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正堂中，老爷子虽然拄着拐杖，却中气十足，“你这娃子，怎么生疏了？”

“没有生疏，是盛家的小魔头已经长大了。”盛婛目光柔柔，扶住帝老爷子，充当拐杖。

“你呀，你呀。”帝江摇了摇头。“陪我下几盘棋。”

帝江虽已暮年，但是作为华国的三朝元老，帝家曾经的掌权人，身上那股摄人心魄的气势依旧伴随着他。

几人往前院走去。

“帝家爷爷棋艺还是跟从前一般无二。”话毕，盛婛落下一子。

黑子白棋，棋局分明，黑子已无力回天。

“哎，老咯老咯，我看不是我和从前一样，是你这娃子心思变了。阿衍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

盛婛闻言心底一怔，面上不显分毫，只笑着说了一句，“帝家爷爷精神矍铄。”

她并非听不出来老爷子话中的意有所指，可是这么些年过去，能不变吗。

“阿衍晚上留下来吃饭吗？”帝江起身，目光停留在充当木头人的帝少衍身上。

“嗯。”帝少衍点点头。

“好，好。”老爷子拍了拍手背，“你们聊吧。我转转去。”他曾经说帝少衍是最像他的人，也是最适合做帝家继承人的人。

那一年就是八岁的盛婛把七岁的帝少衍牵到了他的面前。帝江只一眼就看到了帝少衍囚禁在心底的野兽。

往后几年再看时，帝少衍心底已经藏了狠戾，心计，城府。在那一刻，他就知道帝家需要的继承人是什么样子的。

老爷子力排众议，把帝少衍带进帝家，却没有把他接到身边扶养，而是任其自由生长，最多就在他需要的时候推他一把，为的就是磨练他。

毕竟帝家的掌门人不是那么好当，如果他在帝家连最基本的生存都做不到，那么老爷子绝对不会让他坐上这个位子。

帝少衍也不负老爷子所望，进了帝家之后的所作所为让老爷子更加肯定，如果帝家交到他的手上，会走向另外一个巅峰。

因为帝家在帝廉手上并没有发展的很好，甚至还有走下坡路的趋势。

帝廉，帝少衍的生父，流连花丛，私生子众多，他无手段无能力，若不是有帝江在背后支撑，这个帝家早就被旁支当家了。

看着老爷子的背影，不经意间扫到一处。

帝家的前院有一个秋千。

那是多年前因为盛婛常出入帝家帝少衍亲手为她做的。

这人呐，就是容易念旧，盛婛望着那秋千出神。

帝家的前院被白雪覆盖，只那檐下的一抹紫色花藤格外醒目。

“去坐坐。看看我做的好不好。”

帝少衍目光流转，温柔缱绻，牵过盛婛的手，盛婛想抽出来，使了使劲儿，知道是徒劳无功，也不在挣扎。

就睁着眼睛瞪帝少衍。没想到帝少衍突然回头，盛婛连忙看向别处，眼珠子转了转，就是不敢跟他对视，帝少衍见此无声笑了笑，遂开口，“这是你最爱的花藤，我从花城叫人牵了一些过来。”

她没有去看那秋千上的花藤，而是将目光落在帝少衍牵着她的手掌上，五根手指，根根修长，如珠如玉。

抬头，入目的是帝少衍侧脸清晰的线条，没想到这张侧脸的主人会突然转头，盛婛猝不及防跌入，努力避开视线，再这样看下去她怕是要再重蹈覆辙的。

少年公子神眼明亮，眼尾挑起，目光柔绵，任谁看了都心生荡漾。

秦淮曾经评价帝少衍说，京都之中，帝家少衍的温柔缱绻最是毒药，入眼封喉。

少年时她坐在这秋千上，曾经也是对未来充满希望，对帝少衍满怀爱意，只是事事不能尽如人意。

她决定回国的那个晚上天空有流星划过，玥玥跑来问她，她是很爱帝少衍吗，她看了看m国的星空，蹲下身子，摸着玥玥的头，话中有着释然，“从前是爱的，如今爱不起。”

她八岁就认识帝少衍，一直到十八岁，整整十年。他跟在她身后，双方都熟悉彼此的所有习惯，摸透彼此脾气，但是她从来就猜不透他想的是什么。

盛长岑说，帝少衍所谋过大。那样一个人是不会为儿女情长妥协折服的。

盛婛的爱是炽热的，张扬的，如同飞蛾扑火。

她的十八岁是最好的时代，那一年成人礼，她固执的认为他们会在一起，一直。

帝明两家订婚的时候她没哭，在他和明矜的订婚礼上她没哭，可是面对明矜的死，他的目光刺痛了她。

她从来不曾想到帝少衍会对她露出那种憎恨的表情。

七年前他不相信她在明矜死亡一事上的无辜，七年后换她不相信他对她的真心实意。

其实他们都明白，他们之间存在着问题，如今的温存相处，短暂的和谐不过都是为了达成各自的目的，有些东西一旦暴晒外阳光下就遁无可遁，逃无可逃。

一个拼命掩饰，一个拼命揭开。

她有她的算计，他亦有他的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