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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低头认错

只不过,这份眷顾若能物尽其用,为虞家谋划一些好处,便是再好不过了。

送走福公公,虞府迎来意料之外的第二波客人。

“武安侯?”

虞兰娇听到门房来报,立时便愣住了。

昨日她将那刘氏闹得灰头土脸,没想到武安侯还会再登虞府的门。

若是往常,自然该是家中男子去接待,可如今虞横死了,姐夫高远又才离府,加之武安侯明说要求见虞家二姑娘。

虞兰娇略一踌躇,还是令人将武安侯领到外院花厅。

反正她已是打定主意要立女户,以家主的身份接见男客,也算不得失礼。

武安侯府这次上门并非来找茬,相反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态度客气得很。

虞兰娇到时,花厅中不但有武安侯钱元浩和武安侯夫人刘氏,还有一年约四十蓄着胡须的男子陪坐一旁。

那男子,虞兰娇也是认得的,便是虞桂的夫君黄赫。

见了他,虞兰娇才知道今日武安侯府的目的了,特意请虞家的姻亲、虞兰娇的姑父上门,定然是来说和的。

看来昨日明正帝看的那出好戏,效果的确上佳。

虞兰娇温文地上前见礼,“姑父怎的今日过来了?可是来怪罪兰娇,昨日未等姑母上门便自行将父亲下葬?”

一句话便说得黄赫神情一僵,几要下不来台。

虞兰娇明着是在请罪,实则却是在指责虞桂这个亲妹子,居然冷血无情至此,连兄长的葬礼都不露面。

虞桂那个蠢妇!

昨日她嫡亲兄长出殡,她却不知从哪得的风声,只说虞家要倒霉,不愿上去沾一身腥。

加之虞家偌大的家财早已打上摄政王的标签,即便她费尽心思也到不了她手上,她正是气闷之时,连带着对虞横这个兄长也生了怨怼之心。

竟是故意不去为虞横送葬,说要让虞横死也不得安宁。

虽是虞桂有错失礼在先,可对着这个敢当众下自己脸面的后辈,黄赫也生出几分淡淡的恼意和厌恶。

虞兰娇此人,实在桀骜太过,毫无女子的温顺恭谨。

只他今日毕竟是受人所托而来,即便心中恼怒也没表现出来,甚至还带着几分歉然,“你姑母素来将你看得比亲生女儿还要重,怎会为着些许小事便责怪你。

反倒是今日出门之前,她还托姑父来向你赔礼。昨日她本要来虞家帮你操持丧事,却因这些时日忧思悲伤太过,受了风寒以致不能起身。

又怕你们姐妹几个忧心,索性便没将生病之事告诉你们,如此误了虞兄的丧事,反而她忧心后悔更重,病得也更重了。

即便如此,她也早就立誓,等身子好了,定要去大哥坟前上香请罪。”

一番唱念自白,非但洗清虞桂不出席兄长葬礼之事,反将虞桂说成一个纯善至情至性之人,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不愧是浸淫官场多年之人。

虞兰娇听在耳中,却觉得腻味得紧。

冷淡地点了点头便不再接话。

反正今生已经跟虞桂撕破脸,自己也没什么需要仰仗黄府的地方,何必跟他虚与委蛇膈应自己。

这般不上不下的态度,又惹得黄赫一阵憋闷。

武安侯见了两人一通交锋,心道虞兰娇果然棘手。

只今日来,淑妃和三皇子都给自己下了死命,便是棘手,也只能硬着头皮周旋。

因此忙讪笑道:“虞府果然家风清正一家和乐。”

虞兰娇沉默着勾出一丝玩味的笑。

武安侯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果然不错。果然是来赔礼道歉的,非但拉了姻亲说和,态度还这般真诚。

此刻她才有心情打量坐在武安侯一侧的刘氏,比起昨天她的端庄高洁,今日的她竟仓惶惊恐至极。

见虞兰娇目光扫来,甚至身子微微一震,佝偻着背往武安侯身后躲去。

武安侯对刘氏的动作浑然不觉,接着说道:“这样的姑娘若能嫁给三皇子,算得上天定良缘。

只可惜昨日我这妻子实在糊涂,竟然大闹虞相灵堂,还惹得三姑娘一气之下说出那等绝情的话,毁了这桩大好婚事,实在是武安侯府的错。”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冲黄赫作揖,全然将他当成虞府的话事人。

“黄兄今日还肯帮我出面说和,实在是感激不尽。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刘氏的确大错特错,可却也幡然醒悟了。

今日特意央求我带她上门赔罪,还请黄尚书和虞二姑娘看在多年情分上,原谅则个。”

虞兰娇还未来得及开口,黄赫便连忙起身扶起武安侯,正色道:

“侯爷这般实在太过见外,真当虞相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吗?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虞相待人待事素来如此。

如今侯夫人既然知错,我这侄女也未曾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反倒惹得侯夫人毁了嗓音,事已至此,虞相怎还会怪罪侯爷和侯夫人,便是娇姐儿,说不得还要向侯夫人赔礼道歉呢。”

话音刚落,黄赫和武安侯便不约而同地扭头,双目灼灼看向安坐的虞兰娇。

他俩这副姿态,哪里像是来道歉说和,分明倒更像是施恩。

不过是看着虞兰娇没了至亲长辈撑腰,又没什么靠山,便刻意上门欺负她一个孤女而已!

