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口嗨的后果
众人确实都看到和听到了,林泰来真没有对王老盟主动手,甚至连语言攻击都没有半个字。
反倒是老盟主对林泰来进行了毫不遮掩的辱骂,直接到了人身攻击的程度。
而林泰来则一直在说着感激老盟主的话,连再生父母这样肉麻的词都用出来了。
但最后率先倒下的,却还是王老盟主.
一句话总结,就是老人家想碰瓷年轻人,试图激怒年轻人以下犯上,然后治罪。
结果年轻人功力更深厚,老人家自己反而被气倒了。
没什么可再说的,这就是很纯粹的技不如人了。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两名关署的医士立刻从门外窜了进来,飞也似的冲到老盟主身前,就地展开急救。
王老盟主到浒墅关,当然不可能只有父子两人,也有几个年轻后辈追随者。
不过他们地位大都比较低,没有上堂,只在院中守候。
如果不是顾及到铁拳金鞭的威名,他们早就将退到门口的林泰来打死撕碎了。
大明的读书人,向来不怕以众敌寡、以多欺少,从来不怕用武力解决争端,前提是在人多势众的时候!
几十上百读书人发起狠来,连巡抚都敢围攻!
此刻如果这几个读书人真有能力聚众围殴,并将林泰来当场打死,大概率是从轻发落的。
这就是林泰来虽然心向文坛,但依然不肯放弃武力的缘故!
不多时,虽然老盟主还面如金纸,但却悠悠醒来,气息还算稳定,没有断掉迹象。
王士骕本想找林泰来拼命,见状立刻又回到父亲身边伺候。
此地主人家,也就是王之都王税使心有余悸的对邢巡按说:
“幸亏我早有先见之明,让医士站在厅外待命。”
邢巡按不由得想到,最近苏州城里有个谣传,那些专治皮肉外伤和骨伤的医士,想捐资给林泰来立生祠。
忽而听到从昏迷中还魂的老盟主长叹一声,开口道:
“回首六十年,弹指一挥间,刚才仿佛望见了少年时呼朋唤友,在江边冶游的画面。”
众人又吓了一跳,这不会是回光返照了吧?
随即老盟主吟道:“一葫芦酒一沙鸥,唤作吴姬与劝酬。陌上少年终自悔,青楼抛尽锦缠头!”
王税使和邢巡按面面相觑,这意思怎么听着像临终绝命诗?
难道一代盟主大宗师,今日就要陨落在浒墅关?
远离碰瓷老人、站在门外以示无辜的林泰来听到后,不禁触景生情。
仿佛被一些关键词自动触发了吟诗技能,下意识的张嘴和诗一首:
“庭前病桧自萧疏,门外沙鸥不可呼。饱听江声十年事,来寻诗稿一篇无”
刚刚醒转的老盟主两眼一闭,厅里中人一起回头对林泰来喝道:“你(踏马的)闭嘴!”
两位医士再次进入抢救状态,王之都走到门口,很烦恼的对林泰来说:“你今天真不该来!”
虽然王之都与文坛绝缘,对王老盟主没有什么个人感情,但如果老盟主在自己地盘上出了事,大小总归是个麻烦。
林泰来不假思索的说:“把木渎港分关的委任状给我,我立刻转身就走!”
王之都答道:“等把王老盟主送走了再说!他老人家总在这里躺着,我也没法分身与你细谈其它事务!”
林泰来疑惑的问道:“伱说的是哪种送走?”
王之都:“.”
这时候,在会客厅中,王老盟主经过抢救再次悠悠醒来,细微的叹口气,吟道:
“少年才气颇纵横,来问衰翁与借名。他日名成君自悔,只将皮肉送余生。”
林泰来的作诗技能,仿佛又被某个关键词自动触发了。
东风吹战鼓擂,比起对诗谁怕谁!
但王之都眼神严厉,虎视眈眈的瞪着,于是林泰来只好悻悻的闭上了嘴。
醒来的王老盟主转头对儿子说:“事已至此,胡不归?我们回太仓去。”
林泰来对此很无所谓,老神在在的站在门外,从老盟主这里刷名声也刷的差不多了。
现在王老盟主赶紧走了最好,免得这个很有能量的大佬天天琢磨怎么对付自己。
千日做贼很爽,千日防贼就很难了。
生活该翻篇了,目前自己最重要的事务,就是彻底掌控木渎港!那里面都是权力和金银!
这时邢巡按却慢慢的走到门口,对林泰来说:“你,去劝住老盟主留在苏州!”
林泰来下意识的反问道:“这是为何?”
邢巡按直接呵斥道:“本官指使你做事,还需要给你理由?
