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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孤独的她

傍晚时分,杜云实携了着一身黑色丝绒刺绣晚礼服的安如走进杜氏公馆。

她本就纤细美丽,这条修身长裙将她的身姿勾勒得曼妙无比,配上他为她准备的钻石耳环与项链,低调又奢华。一路走来,吸引了众多惊艳的目光。

来迎接他们的是杜云初与裴芝青。

杜云初今日难得地朴素,穿了白衬衣牛仔裤,脸上的笑容也不见轻浮,只温和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看着倒是个积极向上的阳光青年。

裴芝青却打扮得十分奢华张扬,穿着一件水红色的低胸镶钻鱼尾裙,髻发高耸,发间别着好几件宝石发饰,耳上与颈上戴着硕大的镶钻蓝宝石耳环与配套项链,手上更是有好几枚宝石戒指,腕上也戴了几只镯子,整个人像一个行走的珠宝展示架。

杜云实瞧了她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心里在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大妈的品位也还是没有提升。

裴芝青却热情而夸张地迎了过来,亲切地叫了声:“云实!”

又转眼看看安如,亲热地拉起了她的手上下打量:“你就是季小姐吧?欢迎欢迎!可真是个楚楚动人的小美人,我们云实就是有眼光!”

安如轻轻躬身行礼,微笑道:“杜太太好!”

那边杜云初也迎了过来,他手插在裤兜里,微笑着问好:“大哥好!季姐姐好!”

两人簇拥着,将他们迎进了客厅。

安如进屋,只见这里富丽堂皇,十分华丽,各色用具皆十分名贵考究,可见此间主人财力雄厚,生活上十分讲究。

她跟着杜云实,由他牵着手,轻轻地坐在沙发上。

裴芝青一脸笑意道:“难得云实带朋友来,可要在这里多住几天!”

又吩咐人上了茶点,自己坐在他们对面道:“你父亲今天去了公司,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待会儿就到了。”

又见杜云初漫不经心地倚坐在椅子扶手上,轻叱道:“有客人在也没个正形!瞧瞧哥哥是怎样的气度与作派,也不学学好!”

杜云初挑了挑眉,从扶手上滑下来,坐进了椅子里,他母亲见他这浪荡样,还想再骂,看看对面两人,又噤了声,只招呼他们吃茶吃点心。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管家进来道:“老爷回来了!”就见杜东言走了进来,脱了外套递给管家,朝这边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和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杜云实站起来,正想与他父亲打招呼,看了他身后的人,却愣住了。

安如朝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位头发有些花白、面容威严的男人背后,走过来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那女人披着长长的卷发,面容艳丽,身材高桃,穿着职业装,浑身散发着知性气质,俨然是一个社会精英,职场丽人。

她此刻正直直地盯着杜云实,眼里的情绪有惊喜,有深情,有泪水。她快步地走向他,扑进了他的怀里。

安如一时间愣住了,只觉得心跳得厉害。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就是杜云实的前妻。

他爱了十几年、在遇到她之前一直放不下的女人。

杜云实木然地站着,任她在他怀里哭泣、双手紧搂着他的脖子,全身僵硬,心里一时复杂极了。直到杜云初在旁边重重地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他将她的手从他脖子上拉下来,看着她:“丁雯?你怎么来了?”

丁雯这下也冷静下来,她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来:“我爸爸生病了,我回来看看。今天遇到爸……杜伯伯,他说你回来了,我想着好几年没见到你,就想来看看你,你看——”

她拉过身后呆呆看着他们的小女孩:“这是我们的女儿,小豆丁。”

那小女孩穿着一条花裙子,白白嫩嫩的,晶亮的大眼睛在那肉乎乎的小脸上扑闪扑闪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妈妈,他就是爸爸吗?”

丁雯温柔地对她笑道:“是的,他就是小豆丁的爸爸,快叫爸爸!”

那小豆丁朝着杜云实伸出肥肥嫩嫩的小手,声音软糯地唤他:“爸爸,抱抱!”

