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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驻跸寨的变故

山中清爽,无风。

大山浩浩荡荡连绵不休,跨过一山又一山,一山还有一山高不外乎是。

文人墨客众多诗词歌赋常把美人眉目比春山,便是眼下这般时节最佳。晚之一分老树长新叶,远望泛着青色便是青涩;早之一分季候寒凉尚未吐青返绿,遍地枯黄尽是颓败,光秃秃毫无生气。

眉黛眉黛。

远望青山多妩媚,一去百里略施粉黛,便是这般颜色描以弯弯柳叶峨眉,最是好看。

只是夜三更绝对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情去欣赏此中美景。

返回到山北小寨时已是正午,即便是走的小路,但因得不熟悉,仍旧是耽误不少时间。

进了寨子没来由的心悸让他顿觉整个寨子里的气氛有些异样,心生警惕下才发现平日里最是热闹的村头眼下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只剩禽畜声音时不时传出,夹杂林中鸟鸣院里犬吠,让三年来第一次与夜遐迩分开的夜三更感觉有些诡异。

老寨主家在寨子最里,离得老远就见那篱笆院里围满了人,夜三更这才长舒一口气,心下不免暗嘲自己如此小心,这一夜里竟耗神到胡思乱想起来,不得不叹一句这三年来真真荒废太多。

不知是谁先看到夜三更喊了一句“三公子回来了”,众人瞬时回头,一个个嚷嚷起来,院子里那头颇通人性的小毛驴叫的也欢实起来。

人群自主排开,让出一条道来,目光所及,正对院子的堂屋里站着个人。

一个夜三更绝对想不到的人。

姜一。

姜小龙姜小白的父亲。

魁梧汉子似铁塔,虎背熊腰,精赤着臂膊肉块虬结,一条刺青龙头于肘上指宽距离处好似探头探脑,略微开怀的胸前,衣领也盖不住的五爪金龙身若隐若现好不威武。

姜小白低头站在墙角,旁边姜小龙嘤嘤哭泣,再里屋老寨主和二妮一坐一站,表情颓丧。

唯独不见夜遐迩与长刀。

仍是不疑有他的夜三更招呼道:“一哥,你怎么来了?”

姜一眼神闪躲,只是这汉子着实不会掩藏,略显可笑,他道:“你以为这俩孩子真就自己能一路过来?要不是我暗中护着,益州都出不去。”

瞧着两个孩子唯唯诺诺,夜三更也是好笑道:“亏我姐还夸他俩有本事,原来是你一直偷偷护着。这两日你在哪里,来都来了躲什么呢?”

姜一只是强笑了两声,有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见这俩孩子找到你们,我就在附近逛了逛,好久没出坟里,这次借着寻俩孩子就偷了几日清闲。”

夜三更附和道:“就该如此,天天在坟里对着那些老家伙的条条框框,烦也要烦死。”紧接朝着一旁到现在都唯唯诺诺不敢出声的两个孩子点了下头,语带玩笑,“怎么,打完了?”

姜一笑容更显尴尬,说话竟然有些支吾起来,“不是都不要我打孩子么,这么大了也不能再打了。”

夜三更颇为赞同,要知道对于这两个孩子的管教,姜小龙毕竟是个女孩子,声音稍微大一些,哪怕就是眼睛一瞪,也是听话得很,姜小白则不然。

从小到大因为长辈的溺爱,更是导致姜小白调皮捣蛋到无法无天。

那时候姜一在外门负责监督锻刀,这属于殓刀坟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自然要有门内弟子全权受理,因此疏于对姜小白的管教,更是让其不服教理。

作为父亲的姜一可从不惯着他,姜小白一折腾的过分了,其他人也就是无关痛痒的说几句,姜一则不同,那可是真打。姜小白六岁那年随父母去夜家探亲,因为调皮不好好吃饭,被姜一那顿打,连夜幕临都看不下去还斥责了姜一一顿。

并未有过多注意舅家这位表哥的异样神色,夜三更视线一阵寻摸,问道:“我姐呢?”

当问出这句话,看到姜一眼神闪躲,表情渐渐凝固的夜三更心中好似刚刚进入寨子时的感觉如出一辙,悸动不已。

“我姐呢?”

再度问出这句话,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夜三更三步并做两步进了里屋,老寨主的神情也是不自然,站在一旁的二妮泫然欲泣,抽抽搭搭起来。

越发感觉不对劲的夜三更奔出屋来,不等再开口,一直没有停止抽泣的姜小龙彻底忍不住嚎啕大哭,哽咽道:“三叔,二姑…二姑让那个教书匠抓走了。”

事情彻底开始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夜三更脑袋嗡的一声好似炸裂开,好险没有摔倒。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

夜遐迩来回揉搓着那块冬暖夏凉的抱璞岩块块,这块入手温凉的玉块打从夜遐迩记事起便一直带在弟弟身上,她自然不会以为是弟弟遇到了危险才会让二狗把这块毫无形状的玉块带回来,反而更相信是弟弟怕自己担心挂念才会把这随身之物送回来好让自己宽心。

