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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处处皆死路

好似过了个极其漫长的时间,也不知是盏茶是一炷香,还是说日头东升西落或者黑夜变白天,夜三更再睁眼,第一动作便是伸了个懒腰。

一个大大的懒腰。

以至于两只手都快要够到了甬道顶端。

夜三更保持着两臂伸直的动作,看着那根绑缚着厚厚布带的胳膊,里面传来的感觉清楚无比。

好了?

夜三更哪还管顾其他,蜷了蜷臂弯,受内里夹板格挡所带来的滞塞感在提醒他此时此刻那条气血淤积骨骼错位的胳膊已然恢复知觉。

这就有些教人难以理解了。

“姐,我胳膊好了。”

夜三更很是兴奋的挥舞着胳膊,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姐?”

登时慌了神,夜三更大力扯着胳膊上那一层又一层的麻布,活动着有些麻涩涩的手指,他不知道此间发生了什么,一个恍惚怎么就只剩下自己。

这很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夜遐迩?”

夜三更顺着甬道向下跑没两步复又向上,左右为难之际便听到最下面传来夜遐迩的声音。

“叫什么叫?睡醒了赶紧下来。”

听见姐姐声音毫无波澜,也就明白她眼下并无危险,夜三更三步并作两步冲下甬道,便见到夜遐迩背对着站在一方池塘边,张三封蹲在一旁,张九厄很自觉的留在甬道后。

池塘?

夜三更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以后,移步向前。

在这个暗无天日不见光照的地方竟然会有池塘,的确是匪夷所思。

在看清这块由青砖圈起的方寸之地水源干涸变做了泥塘后,夜三更在瞬间想到的就是眼下好似三人成虎却又众口铄金的莲池。

泥塘之中一张昏黄火光照耀下已然失去原有色彩略显枯黄的荷叶,托着一株蔫头耷脑好似熬过炎炎夏日后被秋风吹得郁郁的荷花,全无精神,毫无光泽。

问:“莲池?”

答:“莲池。”

夜三更与张三封一个字都不差的一问一答,此时里绝对不会是两个大和尚那般自得其乐,可两个人的语气让旁人听起来又无处不透出一股子有趣。

只是现在谁都不觉得有趣。

夜三更蹲在张三封旁边,用那只刚刚恢复如初却表现的好似完全没受过伤一般的手摸着下巴,“这就是枯死了?”

“还不至于。”

这次显然不会是高兴却也在搓着胸口老泥的道士表情从来没有过的凝重,他道:“不过也快了。”

“浇浇水不行么?”

“…”

“挪出去晒晒太阳?”

“…”

与前几日张三封一样不着调的夜三更肯定不会像那日里的张三封似的,毕竟张三封的不着调是冲着张九厄,夜三更的不着调在夜遐迩面前只会换来结结实实的一脚。

放下裙摆,夜遐迩语气里再度露出些许不悦,“再废话就给我滚出去。”

颇为狼狈的从地上站起身,夜三更很是委屈,“谁家种花不都是看着有些枯败就搬到太阳地里浇浇水,我…”

后半句在夜遐迩扭头时便匆匆收起,不能也不敢再说。

夜三更又蹲下身子,这次更靠近了些张三封,也刻意的压低了些声音道:“这荷叶莲花是不是整日里不见光照所以就这样子蔫了?”

“这可是承载着我道教上千年气运福泽的寄托,十年来不都这么过来的。”也看出夜三更的确不理解其中玄妙,张三封表现出了少有的耐心。

这边对话自然逃不过耳力聪敏的夜遐迩,虽说见不到这株莲花当下的状态,可这几日整座武当山中所有发生说白了不都是围绕着这处隐秘?

夜遐迩道:“听闻三封道长修习道教极其晦涩难明的命相卜三门通天术法,难道也无办法?”

张三封苦笑道:“年前年后个把月,张九鼎那家伙一直瞒着,若不是九厄当上了掌门,恐怕我还是蒙在鼓里。这几日我也曾爻过几卦,只是卦象模糊,我也参不透。”

夜遐迩不禁皱眉,“我以前也看过些梅花六爻秤骨易数,虽比不上三封道长精通,可举一反三也有些独到见解,不如说说看,看看能否参悟一二。”

虽说是班门弄斧,张三封却好似并不在意,直说道:“不管揲蓍或是龟甲,所有卦象显示的尽是九阴之数,连得黄雀叼来的也是与所求不符,是无解签。昨夜曾观天象,应该是皇城里钦天监有所察觉,一手斗转星移强行遮掩,使得众星象模糊不明难以看清。刚才在飞升坛下听闻夜施主那番言语,匆忙里便用龟甲求了一卦,卦象显示的并非补,而是救,且龟裂处是为绝脉,这般云山雾罩的说法,你能懂?”