杜云实大受震动,心里顿时充满了柔情,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将这个可爱到犯规的小幼崽抱进了怀里。

他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在她肉乎乎的小脸蛋上轻轻一吻:“小豆丁,小豆丁!”她白嫩的小胳膊抱着他的脖子,被他亲得咯咯笑起来。

裴芝青似乎非常为他们高兴,道:“真是让人感动呢,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安如一直呆愣着,此刻听到这话,心脏仿佛被重击了一下。

眼前那一家三口人相聚的温馨场面深深刺痛了她,她突然觉得自己太多余,只恨不得原地消失。

杜云实这时似有所感,他轻轻地放下小豆丁,来到安如身边,握紧了她的手,对着杜东言道:“父亲,还没来得及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妻,季安如小姐。”

安如平复了心情,轻轻地躬身道:“杜伯伯好。”

杜云实将礼盒奉上,道:“这是我们送父亲的礼物,请您笑纳。”

裴芝青接过来,打开略瞧了瞧,捂了嘴“哟”了声,满脸笑意。

杜东言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安如,声音里带着怒气道:“你找了女朋友,还订了婚,我竟一概不知,你既自已作了主,还来跟我说什么?”

杜云实耐着性子道:“这是我的不是。是我爱慕季小姐,迫不及待要与她订下婚约,仓促间就办了,没有通知父亲,都是我的错。”

他这些年来心里对杜东言有怨气,鲜少低声下气地与他讲话,如今却为了一个小门户的女子放下了身段,又是送重礼,又是示弱,只希望他莫要为难她、接纳她。

这让他父亲更为生气,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是早不把我放眼里了,恨不得跟这个家一刀两断了吧。我们的话,我们的意见,你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杜云实不置可否,只垂下眼睛不再说话,却一直紧紧握住安如的手,无言地鼓励她。

裴芝青见气氛又要僵住,赶紧命人布菜,招呼众人用餐。

这厢小豆丁又粘住杜云实,要与他坐在一块,他便抱了她,放在了右手边的座位上,将安如安置在左手边的座位上。

席间,杜云实一直忙着照顾小豆丁,喂她吃饭,哄她吃蔬菜,又为她擦嘴。

丁雯在一旁温柔地笑着,也时不时给她喂上一两口,又为杜云实细细地讲着她平时的调皮故事,生活习惯,杜云实微笑地听着,时不时宠溺地揉一揉她的小脑袋。

他那样子,真真是一位极温柔极细心的父亲。

安如安静地小口吃着,菜品丰富,她却味同嚼蜡,毫无胃口。那边的那三个人,多像是其乐融融的有爱的一家人啊,她的存在又算是什么呢?倒像是一个插入者,第三者。

裴芝青看着脸色苍白的安如,状似不经意问道:“季小姐的家在小县城吧,能找到云实这样的男朋友,你父母一定很高兴吧?”

安如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是的,我家在一个空气很好的小县城,我父母也很高兴我和杜先生在一起。”

裴芝青优雅地叉起一块牛肉道:“女儿嫁入豪门,飞上枝头变凤凰,当父母的自然是高兴极了。能让云实这么短时间内对你死心塌地,跟你订婚,季小姐真是厉害呢!”

安如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之意,压下怒气,轻轻地道:“我父母看中的是杜先生的人品,他们对杜先生的家境也并不了解。而且他们过得很好,不需要借子女的婚姻来满足自己的虚荣。我与杜先生是自由恋爱,订婚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裴芝青呷了一口红酒道:“看来季小姐的家风十分高尚清白,但不知怎么会同意让你在不知会对方父母的情况下,私自就订了婚呢?这可不是有教养的家庭能做出来的事情。”

安如冷冷地道:“这个问题杜先生刚刚已经回答过了。”

当下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他继母,看似亲切热情,实则笑里藏刀。

她一点胃口也没有了,看看周围,杜东言自动屏蔽了所有人,专心地吃着自己的食物,他虽不说话,却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面对裴芝青不客气的诘问,他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恐怕这也正在他心里所想。

杜云实一心扑在女儿身上,别人的谈话他一点也没听进去,丁雯满脸柔情地看着杜云实与女儿的亲密互动。自己却在痛楚之下在这里接受着裴芝青的冷嘲热讽。

她心内苦涩,尽力憋住了眼泪,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正想再倒上一杯,那边的杜云初却手疾眼快地来到她身边,为她倒上小半杯,低低地道:“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少喝点,伤身。”说完,又朝她裂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