往常看在王之都的面子上,本官不与你计较!但是你不要以为,本官动不了你!”
这话是大实话,江南巡按可是话本戏曲里的八府巡按,属性是钦差大臣!
林泰来却对王税使问道:“王公意下如何?”
王之都对邢侗嘲弄说:“你不就是还惦记着新五子的虚名吗,而现在还没有正式公布名单,所以不愿老盟主这样离开苏州。”
然后又对林泰来说:“他这点小心思,你也应该明白了,你看着办吧。”
林泰来当然明白,邢侗邢巡按是新五子名单里的内定人选,北方文坛的代表。
如果新五子不明不白的没了,就亏大了。
邢巡按很有压迫感的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意思就是,让林泰来去向老盟主服软赔礼。
如果林泰来痛哭悔过长跪不起,说不定还能留住老盟主。
这时候,王老盟主已经在儿子王士骕搀扶下,走到了门外月台上。
邢侗使劲推了一下林泰来,示意林泰来上前去道歉,但林泰来却纹丝不动。
这时候原本在院子里守着的那几个后辈追随者,纷纷涌上前去,围住了老盟主。
王世贞叹道:“老夫行世已久,轻薄为文,这便回乡,不欲再误后人也!”
几位年轻的追随者便一起苦苦劝说。
有人对老盟主说:“弇州公不能走!应该留在苏州城,继续主盟文坛大会!”
林泰来对王之都点评说:“这句就是废话,其实空洞无物,称为注水。这就叫,文坛做人不能注水!”
又有人对老盟主说:“文坛大会初始声势浩大,岂能虎头蛇尾,悄无声息的就此结束,为天下人所耻笑?”
林泰来对王之都点评说:“这就叫,文坛做人不能烂尾。”
还有人说:“先前弇州公还放出过口风,五子之外还要评选十八士,岂可失信于人?”
林泰来对王之都点评说:“下面没了谓之太监,这就叫文坛做人不能太监。”
旁边邢巡按听得一清二楚,忍无可忍的叱道:“你林泰来去做个不注水、不烂尾、不太监的表率!
如果王老盟主就此离开苏州,你也别想去木渎港,本官说的!”
林泰来没奈何,只能走上前去,站在台阶下对老盟主行了个礼。
然后林泰来说:“如今连新五子名单都没有公布,岂能一走了之?
无论如何,也要给一个结局,向天下人交待!”
王老盟主冷淡的说:“与你何干?”
林泰来答道:“如今市面上最流行的新五子名单,都是高长江在文化大讲坛推测出来的!
这份名单虽然不是老盟主亲自公布的,但已经流传起来了。
如果老盟主就此袖手离去,不再主盟文坛大会,那以后天下人都会以为,新五子名号其实是高长江所拟定的!
几百年之后,说不定有人以为高长江篡逆了文坛盟主之位!”
众人:“.”
不能不服气,林泰来说话也太踏马的刁钻了。
谁不知道,高长江就是你林泰来的喉舌工具人?
孰可忍孰不可忍!王老盟主两眼发黑,但昏过去之前说了句:“回苏州!”
医士又冲上去展开抢救,干脆就抬着老盟主回到了座船上。
林泰来退回邢巡按身边,禀报道:“幸不辱命!”
邢巡按:“.”
终于送走了王老盟主,扫清了最大障碍,林泰来迫不及待的对王税使说:
“木渎港分关之委任状,可以下发给在下了否?”
王之都叹道:“你可以想象得到,一个半独立的税关主吏多么炙手可热,无数人都想塞人过来,我这里压力也很大。”
林泰来答道:“所以我才建议增设蠡口、木渎两个分关,蠡口港分关可以拿去送人情。
至于木渎港分关,王公就必须留下来自行决断,这样才能对外显示出王公的强势!
如果手里有点好处不敢自己留住,全部拿出去送人情,那这个人在外界眼里,只怕就是个懦弱无能的形象!”
王之都无语,看不出你林泰来还挺会做官?
最后王之都还是点了头道:“就委任你做主吏了,放心!”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个安乐堂的伙计跑到浒墅关。
那伙计在门外禀报道:“木渎镇堂口头领杨镇的妻子何氏,昨夜自尽身亡!
传言杨何氏被林坐馆看上,被逼迫献身侍奉枕席,但杨何氏坚贞不从,愤而自尽!
如今木渎镇那边群情愤激,都在反对坐馆去做木渎港分关的主吏!还有人去县衙请愿!”
林泰来:“.”
当初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杨镇,还意图逼迫杨镇对自己动手。
所以随便对杨镇口嗨了几句“汝妻子我养之”,怎么还惹出了这样的祸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