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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相见时难

方知南的“迷尚”酒吧此刻一片狼藉。

方知南和小满、季安如一边打扫地上的残渣碎片,一边唉声叹气。

昨晚肖一跟乐队正在表演时,被一个醉酒的年轻男子吹了口哨后又丢了酒瓶子,正砸在架子鼓演奏者的肩膀上。这下不得了,乐队的一伙年轻小伙子瞬间被点燃了怒火,跳下台去与那伙人厮打起来。双方下手都毫不留情,不一会儿功夫个个都鼻青脸肿,断腿折手。

安小满第一时间报了警,警方带走了肇事者,留下了一室狼藉。

“年轻人就是不让人省心!”方知南将一个被摔裂了的酒杯扔进垃圾桶:“喝了点酒就打架,打架就打架吧,出去找个阔地儿打去呀,偏在这儿打,把我这儿弄成这副德性!吓走了我的客人,砸坏了我的灯具桌椅,留个烂摊子给老娘收拾,这算个什么事儿呀!”气死了!

安小满把架子上的酒瓶子一个个扶好摆正,安慰她:“做生意嘛,哪有一帆风顺的,磕磕碰碰很正常,咱们抓紧整理,没准晚上能正常开门营业。”

这厢李林生正带着几个年轻人修理灯具,他们将打碎的灯拆下来,装进新的,又检查了各处线路,确保无虞。

安如正卖力的擦拭着墙壁上的酒渍血渍,换了一盆又一盆清水,天已经有些冷了,她头上冒着汗,手却冻得通红。

方知南瞧见了,抢过她手里的抹布,拉着她走到一边:“别擦了,够干净了!”一边又给她擦干净手,戴上手套。

安如四处瞧着,看看哪里还需要再整理,李林生却转过头对她说道:“你们忙了大半天了,歇歇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吧。”

他经常过来干点杂活,修水管装线路搬桌椅货品器材什么的,对这里也算熟悉。

方知南挨在安如身边,看着李林生挽着袖子露出强壮的手臂,啧啧道:“这才是真男人!又强壮,身手好,又能干活儿,比那些个小白脸花架子强多了!”

安如笑笑:“他确实很不错,真是不明白怎么到现在也没有女朋友。”

这时小满也凑过来,三个人围在一起听方知南悄声道:“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太严肃,说话总是一本正经的,跟他一起,就像找了个爹,瘆得慌!又像是我们军训时的教官,总是板着一张脸,感觉下一秒就要对人下‘立正稍息向前看’的命令,谁受得了!“

这话引得三个人都笑起来,引得那边几个人侧目而视。

提起爹,方知南又有些忧伤:”唉,小奶狗虽好,就是太难哄了,动不动就闹脾气。这不,前两天为了让他高兴,送他一把吉他——老贵的吉他了,几万块呢,昨晚就让他拿来砸人,给毁了!你们说说,这么不让人省心,还是男朋友吗,分明是养了个儿子!”

安小满一边笑一边对她表示鄙视:“谁让你好这口呢!劝也不听,非要玩养成系这出儿,多大个人了,审美还停留在学生时期!”

方知南罕见的没有急眼争辩,她轻轻柔柔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谁说不是呢,简直是自作孽!或许从今天开始,我该换换口味了呢!”

讲完了自己,她又想到另一件事,扯着安如的袖子问:“老杜呢,都一个月了,他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吃了回头草,舍不得回来了吧?“

小满朝她臀上重重一拍,皱眉道:“方知南你说什么呢,杜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安如倒并没在意,轻轻道:“他女儿病得很厉害,他需要留下照顾,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像是要证明什么,她接着道:“他住在酒店,与他前妻接触并不多。每天除了在医院照顾女儿,就是在房间里工作,我们也经常联系的。”

方知南也懊恼自己讲错话,附和道:“对呀对呀,老杜是个正人君子,又那么喜欢你,如果不是不得已,他肯定不会这么久不回来。”

小满也轻轻地道:“他女儿的事我也听说了,真的是很可怜很可怜的!这个时候他抛下一切,留在她身边尽心尽力,足见他有情有义,这样有情有义的人,绝不会辜负深爱的人。”

