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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大智若妖(下)

显然这个答案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毕竟能让这个当年二九年华名满西亳的夜家二小姐在京城中要说法的,身份地位都可想而知。

只是贺青山想的还仅仅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异姓王,毕竟在这个有这一张铁嘴的说书人看来,这姐弟俩三年多来的颠沛流离,不都是因得当年这位靠山王的应允才有了到眼下如此种种遭遇。

只是没想到,或者压根就不敢去想,这个所谓的说法,竟是要跟那位一国之君去要。

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贺青山感觉自己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说话都已然不顺溜的贺青山自始至终都在关心的问题,显然如她这般安稳了小三十年的人,是万万不敢也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我都说了,往后我做的每一件事绝对不会有任何有违法度的地方。我只是想为我跟三更出口气,是你不信我,还是觉得我会骗你?”

夜遐迩避重就轻的一番说辞让贺青山险些抓狂,本以为夜遐迩这是准备跟她打开天窗说亮话,要将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给她,却着实不曾想,对方这是一语何止激起千层浪,简直就是直接将汪洋颠覆。

“你是有病吧我的小姑奶奶。”

天晓得此时此刻的贺青山语气里竟夹杂了些哭腔。

只是不再等着贺青山提出那些个困扰她的问题,夜遐迩好似自言自语,却又很是条理清晰的头头是道,缓缓道:“我们两个之所以从凤凰城出来便刻意隐瞒行程,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才进了京畿,归根结底还是害怕有人跟踪。三更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莫说那些个瞅准势头取了夜光碑的江湖人,面对那般天大的好处,谁能确定他们会不会不择手段?要知道,何字门里的一个镖师在知道我两个身份后第一时间都是投机取巧的人为是送我们回京,还想让我们操心给他找个媳妇,若是遇到些不成气候的小小蟊贼,我们俩就得束手。”

对于夜遐迩这话,深知夜三更本事的贺青山撇撇嘴不以为然。

而且,那头忽然出现在这座院子角落眯着眼睛似是在打盹的花斑豹子,从昨晚第一眼瞧见到现在,贺青山保持好奇的同时也不免猜疑推测,或许外人只会将其当作普通人家豢养的大猫,可是凭贺青山十多年走南闯北练就的眼力,即便不问,单单是根据近两个月这姐弟俩在大周坊间的传闻贺青山便将这头畜牲的来历猜出了个大概。

先不论关于这头豹子的传说是否属实,单是这畜牲传说中可与虎狼熊罴搏斗的本事怕是都会让一些个江湖高手武道宗师怵头。

贺青山所思所想夜遐迩自然不可知,她继续道:“早在离开凤凰城之前我就在盘算,给我姐弟俩,当然,我是可有可无,关键还是我弟,求一个善始善终。”

贺青山不禁轻“咦”了一声,好像这四个字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一个让活人忌讳的字眼。

自是听见也理解贺青山的疑惑,只是夜遐迩并未再此处有任何解释,而是继续道:“我没想到你会领着和歌寻来,是以在潼关左近遇到这队兖州来的何字门镖局,便开始部署回京后的计划,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让天子爷知道,他怎么盘算怎么算计是他的事,但是,千万千万,不要惹到夜家。”

自然是越听越是糊涂,贺青山眉心紧皱,聪慧如她也是很难理解正说着跟皇帝老儿讨要说法的事,怎么就又扯上了整个夜家?

已然做好和盘托出不再隐瞒的打算,夜遐迩不再卖关子,开始一件一件地跟贺青山说清讲明。

“自古都是狡兔死走狗烹,这不仅仅是适用于政权开端,开国皇帝想着法子的迫害那些个彪炳功臣,无外乎就是为了后世子孙的地位更加稳固。先皇武建帝在位三十六年,有文官统计,南征北战大大小小总计四十余场,如此注重武功的皇帝,多少对于文治有些许懈怠,是以此,当初对于文胜帝的册立便经历了三立三废,自然是武将信奉拳头,文官独尊儒术。只是后来文胜帝如何荣登大宝,这就属于你我接触不到的秘辛,不必加以详谈,单说说四位辅政大臣。

“先皇武建帝临终之时,自然也是顾忌自己这一辈子刚愎自用,害怕做了二十年太子才登上皇位的文胜帝难以服众,是以选出四位朝中肱骨重臣辅政,淮南王王懋、仙源杏坛那个已然半只脚迈进至圣境界的巨儒白晓昇、二十年散骑常侍连升四级的文官之首滕无疾,还有就是我家那个老头子,四人文武各半,辅以监国。

“只是掌权的毕竟是文胜帝,一国之君,卧榻之侧岂容得他人酣睡?即便这四位肱骨忠心为主,当权者也是害怕会有人有非分之想,防人之心不可无,宁肯我负天下人,至少在咱们这位圣人心里是奉作圭臬。是以,总是要找些事来将这四位重臣手中分散出去的权利收回来,显然,夜家应该会是第一个。”

有些心悸贺青山愕然,“皇上要杀你们?”

