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车停到看云台21弄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半多。
言谢将粟春雨落在他后备箱的行李箱提出来,又从车后座拿出一个购物袋套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不费力地推着行李绕到她面前停住。
“那,我回去了?”粟春雨伸出右手放在拉杆的一边,语气里竟然有了一丝连自己都能轻易察觉到的恋恋不舍。
言谢不说话,只垂眸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右手刚使上力,就听到他用比夜色更清切的嗓音问自己:“粟春雨,能不能抱抱你?”
她倏地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仿佛是在确认刚刚自己听到的内容。
言谢又重复了一遍:“粟粟,能不能抱你一下?”
原来没有听错啊。她按捺着剧烈跳动的心,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动声色,正准备回答的时候,对方却已经一把将她揽入了怀里。
“不用你同意了,我忘了你已经是我的女朋友。”
这分明不是一句情话,可因为有了这个拥抱,粟春雨觉得自己像跌进了棉花堆里,四周的一切都轻飘飘的,柔软的难以名状,连清冷的夜色也因为言谢的拥抱变得温柔了几分。
21弄的巷子很安静,除了结束喧嚣、逐渐阑珊的灯火,周围静谧地能听到青蛙欢快的叫声。
月色撩人,初夏的晚风也温柔多情,竟都比不过这个拥抱,那么安定人心。
隔着薄薄一层衣料传递来的温度像是被施了法术,分明是舒适的,粟春雨却乱了心跳——咚咚咚。
“言谢……”她回抱着他,纤细的身躯像是埋进了他的,嘴里呢喃着他的名字。
也不知过了过久,言谢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放开了她,“真想把你打包带走算了。”无奈的叹息,似说给她听,又似是说给自己听。
粟春雨得意地想:他大概也很喜欢我吧?
见她垂着头沉默地没有反应,言谢勾起她的下巴,语气里染上了一丝迟疑,“害羞了?”话音正落,一双亮晶晶的剪水瞳毫无预兆地撞进他的眼里,像丢进深井里的一颗石子,瞬间荡漾开层层涟漪,也漾起了他心里的波纹,撩拨得人心头发痒。
他的眸色在夜色中,几不可见地变了又变,像是酝酿着一场激烈的暴风雨,再开口时,声音却温柔地如同氤氲在远山的岚:“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粟春雨眨着一双水润的大眼,俏丽的五官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她对他说:“我可以申请再抱一下么?”
还没等言谢回答,一双纤柔、温暖的手臂已经环在他的腰间。
“不用你同意了,我忘了我已经是你的女朋友。”她学着他的口气,把他之前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言谢双手抚着怀里人头顶的黑发,说的无奈又感慨,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宠溺。
“那就好好宠着。”粟春雨把脸闷在他的怀中,小声接话。
大约是四周太过清净,她的话被言谢清清楚楚地听进了耳朵里。他笑着拍拍她的头,从善如流:“是,我会把我女朋友当成宝贝一样宠着。”
两人又腻歪了好一会儿。
十分钟后,言谢终于忍痛做出决定:“走吧宝贝,送你回家。”
粟春雨:“……”所以“把女朋友当成宝贝一样宠着”的第一步是要把“宝贝”当成昵称么?
回家的路程很短,从巷子口走到家门口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粟春雨已经尽力在拖延,脚步放得很慢,但目的地还是毫无意外地出现在了眼前。
看着从紧闭的大门缝隙里透出的丝丝光亮,言谢明白那是她家人为她留了灯,他心知到了这里,已经不适合再逗留。
于是,他捏了捏她的脸蛋,把行李箱递给了她:“进去吧。”
粟春雨欲言又止地望向他。
“想说什么?”他笑着低声问。
是有千言万语要跟他讲的,可到了此刻,那些说不完的话统统都不重要了。
“你开车小心一点,注意安全,到家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嗯,我知道的。”他轻轻抱了她一下,“快回去吧。”
“那,晚安。”
“晚安。”
近半夜十一点,家里客厅的落地台灯还亮着。
粟春雨朝卧室的方向轻轻唤了声:“妈妈?”
一阵窸窣的响动后,粟宏开门走了出来。
“回来了?”见女儿身边立着行李箱,他又问:“饿不饿?”
她摇摇头,“不饿。”往前走了几步挽住粟宏的手:“爸爸,你怎么还没睡呢?”
提到这个,粟宏的表情有些奇怪。他不露声色地观察着女儿,见她双颊粉扑扑的,嘴角挂着十分明显的笑意,心底对那个猜测又加重了几分。
“我在等你回家啊。在外面野了一天,我怕你忘了回家的路。”
粟春雨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满,悻悻地赔笑:“哪有,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粟宏也不戳穿她,“看起来今天玩得很尽兴?”