她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母亲,虽然最后也没能成全一段母子缘分,却让她体会了为人父母的心境,因此她完全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和选择。

而安如天性善良,也从未觉得杜云实的做法有任何不妥。她理解他、支持他,却也不舍他、心疼他。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头扎进工作里,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唯有如此,才能不让自己想太多。

她太想他了。

在一起后,两人也有分别过。他偶尔出差几天,她留在家里也非常不习惯,但都不像这次。

以前就算分离,最多也只有几个小时的车程,实在熬不住想见面,也不是太难的事,而且归期有望,心里不慌。可是这次,他在大洋彼岸,隔着千山万水,道阻且长,相见不易,所以心里空落落的,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来,像是浮在云端上,孤孤寂寂的冷。

她工作拼命,连沈巍也看不下去了,劝她:“你这样工作,显得我是把人榨干的万恶资本家、周扒皮!可是我本是非常明理又大方的小老板一枚呀,主张人性化的管理和工作方式,求求了,给自己放个假,放松放松吧!”

安如微微一笑,答道:“我这是为了提升自己,不全是为了你和工作室,你放宽心,不找你要加班费!”

但她知道他是怕她累垮了,于是还是领了他的好意,周末不再加班,要么去酒吧帮忙,要么窝家里。

她现在喜欢上了整理房间,每个周末都要深入打扫整理一次。看着屋内一尘不染,井井有条,十分的有成就感。

再就是在网上学习各种烹饪料理方法,虽翻车不少,厨艺却也精进了不少。

等他回来,她就要像一个真正的妻子那样,为他洗尽铅华,洗手做羹汤。

虽说杂志上总说现代女性应该有自己的事业,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家务和丈夫孩子身上,她以前也这么认为。但如今又觉得,为自己爱的人做这些,心里其实是幸福的。——传统与现代,其实并不冲突,家庭与事业,也并非全不能两全。这就是传统女性接受现代教育的好处:两相兼容,取舍由心。

天气越来越冷了,进入十二月分,北方已经下了好几场雪。南方虽不下雪,空气和风的威力却一点不逊北方,湿湿冷冷的呼啸着从每个缝隙里钻进来,带来侵入骨髓的寒冷。

安如躲在屋子里,听着北风呼呼地一阵又一阵的掠过窗子,没有停歇的样子,叹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毯子。

她感冒好几天了,她怕冷,体质又不太好,一到冬天总免不了几场感冒。前几天鼻塞流涕的她也没在意,想着撑过去,没想到今天早上起来,头昏沉沉的,嗓子也刺刺的痛,估计是扛不过去了,又不想出门,于是叫了同城快送,替她去药店买药。

她哆哆嗦嗦地来到衣柜前,想找条围巾戴上,打开柜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排白衬衣和好几套黑色西装。

那是他的衣服。她将他的衬衣都熨得妥妥贴贴的,挂成一排,西装也打理好了,想着等他回来,想穿的时候直接就可以穿了。可是他离开了这么久,现在回来穿这些衣服一定会冷吧!她得把他的毛衣和大衣也挂出来打理一下。

她怔怔地坐在床上,望着他的衣服发着呆,思绪混乱。

门铃响了,应该是快递小哥送药来了,她吸吸微酸的鼻头,理理头发走过去开门。

门开了,却不是小哥。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瘦削的男人,他戴着金丝眼镜,穿着厚厚的呢大衣,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扶着行李箱,温文儒雅地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回来了!还没等她从惊愕和欢喜中反应过来,他长腿一跨,走进屋来,随手丢了公文包和箱子,带上门,一手揽着她的腰,抱着她走过玄关,抵在一旁的墙上。

熟悉而温热的气息拂过安如的脸颊,她看他近在咫尺的脸,脑子昏昏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低低地哧笑一声,一只手取下眼镜,放在玄关柜上,低头向她吻了下来。

安如一下子被她吻住,终于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跳得厉害,双手却熟络地攀上了他的脖颈。

两人静静地忘情拥吻,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挣扎着推开他:“唔……不行,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

“不怕,”他柔声说,轻啄她的唇:“我抵抗力强,不会被传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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