只是瞧夜遐迩这般模样,也不说话,二狗也暗自纳闷这到底是该要回来还是就不要了。

老寨主看着这静谧一幕心中着慌,轻轻挥手示意二妮把那两个平日里张口闭口都喊他老祖的娃娃领出去,这才开口道:“二小姐,说句话呗。”

夜遐迩没有开口,只是朝向老寨主方向笑笑,略微带着些歉意,笑的有些勉强。

二狗看看老寨主,又瞅瞅夜遐迩,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留在这里。

就这么一老俩小在屋里静静坐着,直到天边鱼肚白变得大明,日头越过山峦洒进寨子,染出一片金黄色,初春和煦暖衣透过那扇撑起的木窗透进屋来,恰好落在夜遐迩那张了无表情的脸上,她方才仰头,开口唤道:“小白,小白。”

在院子里一反常态老老实实蹲在门口的姜小白迅速起身进屋,“怎么了二姑。”

“带我去找你三叔。”

答应着,姜小白小跑进里屋去取那把事多日来一只被粗布包裹的长刀。

身为殓刀坟门下弟子,无时无刻都要保证刀不离身。

院外忽然出现的凌峻江踱步进来,院子里正与姜小龙等着夜遐迩进一步吩咐的二妮瞧着自家这位已与自己有了媒妁之言的书生,喜道:“凌哥,你昨夜里干嘛去了?二狗从城里回来了爷爷就让我去找你,你怎么……”

根本就没有理会而你的意思,凌峻江直接进得屋来,“这是怎么回事?”

瞧见自家寨子里唯一有文化的书生,老寨主也就有了主心骨,将事情说了一遍,不成想凌峻江倒是爽快,开口道:“要不我陪着二小姐去一趟,路上也有个照应。”

老寨主赞成道:“对对,二小姐,带上峻江,再叫上寨子里几个后生,路上多少有个照应,去城里看看到底是二狗没说清楚啊还是三公子没讲明白,总是教人担心。”

夜遐迩正要开口拒绝,她不太习惯自己的事去麻烦别人。

却是凌峻江当先说道:“不用不用,我一个人领着二小姐去就可以,这条路我也熟。”

夜遐迩皱眉,虽说是看不见,只是心思玲珑的她,听凌峻江话里不同于前几日的语气,总是感觉有些不自在。

站在里屋门口往身上绑缚长刀的姜小白颇有一副大人样子,很是担当道:“有我就够了,老祖给指条路我也能找过去,我能照顾姑姑。”

“我来领路。”二狗自告奋勇,“去城里的路我比谁都熟。”

夜遐迩心中自有计较,笑着婉拒道:“不用麻烦,你们在寨子里等消息,我去看上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凌峻江站在门口,瞧着已然准备起身的夜遐迩,一反前几日对夜家姐弟俩所表现出来的疏远,附和道:“二小姐都有了主意,咱们就别掺和了。你们都在家等着就是,我去送送二小姐,给他们指指路。”

总是感觉到凌峻江今日里的表现有些不正常,夜遐迩直接拒绝道:“我和小白两个人就好,不麻烦凌兄弟。”

“不不不,二小姐这话就见外了不是,不麻烦不麻烦。”

凌峻江的坚持让夜遐迩略微皱眉,她很不习惯别人的执拗,尤其还是违背自己意愿时所表现出的执拗。

夜遐迩不再理这个如此执着的教书匠,朝向姜小白道:“咱们走。”

见固执的夜遐迩与姜小白一前一后的饶过自己离开,凌峻江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待得那姑侄俩出了院子,凌峻江忽然道:“我去看看,告诉他们一条近路。”

说着话,这个心中所想自不会让旁人知晓的教书匠也紧跟着离开。

老寨主看着三人先后离去,朝着二狗吩咐道:“你快跟上去,记得要事事顺着些二小姐。”

二狗答应一声跑出屋去。

姜小龙嘀嘀咕咕道:“二姑不让别人去啊。”

老寨主摇头叹气,“真是个犟丫头。”

不远麻烦其他人的夜遐迩自然不会贸然行动,自己一个瞎子,带着姜小白这么个不识路的半大小子,这可绝对不是她该做的事。

夜遐迩开口道:“一会路过你大傻叔家,你去找他,让他到我们去凤凰城。”

虽说不明白为何姑姑不用别人非要找那个只会傻乐的大傻叔,姜小白还是很听话的答应一声。

年轻的时候有事没事总是喜欢裹一袋旱烟导致现在一口黑牙的王大傻对此自然是一百个心甘情愿,二话不说放下手里活计几带着姑侄两人出了寨子前往凤凰城。

寨里人家多朴实,几日相处下来都是直来直去的爽利性子,王大傻家中婆娘闻言也要跟着帮忙,说是照顾眼睛多有不便的夜家二小姐,毕竟大男人心不细,也是怕自家那口子大手大脚冲撞了大户人家的小姐。

自是没有这么些讲究的夜遐迩婉言拒绝,只道无妨。

到底也是对于他们眼中大地方来的小姐不敢有太多坚持,那妇人只是一再嘱咐自家那口子要好好照顾二小姐,莫要大手大脚。

到底是心善,举头三尺神明,老天自会护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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