她敏感地察觉到老粟同志似乎是在套话,虽然还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转移话题才是明智之举。
“还行吧。爸爸,我好累啊,想回房间洗澡睡觉去了。”
粟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实在看不出来她这一副雀跃激动的样子哪里疲倦了,但还是帮她把行李提回了二楼。
下楼前,他再三叮嘱:“早点睡,不要玩手机了。”
她连连点头:“嗯嗯,爸爸晚安。”
连敷衍都这么迫不及待,肯定有情况!
约四十分钟后,言谢发来微信消息,说他已经安全到家。粟春雨和他聊了几句便让他赶紧洗漱去睡觉,毕竟明天他要去邻省出差。他连声应好,却又迟迟不肯真正结束聊天,东拉西扯了半天,快到零点才渐渐止住话题。
粟春雨:【时间真的不早了,你今晚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言谢:【不太可能,我现在处在极度兴奋状况。】
粟春雨:【看出来了。】
粟春雨:【不准再发消息了!快去洗漱睡觉!】
虽然只是文字,但两个感叹号的存在,非常生动形象地刻画出了粟春雨此刻“震怒”的样子。
言谢:【好,我就去。】
粟春雨:【嗯嗯,晚安。】
言谢大概真的是恶趣味作祟,临了临了,还发了条语音过来,只有短短的三秒钟时间。
粟春雨直觉得不会是什么正经的话,但手指还是下意识地点开了语音消息。
低醇的声音缓缓在耳畔响起,如山涧清泉般清冽:“宝贝,晚安。”
然后,粟春雨就因为这句“宝贝,晚安”兴奋地失眠了。
翌日一早,依旧是个艳阳天。才八点过,窗外就已经喧嚣起来。
“粟粟,起床了,快下来吃早餐。”
庭院里传来方菲清清浅浅的声音,伴随着一阵轻柔的音乐声,不一会儿,二楼正对着大门的窗帘被拉开,随后走出一个倩影。
“妈妈早。”
方菲正在院子里浇花,闻言抬起头,眼角眉梢浸润着令人安心的从容,温柔道:“醒了?快起床去洗漱。”
“爸爸去学校了?”粟春雨趴在窗户上,声音沙沙的,眼神有些不聚焦,显然是瞌睡虫还未醒。
“嗯,七点半走的,出门前还特意给你榨了新鲜的豆浆、炸了油条,快下来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你今天不去话剧团么?”
“下午再去。快下楼,别睡懒觉了。”
“哦。”
粟春雨只洗了脸刷了牙,长发随意绾在脑后,连睡裙也没换就下了楼。
吃过早餐后,她走出客厅,坐在廊檐下的藤椅上看方菲给花浇水、给树修理枝条,优雅又淡然。
“妈妈,今天的栀子花好香啊。”
庭院里缀满馥郁的花香,最浓郁的是那一树洁白的栀子,只闻着香味便令人心旷神怡。
“嗯,老树了,没想到今年还开这么多花儿。”
粟春雨听粟宏说起过,庭院里的这棵栀子树是在她五岁那年的冬天种下的,或许因为当时年纪小,她对这件事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记得念了小学后,庭院每年的五月都很芳香。算起来,这棵树如今已经有二十年的年轮,陪伴他们一家三口走过了二十年的风风雨雨。
“啊,真好呀。”她望着满树的栀子花感慨。
方菲浅浅一笑,手里的动作不停:“所以你爸爸才常常说,植物不会骗人,你倾注了多少心思在它们身上,它们就会回报给你多少。这年复一年的盛开,就是它们爱的无声的表达。”
粟春雨点点头,很是认可这番话。
母女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时间就在这样的岁月静好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放在身旁的手机短暂地震动了两秒钟,粟春雨拿起解锁,是言谢发来的微信。
言谢:【宝贝,早安。】
粟春雨看着这条消息,脸颊莫名一热,偷偷瞄了眼方菲,见她背对着自己在修剪花枝,并未发现自己的异常。她快速打字回复:早安。你醒了呀。
言谢发了语音:“嗯,刚醒。你起来没?”声音里有刚睡醒的沙哑,很性感。
她用了听筒模式,他的嗓音更加清晰。
她不敢发语音回复,继续打字:我早就起床了。哪像你这么懒。
他不信:“发张照片证明你起来了。”
粟春雨拿起手机对着庭院里的栀子树拍了一张,然后发了过去。
言谢:【……】
言谢:【你故意的是不是?我要看你。】
看到这句话,她不禁喜上眉梢,挑了个角度拍了张自拍照发给他。
粟春雨:【图片】
粟春雨:【还满意么,谢爷?】
言谢:【还不错。】
她并不知道,这句“还不错”的背后,是一个男人笑得像傻子一样满心欢喜地将图片保存到了手机相册里。
粟春雨:【快起床去吃早餐了。】
言谢:【好。】
言谢:【对了粟粟,把你朋友圈的权限开放一下,我想看看你以前的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