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换针与死亡进货路
“孵蛋去呀,哈哈哈...”
“啐!”
“哈哈哈...”刚安静的人群又乱了起来,石头领导拍箱子才得以安静。
接下来是被开玩笑“孵蛋”的毛蛋老婆,她小心翼翼的递上来一颗鸡蛋,石头村长接过,放在耳边摇了摇,又在窗口的光下照了照,才小心的靠墙边放下。
“都要啥尼(呢)?”
“2个1号大针,1个顶针,1把白洋线(人们将成把的线称为“洋线”)。唉,尕娃长大了,费鞋。”
“别尕娃尕娃的叫了,该取名了。”领导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上午卖水的零钱挑出1张1分的纸币找过去。
“石头哥,哪天给孩子取个,我和娃他大不识字。”
“呣···”村长石头村长答应着。
柳方备好了货,递给毛蛋老婆。
“把那个纸包给额,好拿。”杨柳方赶紧把剩余的6根针取出,放到另一个已经取出一个大号针的针包内,把空出来的针包交给毛蛋老婆。她就满意的离开了。
就这样陆陆续续,直到日影西斜,大家才都散去,领导核算下来,一共收取了24颗鸡蛋和零零散散的分币组成的2块3毛钱现金。而针还有70多根,顶针还有13个,线还有10把。
领导算好了钱,扣除自己应得的1元,把口袋里零钱都掏出来,还差2块2,就让柳方和自己回家取一趟。
石头村长将收上来的鸡蛋交给婆姨,走进里间取出钱来交给柳方,柳方十分感激石头村长的帮助,就取出了一把白线送给村长的婆姨,二人一番推攘之后,她才收下。
或许是被柳方的真诚所感动,石头村长道:“你这剩下的针线,额(我)带你去邻葱(村)卖吧。”
“谢谢领导!”柳方听到后有些激动,就半弯腰作势去握石头村长的手表示感谢。村长摆了摆手躲开了。
“木麻哒(西州话:没事)!你挺实诚,不像那些外地来卖东西的。额(我)比你大,你就叫额(我)哥吧。”
“哥,邻村有多远?”
“妖(约)摸15里吧”
“喔,那这样,哥,我把这些剩下的留在这里,再去兰州进货,回来您在带我去行吗?这样我们都能多挣点。”
“呣,木麻哒!”
晚上杨柳方就在石头村长家吃饭,依旧是蒸土豆和腌萝卜条。赚到钱的柳方吃的格外香,只是晚上睡觉时,蚊子嗡嗡叫,咬得睡不着,所以第二天等村长起来喂牲口的时候,柳方就赶紧爬起来。
天刚蒙蒙亮,二人就都坐在车辕上出发上路了,晃晃悠悠的驴车上,柳方靠着油桶改造的水桶,倒是美美的睡着了。到了打水的井口石头村长才叫醒他,这时太阳已经升到八九点钟的方向。
柳方跳下驴车,听到石头村长说:“兄弟,葱(村)里不能没肥(水),额不送你了,你端端(一直)地向前走,一直到三岔路口,在那里等拉货的车进城。”
杨柳方道过谢,告诉石头村长会尽快回来,就匆匆的向前走了。由于没了东西牵绊,开始走的较为轻松,一路上都是这种窄窄的黄土路,两边是高高低低泛红的丘陵,很少有植被,路面上满是浮土,走不多远柳方短裤以下已经满是尘土了。几至中午,还未看见三岔路口,柳方已经大汗淋漓,口干舌燥了,并且这种状态越来越严重。看着天空中的太阳越来越毒烈,柳方更不敢停歇,只能靠意念一步一步朝前挨。
突然听见“突突突...”的拖拉机声,柳方心情一激动,奋力的向前冲,由于脚底板出汗,一下滑倒了,前脚掌从拖鞋里穿了出来,把一侧的鞋帮弄开裂了一半,而地上发热的黄土沫子还有点烫脚和屁股。
“娘厄息撇!”柳方愤愤的骂了一句家乡土话,只是容不得他多想,就蜷起腿将脚掌缩回来,然后站起来继续向前跑。看着扬起尘土的拖拉机的背影,柳方一边跑一边喊,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无奈的看着拖拉机一点点远去,最终“突突突”的声音随着拖拉机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高低起伏的丘陵中。
在泛白的日光下,柳方弯腰站在三岔路口,双手支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汗珠落进尘土,喉咙干燥,感觉血腥味儿都出来了。
好久才缓过来,柳方双手离开膝盖,站起来时脑袋晕晕的,差点倒地,柳方只能勉强拖着双腿,走到略微突起的丘陵边,顾不得脏,侧身躺下去,以节省体力,双眼皮沉的总想打架,柳方只能强撑着,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能睡,不能睡....”
黄土高原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柳方的嘴唇开始干裂,刚用舌头滋润完,又干,慢慢的开始起皮。饥渴难耐的柳方用牙齿将唇上的死皮一点点咬去,不舍得吐出来,也没力气吐出来,在嘴里咀嚼着,给自己一点心理的安慰。
半躺着的柳方透过迷离的双眼,看着太阳从头顶转到肩膀的位置,几乎快要虚脱的时候,才听见一阵“突突突...”的拖拉机声,柳方用手掐了一下大腿,确定不是幻觉,赶紧翻身想爬起来,可是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勉强挣扎,一骨碌下去,在黄土路上,一边爬,一边招手。
“咔哒”,在突突突的响声中,伴随着车斗撞击车头拖钩的声音,拖拉机停下来。
“肥(谁),揍撒尼!你他妈地,不想活啦!”一阵连珠炮似的粗鲁的西州土话传来,司机师傅走下驾驶座,来到车头跟前,弯腰看趴在地上的杨柳方。杨柳方想说话,可是只张嘴却出不了声音,好不容易才用沙哑的声音幽幽的说:“师傅,我去雁滩车站....”然后一下趴到了黄土沫子里。
司机师傅拖着柳方的双臂把他拉起来,架着他走到车座那里,让柳方靠到车轮的护板上,腾一只手伸到驾驶座边上,拿起一条毛巾摔打着他身上的浮土,一边摔打,一边说:“小伙儿,要不是遇上额(我),你都毙咧(西州话: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