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往事:有心人别有用心
说曹操曹操到,只不过来了个假曹操。
当看到灵镜长公主家的郡主宁谓出现在这里,不用这个除了生理之外哪里都不像是女人的女人开口,夜三更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些她来的目的。
尤其是身后还跟着一个俊俏小生,夜三更认得他,宁谓的弟弟,宁澎。
坊间传闻,也是长公主府上一些下人传出来的流言,说是二十年前有段时间恰逢驸马外出公干,当初也只是公主的长公主曾与一名番邦年轻遣周使来往密切,那位府中下人自然无资格知晓身份的使节当适时频繁出入长公主府邸,虽说后来随着使团离京后不了了之,只是长公主的肚子里却有了动静。
有一些好事的嬷嬷老妈子便是根据长公主月信时间推算,时间大抵就是在那段驸马爷不在家的时间。
至于传闻真假流言虚实,长公主自然不会说,只是莫说明眼人,即便是傻子也能一眼就瞧出这姐弟俩的模样也不像是一个爹的种。
只是见到这两人,夜三更还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路在人脚下,谁走不是走,这时里城中夜市正还热闹,是这位男相女身的郡主夜里出来闲游路过也说不准。
却又看到不远处另外三人,夜三更诧异之余便也就能猜出个大概。
这明显就是有备而来,绝非一时兴起的无意之举。
俞家俞秧禾与井家井现天出现在这里倒是情理之中,在京城如他们这些官家子弟的大网之中,连同夜三更也都说在内,上上下下肯定都有些利益纠葛,俞家和井家能有现在这般地位,一个外公高居户部尚书一职,一个父亲任职户部侍郎,名副其实的肥差,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长公主的刻意照顾,作为当年先皇跟前的爱女,哪怕是现在,身为文胜帝一母同胞的长姊,很多时候灵镜长公主一句话要比那些兢兢业业的大员殚精竭虑的恪尽职守都管用。
尤其是近一两年文胜帝继位后,朝中诸多要职的人事更换,都能瞧出此中不可多言的门道。
身为长公主跟前的门阀家族,俞家井家的子孙自然也要时时刻刻与宁谓宁澎这两个小主子保持应有的尊卑观念。
还有一人,夜三更看清来人模样后仅是略一愣神后便又释然。
姚苔。
姚家是名副其实的武林中人,也正是因得此关系,起家于江湖的夜家自然也就与之有着不言而喻的关系。
诚然,盘山上那座千门万户的大宅里有令江湖人垂涎的诸多秘籍,在山后头,因得先皇亲赐靠山王可养兵,虽说碍于闲言碎语夜幕临从未屯兵,但也是建有一座可操练兵马的演武场。
为王府看家护院的那些江湖人也好,按爵制该有的亲兵也好,再加上一些京城里的江湖门阀也是慕名而来,不论身手高低修为深浅,都好于演武场中切磋比试,也算是拔升境界的一种方式,有时说不定那位曾独领江湖风骚二十载的王爷也会出现在演武场上与人指点一番。对于这些武人而言,醍醐灌顶算不上,茅塞顿开却也不外乎是。
有此于武道而言不可多得的机遇,姚苔也就经常往返于盘山,一来二去,与年龄相差无几的夜三更便也熟络起来。
长公主招婿,嫁了个江湖驸马爷,这个以硬气功闻名于江湖的宁家跻身豪门以后便眼高于顶,将诸多武林同仁不放在眼里。
而姚苔的父亲,现任刀剑门的门主,娶的是尚书省上任尚书令的女儿,却从未觉得高人一等,仍是如平日一般行江湖事,做江湖人,这也算是夜三更与姚苔关系匪浅的原因。
而夜三更对于姚苔出现在这里先是讶异而后释然,不过是当年那位前任尚书令致仕归乡,长公主亲自送出京城十八里,关系也就可见一斑。
显然,官场里可没有永恒不变的情谊,只有权益。
夜三更带过房门,并未先去搭理瓮声瓮气同样也是阴阳怪气意有所指的宁谓,而是朝远处略显局促的姚苔点了点头,才瞧着宁谓呵呵笑问道:“谓郡主不会是以为这苏家灭门惨案是我做的?”
宁谓嗤笑一声,“夜三公子应该不会这么傻吧,杀人放火还在这里守着?”
夜三更明知故问道:“那谓郡主怎么说我滥杀无辜?”
未有女儿貌却偏偏要做女儿样的宁谓白眼相向,让夜三更眼不见为净的移了移视线。
宁谓道:“升道坊的良家,京陲杏花巷子里的莫家,三公子可不会说不知情吧?”
夜三更佯装恍然,却也不忘挤兑挤兑这位五大三粗的郡主,道:“没想到谓郡主不光长得有特点,眼睛耳朵也不与常人一样,这才多长时间,就传到了你这里,厉害厉害。”
对于这番讥讽,换作别人,这个脾气与长相等同的郡主绝对要好好赏上两耳刮子,她最痛恨别人拿她长相说事,尤其还是当面如此,怎教她不气?
只是宁谓清楚,此时此刻自己特意来在此处绝对不是跟这个从小就与她不对付夜家三公子打嘴仗的,是以强压怒气,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道:“三公子这话说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西亳也是我们的西亳,你视大周律法如儿戏,滥杀无辜而不自悔,怎的,我还不能管?”
