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言谢最近过得很是焦躁。他一直在等一封信的回复。可从他把信送出去之后,一个星期过去了,也没有收到当事人的任何回复。
他想,或许她还在思考该如何回信,所以不敢贸贸然做决定,毕竟他写信的行为太过突然,没准吓到了她。若真是这样,他催促的行为不就显得很沉不住气?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成熟稳重的男生,他不能去催,他可以再等等的。
这一等,又是一个星期。
两个星期、三个星期……一个月之后,言谢依然未收到任何回信,他送出去的信,像是石沉大海一般。
此时,他不得不思考起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她并非像自己感受到的那样,和他一样呢?
他迟疑着,每天都过得十分难熬,只能通过不停地打篮球和做题来转移注意力。
这期间,他和她也偶尔碰到,或许是因为捅破了那层薄纱,再面对她时,他无法像从前一样淡定自若,甚至和她嬉皮笑脸。
说到底,他之所以敢写这封信,一半的原因是因为热烈的情感驱使,一半是深信不疑地相信,她也是喜欢自己的。或者应该换一种说法,他之所以敢写这封情书,是因为他当时坚信可以告白成功。
然而现在,他开始变得不确定起来。
言谢想去找粟春雨问问。问她是不是没收到信,所以才没给自己回复?问她是不是不敢在高中谈恋爱,所以还在犹豫?问她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拒绝自己算了,何必如此折磨他?
他气愤地想着,可下一秒却又退缩了。
……问她什么呢?有什么好问的?她是多么澄明的人,但凡是她自己喜欢的,又怎么会如此摇摆不定。
说不定,她不回复,其实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她拒绝的意愿。
难道非得让她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拒绝的话,他才甘心么?
自取其辱的事,他言谢才不做!
不就是表白被拒么?有什么可说的!
言谢决定不再去追究。
同时,他刻意与粟春雨保持了距离,甚至是,视而不见。
粟春雨感受到了这种刻意的疏离。这并不值得稀奇,毕竟他已经和荣灵表白,再跟自己暧昧不清,她才要看不起他了。
如他所愿,她也尽量不再与他打招呼,哪怕有时他们擦身而过。
虽然心里很难过,难过的好像世界末日已经来临一样,但她一直告诫自己,没关系,天塌不下来。
生机勃勃的沅南校园,一时间就像坠进默片世界一般,只有灰色。
事实上,早在言谢给荣灵写情书的那天晚上,自己在郑意依的房间里,大哭特哭了一顿以后,她的世界就仿佛失去了色彩。
没等郑意依问她,她就和盘托出了。
她告诉郑意依,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很喜欢很喜欢,但是他跟别的女生告白了,她很难过,她不知该怎么办。
哭过之后,黎明还是悄然来临,太阳照常升起。
郑意依顶着一双和她一眼红肿的眼睛,笑骂她没良心,失恋了才告诉自己暗恋的事。
粟春雨经过一晚上的发泄,心思已经沉淀。她抱了抱好友,语气十分平静道:“都过去了。我会放下的。”
郑意依回抱她,像姐姐一般安慰她:“粟粟,不要一个人去面对不开心,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可以依靠我。”
挥手告别好友,她的生活又回到了原点。
粟春雨每天都重复着前一天的生活,表面风平浪静。
四月底的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她主动找了易琴调换座位,她从第一组第四排换到了第二组第一排。
那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座位,很多同学都不愿坐。不过她无所谓,只要不跟荣灵坐一起,坐哪里都好。况且每天听着老师在面前讲课,声大如钟,气势如虹的样子,她总觉得青春很美好。
热浪开始席卷着沅城,夏天在悄无声息中渐渐来临。
一到下午,教室窗外的大树上吱吱的夏蝉声不绝于耳。阳光透过茂密的枝丫洒下来,在爬满爬山虎的墙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微风过处,苍绿的树叶沙沙作响,宛若盛夏的一曲盛大演奏曲。
下午放学,粟春雨去食堂经过操场,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正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高大身影。她下意识地避开视线,脚步镇定地继续往前走,等走远了,又忍不住地回头去张望。
然而,那抹身影早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她心底泛起淡淡的失落。
偶尔,夜跑的时候,她在跑道上偶遇和程镜阳散步的言谢,还没看得太清,她便快速地转移了视线,然后突然加速跑开了。
六月七日,全国高考日的第一天。
粟春雨在校门口遇到前来送行的李明义,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她正想问问他今年没参加高考遗憾不遗憾,就听李明义冲着不远处喊了一声:“谢爷!”
