然，那道冠古朴陈旧，但隐隐散发着玄妙气息，不似凡物。

这！李自然从来没有见老人束过发，他也没有在意，只当是不喜欢拘束，如今看来这事并非如此简单。

剑主项太阿远远的看着发生的一切，似乎与他毫无关系，只是脸上笑意更加和善。

而老人的脸上却是笑容一收，一直以来凶蛮强横的气势竟然开始转变，变得玄奥，深邃。

手拿道冠的李自然脸色大变。他猜测过自己的师门，猜测过师父的来历，但眼前发生的事告诉他，似乎朝着自己最不敢想象的方向发展。

他心下不由泛起一阵苦笑，自己平日总是以“玄门大修士”自居，都是插科打诨之言，做不得真。那曾想，今日竟一语成谶。

老人双目睁开，他语速缓慢，声音浑厚：

“老夫，道家门庭，剑阁心宗第三十代宗主，张闻道，今日归山！”

“心宗第三十一代弟子，李自然！”

“弟子在！”

“为贫道束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