显然并不理解朝堂勾斗的贺青山此一说让夜遐迩颇感好笑道:“说过那么些书,脑子都长在什么地方了?借古论今但凡套用一下,也不可能说杀就杀吧。”

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的贺青山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不祸及亲友,其他的都无所谓。”

惹得夜遐迩没好气的嗤笑一声,“最重责罚不过是株连九族,那也得是造反通敌的泼天大罪,仅仅只是兵不血刃的权力之争,再如何也不至于到这一步,你就放一百个心,无论如何都不会和你有一丝的牵扯。”

也不晓得贺青山听没听出夜遐迩的挖苦,她竟还长出一口气,劫后余生一般道:“那就好那就好。”

显然正在里屋收拾床褥的小茶是在偷听,忽然就探着小脑袋问道:“那为什么不先找那三个人?”

不想让小茶过多参与其中的贺青山赶忙催道:“去去去,小孩子一边呆着,大人说话少插嘴。”

做了个鬼脸的小茶蹦跳离开,到底是小孩,只是觉得好玩。

夜遐迩倒是并不在乎是谁有此一问,答道:“两个文人无甚威胁,淮南王是自家人,也就只能从夜家这里动手,敲山震虎,如此其他三位在官场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的老油子自是能想通透看明白,到时候怕是圣上几句话,便能卸了他们的权。”

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贺青山恍然。

夜遐迩继续道:“当年圣上赐婚,后来有个说法是酒后失言,可明白的人都明白,失言为何不收回成命?怕是那圣旨到现在都还在夜家祠堂里放着,三年多,这才是悬在盘山顶上的一把利剑,时时刻刻再警醒,时机成熟,剑可就下来了。

“赐婚一说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试探罢了,无非就是变相掣肘夜家。试想一下,为何不与我那三个姑家的孩子联姻?大姑家两个女儿,俱是数一数二的儒家弟子,百年来也就只有她们两个进入仙源杏坛。二姑家一个女儿,也是京中有名的八面玲珑,一个女子身份,能独挑大梁,经营家中商铺常年盈利,这份殊荣即便是枝繁叶茂的江家都不敢难以企及。三姑家女儿,唯一一个入赘夜家仍是外姓的姑娘,姿色冠绝京畿,所谓的牡丹国色不外乎是,为何就非得选我?震荡市国师尤所为那一句杀人诛心的评价,遐迩八方?和那四人比较,也不过伯仲之间的优势,哪有那么多的谈资。”

这个不知到底是谦虚还是看透后才有此一说的夜家二小姐在最后一语中的,盖棺定论。

“说到底,不过是嫡子这一系,看中的是我在夜家的位置。”

已经可以说是差不多理清了其中款曲的贺青山细细消化着这些对于她来讲若不是因缘际会怕是这辈子都难以触及的秘事,试探着问道:“所以是说,这是想通过联姻来掣肘夜家?”

夜遐迩点头。

对于这个得到肯定回复的答案,贺青山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转瞬明了其中利害。

夜遐迩又道:“只是当今圣上还没有足够的理由来拿夜家开刀,仅仅是一个当年赐婚的抗旨不遵,不管是他当初错误的在第一时间以酒后失言做掩饰还是说这三年里更是错误的可以将此事淡化掉,都说明当年抗旨一事已然没了可以小题大做的可能。我和三更回来之所以悄悄进城却又要让消息传出去,不过是想着混淆视听,以此我也能看看这次圣人又能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我也能有时间安心应对,让圣上知道,有我在,便绝对不会让夜家有事,有失。”

贺青山登时恍然道:“这就是不想让三公子参与进来的理由?”

夜遐迩展颜笑道:“三更担负的更多。”

贺青山疑问的“嗯”了一声,表示不解,夜遐迩却没再进一步解释这一句的确是让人不明就里的话。

不待贺青山出言追问,夜遐迩忽然引开话题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要怎么做?”

不得不说夜遐迩拿捏别人心思的本事的确是厉害,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的贺青山顺着话问道:“指望着那首打油诗?”

夜遐迩笑意盈盈,“我只是想通过这首打油诗,去让天下读书人做一件事。”

“什么事?”

“逼宫。”

突如其来的一个晴天响雷,差些将贺青山从椅子上震下来。

安下神来,腹诽着不知谁家喜事放的花炮如此大声,反倒是内心更加震惊于这两个字所带来的冲击,这可要比刚刚那一声“圣上”更教人心头乱撞如敲鼓,咚咚响不停。

差点把贺青山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刚刚平复的心境复又紧张起来,直接探过身去一把捂住夜遐迩那张没有把门的嘴,惊慌道:“这话可是杀头的。”

夜遐迩拍掉贺青山那只因为乔装变得脏兮兮的手,啐道:“脏不脏,什么味道。”

贺青山才不理会夜遐迩的嫌弃,心有余悸道:“我这小三十年奉公守法,你可不要害我。”

捏着袖口擦拭下嘴角,夜遐迩抿嘴轻笑,眉目弯弯,欲语先羞的样子连贺青山看了都有些大呼受不了,“那贺大家愿不愿意为小女子破个例呀?”

原本看的有些失神的贺青山被这娇滴滴的语气吓得打了个寒颤。

“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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