甚至为了强压虞兰娇低头,还找了可以称作长辈的黄赫共同施压。

正常情况下,虞兰娇该是满面不安地起身赔罪,再由武安侯虚情假意一番,自此便握手言和。

可凭什么,凭什么他们上门闹事,反倒要虞兰娇将苦果全然往肚子里咽。

就凭他武安侯位高权重?就凭他家出了个深得圣宠的淑妃?而她虞兰娇却是孑然一身,落魄潦倒?

若真这么轻飘飘地放过武安侯府,全了刘氏的体面,那虞家人的体面又该问谁来讨!

虞兰娇手掌松了握,握了松,最终只是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看到武安侯望来,甚至饶有兴致地挑眉一笑。

直至武安侯和黄赫脸上的笑意快要挂不住,才慢条斯理开口:

“得饶人处且饶人,却也要看什么事,侯夫人当着父亲的尸体和灵位,如此羞辱虞家的女儿,我若轻飘飘地揭过此事。

岂不是要被百姓们戳着脊梁骂我不孝不悌,献媚侯府,连亲爹的脸面都不顾了?”

武安侯脸色一变,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经将话说得这么低三下四,虞兰娇竟还敢拿乔作势!

她仰仗的什么?那死了的爹吗?

他眸光骤然阴鸷,浑身气势也为之一肃,竟是想以长年为官的气场,压得虞兰娇不得不低头。

却见虞兰娇轻巧地放下茶盏,毫无惧色直视他的目光,“更何况,侯夫人嗓音失声,本就是我父亲对她的惩罚!

方才姑父说我父亲定然会原谅这等大放厥词的恶妇,那么兰娇敢问姑父,若父亲果然既往不咎,侯夫人为何还不能开口说话!”

她语气中满是冷芒,唬得其余三人心中俱是一突。

昨日虞横灵前大发神威教训刘氏一事,早已传遍整个京都,便是黄赫跟武安侯也是有所听闻。

此刻再听虞兰娇提起此事,瞬间让他们心头蒙上一层阴霾,自己如今可是在虞府啊,若虞横再度显灵,岂不是自己也脱不开?

见状,虞兰娇鄙夷地轻哼一声,端起茶来准备送客:

“兰娇无能,没有姑父说的那般大义,只知父亲不愿原谅的,便是旁的长辈再如何说破了天,兰娇也不会自作主张认敌为友。

武安侯府若想和虞府重修旧好,便请侯夫人先去我父亲灵位前,求得他的原谅再说吧!”

武安侯和黄赫俱都没想到,她的骨头竟这般硬,且,比她的骨头更硬的,是她的口舌之利。

即便他们这些在官场经营历练过的男子,居然也不能在口舌上折损她半分!

这一认知让两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可想起自家妹子的嘱托,武安侯即便再不情愿,也只得朝刘氏使了个眼色:

“是这蠢妇猪油蒙了心才唐突二姑娘,冒犯虞相爷,如今二姑娘不肯原谅你,你还不快来请罪!”

那刘氏自虞兰娇入内之时起,就一直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她,虞兰娇满以为她今日又要闹事。

谁知武安侯话音刚落,刘氏就顶着阴沉沉的目光,果真起身走了上前作势要向虞兰娇行礼。

偏虞兰娇还未开口,黄赫便率先拦住刘氏,冲着虞兰娇怒道:

“你身为晚辈,怎能眼睁睁看着身为侯夫人的长辈向你行礼赔罪!礼义廉耻都学到哪去了!也不看看自己受不受得住。”

他不拦还好,一拦之下,刘氏竟直直往前扑来,一气扑到虞兰娇身前,双膝硬生生跪下。

伸出一双细白的手,仓惶在喉咙间抓挠着,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无法宣之于口。

满面痛楚哀哭,看起来倒似是十分诚心要赔罪一般。

这一跪,直将虞兰娇骇得一惊,随即便是心中一沉。

看这样子,无论虞兰娇如何拿乔推拒,武安侯也是势必要她松口原谅。

实在可笑,从来都是求人原谅,刘氏这番作态,却是要硬生生逼她原谅,霎时让虞兰娇宛如吃了苍蝇般作呕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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