夜三更抿嘴,略有所思,“总觉得这句话能从谓郡主嘴里说出来,就有那么一股子糟味。”
本就不是什么和善脾气的宁谓再也忍耐不住,两眼一瞪,道:“夜三更,少跟我牙尖嘴利,你触犯…”
“吱扭”一声,夜三更身后木门打开,披着一条薄被褥权作御寒的夜遐迩出来,紧了紧那条薄褥,仅是站在那里还未开口,宁谓便收了声。
对于宁谓的噤声,夜遐迩刻意明知故问,“谓郡主这不是也挺牙尖嘴利的,怎么不说了?我也听听谓郡主这一番大义,让我姐弟俩也效仿效仿。”
人的名树的影,夜家二小姐在京城是什么名声根本不用打听,所谓的牙尖嘴利都是先皇以及皇宫那位皇太后给予的褒赞评价,连得圣人寺那位与国同寿的圣人都直言其口中灿莲花。这姐弟俩一起出来,一个能打一个能说,谁能讨得了好处?
宁谓冷哼一声,也不说话。
夜遐迩视线一一扫过对面远远近近三男一女,轻笑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西亳是我们的西亳,谓郡主是在哪里听来的这般大义凛然?我在屋里都听的为之一振,想要给你拍手叫好。”
话到此处,夜遐迩目光偏移向那座守着两名官府棕衣衙役的宅子,拿下巴点了一点,“怎么,这里不属于西亳还是不属于天下?”
尔后复又看向宁谓,“还是说,这里没有触及到谓郡主的利益?”
到底是夜遐迩,对于这些黑暗之中剪不断理还乱的利益纠葛,言辞直接且犀利,“莫英是许了你多大的好处,还是说莫英一死就又断了你家的财路?怎么着,这是长公主府定下的道理不成?”
宁谓敢怒不敢言,怒目相向,咬牙切齿。
倒是俞秧禾好似就是个冲锋陷阵的莽撞人,给谓郡主充当先锋打起了头阵,不愧是户部尚书的孙儿,开口便是官腔,很是仗义道:“苏家自有官府审理,我们与良圩莫英交好,自然就要来讨个公道。”
夜遐迩毫不避讳的笑出声来,“你们是不是真交好我不知道,可按俞公子这样讲,我与苏家交好,自然也要为他们一家子讨个公道,让我弟去找找那两个有嫌疑的人,不行吗?”
好似是抓住了话中把柄,宁谓登时来了精神,声音不禁高了一些,“那就可以杀人不成?”
“叫唤什么叫唤!”夜遐迩双目一紧,不怒自威,“因得他们利益相争苏家招来杀身之祸,死不足惜!”
嘴皮子上自然是讨不了半点好处,宁谓一时支吾,气势不免弱了几分,“在官府未下定论之前,也不能滥杀。”
夜遐迩复又轻笑出声,呵呵笑道:“怎么,官府未下定论以前,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我弟杀了他们?万一是狗咬狗呢?两败俱伤一嘴毛,也怪到我弟头上?大周律法可没这条规定吧,难不成又是长公主府的规定?”
被呛得哑口无言的宁谓涨红了脸,说来说去反倒成了她的不是,可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就听得井现天开口道:“我们可是有人证瞧见夜三更杀了人,他都与我们讲了,良圩与莫英就是夜三更杀的。”
不只是夜遐迩颇为玩味的瞧向这个户部侍郎家的儿子,连宁谓都是回头一瞪眼,这不是就明摆着是自己来找事了不成?
夜遐迩促狭道:“井公子可是该跟你父亲好好学学怎么说话,他能在如此年纪走到侍郎的位子,你以为整个朝堂都唤他作应声虫只是因为谐音于他井生崇的名讳?那是因得他与人说话,别人问他他才会应付两声,谁也不得罪,嘴巴牢得很。若是井侍郎在的话,肯定会说:`自有人证瞧不真实,才会来此确定真假’。你看吧,两边也不得罪,哪像你,说话之前就不会过过脑子?”
井现天也是哑然无言。
夜遐迩继续道:“既然有人证,为何不是官府过来,还是谓郡主领着这么几个人过来,是不是有何说法?还是说,人证只不过是谓郡主的托词,不过是想要借题发挥,来找我弟的事来了?”
紧接便是恍然的表情,夜遐迩“哦”了一声,“不会是那年坏了长公主府与马帮的交易,谓郡主这是来翻旧账了?”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揭开心中算计,宁谓气到浑身哆嗦,可又无可奈何,瞪向夜三更,喝道:“夜三更,你就躲在你姐背后这点本事?”
终是伸手拽了拽姐姐,夜三更道:“去看着苏姑娘,屋外冷。”
说着话,便将夜遐迩推回屋去,也不瞧她疑惑眼神,回手关门。
好似一直压抑不得出的怒气在刚刚两次出手并未完全得以宣泄,仍旧憋闷在胸腔里,这时因得面前这几人自私自利的言辞复又重新点燃,因此便找到了合适的突破口,急需毫无保留的一吐为快。
夜三更朝向男相女身的郡主,视线又一一掠过对面四人,咧嘴轻笑。
“人呢,是我杀的,他们两个如何相争是他们的事,但是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外人身上,从而变相让苏家遭此横祸,你有你的说法,我有我的道义,所以,他们该杀。至于你们是出于什么目的找上门来,我也不想知道。”
“我更不想跟你们废话,来来来,跟我打过,打赢我,随你们处置,打输了,就给我从哪来滚哪去!”
气息登时暴涨如银瓶乍破,激起烟尘无数。
他身如游龙,向城外掠去。
如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