不愧是能同时修习命相卜被称作天选之法得证大道的羽衣真人,几句话里所说的便尽数囊括了玄之又玄的占卜古法,让夜遐迩一时间陷入沉思,思考着这段话中所透露的几个信息。

“九阴之数?纹路绝脉?”夜遐迩喃喃。

张三封对面前这株半死不活的气运莲也选择了眼不见为净,背靠着那一圈青砖,叹气道:“有死无活,处处都是死路。”

夜遐迩不知在想什么,面色不似凝重,而是如照冰霜。

……

……

岳青凤所表现出来的是意犹未尽的扫兴。

来得均州城两年有余,如他这般当年流连花丛的性子,醒来倒是不用掌多大的权,但是醉卧美人膝还是要的。

这可比城中烟花巷子里那些个庸脂俗粉有滋有味的多了。

这个面容绝对要比大多数女子都要好看几分的男人抚着嘴角那两撇胡子,笑意中不可言明的意思,可要比旁边女人睡梦中所表现出的余韵都要重上几分。

不过岳青凤仍是心有余悸,六七个时辰里对方几次三番对自己的试探已然数也数不清,有一次这女人所表现出来的魅惑绝对不是寻常女子所能会的。

恐怕那些个烟花之地以此为业的莺莺燕燕,也完全做不到如她那般在婉转高歌时都能于秋水一泓中展示出让男人心颤的妩媚。

好在岳青凤也是个中老手,阅尽群芳片叶不沾身的浪荡子,怎会折在这种低劣的欲念之中?

一念及此便有些骄傲,平日里自己的风流,不成想在关键时候还能派上用场,可喜可贺。

是以这个眼下有些骄傲的捕快,在想着如何庆祝自己如此坚韧心神,是否需要再一展雄风,放肆一番。

毕竟到嘴的肉,不吃个痛快,鬼知道下一次又得是几个两年。

易容堪称神来之笔的九宫燕经过恁久的消磨,那张一眼瞧去便是村妇的面皮竟然丝毫无恙,严丝合缝未有破绽。

其实窝在一旁的她早就醒来,只是有些疲乏,是以连动弹的劲头都无。

也就是这么一耽搁,重温着这几个时辰的余味,便让她有些失神。

当时深更半夜,视线昏暗,自己所种的三千情丝起没起到该有的效果?

虽说已是大半年不曾施展如此邪魅的手段,只是前日里对付那个老家伙莫万仞,甚至不用自己过多施为,仅仅是一些个欲拒还迎欲语还羞,便能瞅准时机种下痴情蛊,轻易得很。以至于现下,九宫燕不得不怀疑这个随随便便就敢戏谑良家的捕快是否得手。

若是有效果,可后来几次,这比女人都要美上几分的男人那般放肆作为,压根就与其他男人不一样。

若说没效果,偃旗息鼓自己佯做讨饶后他怜香惜玉的眼神与举动,说着那些个柔情蜜意,不也像当初那些个没得一丝骨气的裙下之臣一般。

这的确让这个也见识过不少昂然威风的扶瀛女人有些费尽思量。

虽说自己此时此刻这一张面皮算不得美艳,可想想自己从昨夜进得这个院子开始,先是言语中所表现出来的口是心非,尔后沐浴时假口让其送水,再度佯装失足跌倒,一步一步可是煞费心机。

试想哪个男人受得了暖玉拥怀,何况还是如此坦诚?

尤其还是一个如此没有定力的饿鬼?

难不成是自己所表现出来的一些个羞于启齿的迎合过于刻意,让这个心思缜密的公门捕快心生警惕?

越想越是心惊,九宫燕听出旁边呼吸已然不是睡觉时的平稳均匀,紧了紧身上棉被,忽然开口问道:“我是你的什么?”

这一问自然有着他人不了解的学问,如被她控制的那些面首,可都会称呼她做主人的。

仍沉浸其中妙处不能自拔的岳青凤在听到此一问后略一愣神,早先已然对她身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眼下更是笃定,凭借着十几年游戏人间的老道经验,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开口道:“你是我一辈子都离不开的人。”

显然不同于以往的答案,让这个心思如九曲长河一般弯弯绕的扶瀛女人一时摸不清头绪。

这算对也算不对。

只是不等她再有疑问,便感觉一双大手再次攀上倒扣似的海碗,

呼吸逐渐急促,九宫燕按住那双作怪的大手,再度发问。

“你能为我做什么?”

“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远比赴汤蹈火抑或是鞍前马后之类的话更让人舒服,阴差阳错的,岳青凤再度因他那让家里逐出来的臭毛病躲过一劫。

那具绝对与面孔无法比较的身子翻转如蛇蜿蜒,再加上不经意间的触及,对自己那称作三千情丝的手段绝对有十足把握的扶瀛女人吐气如兰,将好似长有四条眉毛的面庞轻轻拥入怀中,“那我让你帮我杀人。”

嗅着那股子直透胸腔的清香,差点失守本心的岳青凤轻咬舌尖固守神智,仅仅只是轻嗯一声,便换来对方刻意似的轻压,如春风拂柳。

她说:“去武当杀人。”

岳青凤身子明显颤了一颤。

在迎上对方目光后,岳青凤用畏惧来解释,“那可是道门祖庭,我不敢。”

完美的掩饰过后,不得不承认这个花丛老手绝对是个极佳的戏子。

九宫燕如哄婴孩般温柔,手掌轻拍,声音如梵音,幽幽且悠悠。

“武当处处皆死路,你只管杀人,我看谁敢还手。”

不仅仅是面前所带来的压迫,对方话里意思也让岳青凤有些喘不过气。强行压制住有些慌乱的心神,岳青凤仍旧是轻嗯一声。

感觉已然将对方彻底控制的九宫燕眼中百炼钢顿时化作绕指柔,再次主动迎合,宛如瑶池仙丹,散发着诱人气味。

她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她欲语先羞,气若游丝。

“冤家,你可要好好珍惜。”

岳青凤大马金刀扬鞭而上。

早他娘的这么说不就完了,咋那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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