她的身体顿时一僵,慌乱的视线不知该看向何处。
言谢转过身,原本含笑的眼睛在看到粟春雨的身影时,瞬间隐了下去。他声音冷淡地跟李明义打招呼:“早啊。”
话刚说完,人就走开了。
李明义起身欲追上去,又想到身边还有人,便邀请粟春雨:“春雨,一起走吧。”
岂料,粟春雨摇了摇头,拒绝道:“不了,我还要去商店买早餐吃,你们先走吧。”话音落,不给李明义再纠缠的机会,直接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粟春雨回教室的时候,桌上放了一个苹果和一瓶纯牛奶。她微微发愣,心底有什么东西在复苏。只是那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形成,坐在教室后排的李明义就大声地告诉她:“粟春雨,那是我给你的,你吃了吧。”
她沉默地盯着苹果和牛奶,半晌才道了声谢谢。
六月八日的傍晚,结束高考的高三学子们在学校露天的操场自发组织了一场“撕书盛典”,书还没撕几下,就被祥林嫂逮着带头人,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
最后也不知怎地,原本热闹的操场,竟然一片哭声。
粟春雨站在四楼的走廊上,听着那断续传来的哭声和哄闹,望着操场的点点灯光与黑夜融为一体,直到变得浩渺无边,一时间悲从中来,眼泪不争气地就掉了下来。
她高中毕业的时候,会不会也为自己而哭呢?
六月十九日,高二年级学业水平考试开始。
与平时的模拟考不同,学业水平考试重在检验学生的基本功,题目偏向简单化,几乎上课稍微认真一点的同学都能考过。
但这里面不包含成绩差的一塌糊涂的江一诚。
江一诚有三门功课没及格,只能补考。好在他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很快就说服了粟春雨给自己补习。
补习的过程中,难免会遇到言谢,这个时候,还没等粟春雨借口走开,言谢就已经率先掉头。
江一诚就算是再反应迟钝也发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不对劲,他私底下追问过言二原因,可那家伙根本不会与他多说一句。
他又不能问他偶像,只好一个人吞下了这百爪挠心的好奇心。
程镜阳比江一诚聪明得多。但他也没问出个所以然,言谢似乎打定了主意,闭口不谈他与粟春雨之间发生过什么。
不过,凭借程镜阳的敏锐嗅觉,他还是嗅到了些蛛丝马迹。在暑假一个闷热的下午,他特意提着冰啤上门看言谢。
彼时,那厮正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开着冷气打游戏,床尾的地毯上四散着零食口袋,更过分的是,他竟然没有打开窗帘,整个房间除了游戏画面之外,没有一丝亮光。
程镜阳被言谢的颓唐激起了怒气,他二话不说地走到窗边,一把拉开厚重的帘子,在言谢还没有适应突然的光亮时,上前几步夺走他手里的游戏机操控器,劈头盖脸一顿骂:“言二,你真让老子看不起!不就是失恋了嘛,犯得着如此颓废半死不活?!粟春雨不喜欢你,你就丧失斗志,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懦夫了?!你从前的嚣张劲儿呢!”
言谢用手臂挡住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他面无表情地瞥了眼程镜阳,语气冷漠道:“你知道什么!”
闻言,程镜阳再度被激怒,他横眉怒目:“我知道什么?我要知道什么!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出来你跟粟春雨僵化的关系,你还问我知道什么,你自己好好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言谢拧眉,反问:“你以为我现在这样,是因为粟春雨?”
程镜阳冷嘲热讽:“难道不是?”
言谢摸了摸鼻子,不否认,又道:“不尽是。那件事,我已经想开了。”
“所以,你承认被粟春雨拒绝了?”
话音落下,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半晌后,言谢十分苦恼地解释:“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给她写了情书,但是她一直没有回复,那不出意外的话,就算是拒绝了吧。”
写情书?!这个消息把程镜阳着实震撼了一番。他想过言谢跟粟春雨表白的方式,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给粟春雨写情书?
不是他瞧不起言谢,实在是这家伙从小到大高傲惯了,别的女生给他写情书,他看都不看,直接塞课桌里了,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这样不懂怜香惜玉、又不懂浪漫的人,居然会给喜欢的女生写情书?
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不禁好奇言谢都在情书上写了什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肯定写得不咋样,否则别人怎么会连信都不回?
他还想到一个问题,这信是谁送的?一般写情书的男生,都要有一个送信的中间人,显然江一诚不是,那么是谁?周家名?
程镜阳决定各个击破。他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问道:“我很好奇啊,你找谁送的信?该不会是没送到吧?”
言谢立马反驳:“怎么可能!那信是我亲自放到她座位上的,我怕她会忽略,还特意用课本压着,露出一个角来。”
程镜阳就道:“那估计就是人家不喜欢你,以不回信的方式拒绝你的告白呢。”
“老子要你说啊!”言某人奓毛,“你给老子闭嘴吧!”
他才不闭嘴,这么好讥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放过?
“不是,阿谢,你得面对现实,不能因为被女生拒绝过一次就十年怕井绳,你未来的路还那么长,等你上了大学,那比粟春雨出色又好看的女生一抓一大把,你到时候可以一个学期交往一个。不,是一个月交往一个……啊!!!言二你大爷!”
最后,程镜阳被言谢揍得差点魂归离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