他这一说,她这才发觉胃已经绞痛起来,抽痛一阵阵传来,,冷汗一滴一滴地冒了出来。

“季姐姐不舒服?”他关切地俯下身来,离她越来越近。

安如不着痕迹地朝旁边避了避,虚弱地道:“我没事。”

那边杜云实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关切地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对着他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事,胃有点疼。”

他将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小腹上,手掌的温热透过衣服传进肌肤里,轻轻地问她:“是不是喝了冷的酒?我忘了让他们给你换上热牛奶。”

他毫不避讳地对她照顾与亲昵,让众人的脸都有些难看。

裴芝青干笑一声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疏忽了,也不知道季小姐喝不惯红酒。”说完忙招呼佣人取果汁过来。又着人请家庭过来,为安如诊治。

安如摆摆手道:“不必了,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裴芝青一脸关切道:“我一早就叫人收拾了楼上客房,一应物品都是新换的,季小姐若是不嫌弃,不如先到楼上客房躺一躺,待医生来了给瞧瞧。”

杜云实知道她一痛起来,腰都直不起来,也认为她马上需要休息,向裴芝青道了谢便抱了安如上了楼。

丁雯看着杜云实对着安如一脸的温柔与关切,心内酸涩,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杜云实将安如妥帖地放在床上,抚着她的脸柔声问:“还好吗?”

安如一腔委屈却无从诉说,只轻轻点了点头,缩进被子里去。

他见她眼里似乎有泪,心里猜到她因为他心里难过了,俯身吻吻她道:“别难过,阿如,等医生为你诊治好了,我就带你回家。”

这时有人敲门,裴芝青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了,一脸心疼地看着安如道:“年纪轻轻、如花似玉的,怎么就会得了胃病呢,真叫人心疼!”

她又对着杜云实道:“张医生的医术是顶好的,待会儿让他好好给季小姐瞧瞧,保准手到病除。”

明知她的情意没有几分是真,杜云实这时却对她生出几分感激之情来。

毕竟就算是装出来的情意,有时候也会温暖像安如这样的单纯女孩的心。

裴芝青见他面色缓和,笑道:“小豆丁满屋子找你呢,定要你给她讲睡前故事,不然不肯睡觉。不如你去陪陪她,我来照顾季小姐。等过几天她回了澳洲,你们又不知道多久才能见面。”

这话说到了杜云实的心坎里,父女俩相处的时间那样短暂而珍贵,他是真的想要多陪陪她。

他看看安如,她对他轻轻一笑,道:“快去吧,去陪陪她,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翩然离去。

裴芝青将牛奶杯放在桌子上,对着安如道:“季小姐真是大度,换了我,可做不到这样深明大义。”

安如用手撑着勉强坐了起来,淡淡地道:“天理伦常,人之常情,算不得什么,应该的。”

裴芝青噗哧一笑道:“我可算知道云实为什么喜欢你了,你们俩真是同类人,年纪轻轻的,却满心满口的伦理纲常,仁义道德,没意思的很。俩人都这样,在一起不沉闷吗?”

安如奇道:“我们不过是三观正常而已,过得仍是正常人的日子,怎会沉闷?”

裴芝青点点头道:“好好好,是我三观不正了。可惜了,就算是这样,也是没有结果的。”

安如挑眉:“?!”

裴芝青低低一笑:“门不当户不对的,怎么会有好结果?男人总是图一时新鲜,现在爱你疼你,时间久了,也就厌了。何况阿雯回来了,小豆丁也回来了,十几年的情份加上亲生骨肉,你认为,你有几分胜算?你也看到了,他有多喜欢小豆丁!”

这话字字诛心,安如心如刀割,面上仍是倔强:“云实不是别人,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信他!”

裴芝青笑了,道:“那咱们走着瞧吧!先是他父亲那一关你们就过不了,杜氏与丁氏势必要强强联手,他们俩也必定密不可分。若是他俩完了,杜氏遭难,杜云实难道还能独善其身?他若是还有些理智,就知道该怎么选。”

安如的胃更痛了,她惨然一笑道:“他有他的选择,我也有我的,只要他还没改变主意,我就绝不退缩。”

就算多年后忆起这段过往会为自己的恋爱脑感到羞愧与心痛,就算到了最终变成一个笑话,她也要一头扎进去,绝不后悔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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