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高曲义
从军营到河登市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一切如常,但好像又有了变化。一路上谭向荣都是一个人坐在后排安心打坐,此刻也是如此,只不过除了龙颜之外的所有学生都坐在了巴士的最前排,远远的躲着谭向荣。显然是军营之前谭向荣凶恶的模样吓坏了他们,那火焰中的凶煞模样依旧留在心中久久不曾离去。
巴士猛的停了下来,众人齐齐的向前倒去。“搞什么啊!”武巧儿揉着撞在扶手上的额头不满的说道。只见在巴士的正前方站着一名中年男性,正好挡在车辆的行驶道路上。
车门打开,武巧儿正要下车找那人理论,中年男人却抢先一步走上车来。这才能看清他的模样:花白的头发中夹杂这几根黑丝应该是操劳过度所知,一声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衣衫,平凡的五官和长相,是丢到人群中一时找不到的那种。与他平庸外貌向对应的,是那双眼睛,方正而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眼中,有神,有火,有光。
中年男子上车后环视一周,的开口说道:“抱歉,搭个顺风车。”
武巧儿气不过,指着男人的鼻子骂道:“你这是请别人帮忙的态度吗?有没有一点教养……”
中年男子看了武巧儿一眼,武巧儿瞬间闭上了嘴巴,虽然这人身上没有任何武者的气息,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压力弥漫开来。谭向荣眉头一皱,缓缓抽出自己背上的长刀。罗非白也察觉到了不妙,用手势暗示自己的下属,佣兵们得到号令,手掌已经放在了兵器上,只要这男人做出危险的举措,就立马抽刀斩下。
这里是河登市的辖区,虽说没有妖兽的侵扰,但有的时候,人比凶兽要更可怕,这男人看上去平庸,但是没有人真的将他当做一名普通人——普通人怎么能走出河登市的城门?更何况之前在军营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在从军用道河登市不到五公里的路程中中年男人恰巧出现了,这其中怎么可能没有猫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中年男子要发难的时候,他却尴尬的笑了笑,对着武巧儿弯腰说道:“对不起,是老子……不对,是我鲁莽了,我想搭顺风车回城可以吗?”
意料之外的变化让车内的众人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武巧儿怵然点了点头,罗非白一把将她拉回来护在身后,对着中年男子面带笑容:“对不起,我们不方便,请下车吧。”
男子眉头一皱,那种威压更胜一筹,罗非白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这个时候龙凯说话了:“老罗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不就是两步路的事情吗?你说对吧谭副官。”龙凯看着谭向荣说道。
谭向荣也不知道龙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想来他有自己的考虑,于是点了点头。
男子的眉头展平了,笑着露出几个洁白的牙齿。也不管其他人警惕的神情,大大咧咧的走向后排坐在龙凯的旁边。
巴士继续前进,男子紧紧的盯着龙凯的手掌,半响之后哑然一笑:“有趣,真的有趣。”他直视着龙凯的双眼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眼前的男人龙凯当然认识——高曲义,如今河登市现任守护者。
这位新上任的守护者和一年之前没有太多的变化啊,龙凯心中想着。但是当对上他那双眼眸的时候,龙凯还是打了个冷颤,抱着肩膀远离了男子一些,古怪的看着他:“我不喜欢男人。”
高曲义一愣,明白了龙凯误会了自己的眼神,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有趣,确实有趣的很!”随后正色道:“你们来河登市所谓何事啊?”
虽然自封了修为,但是眼界还在,仅是看到这名守护者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龙凯便得出结论——高曲义的实力比一年之前精进了不少。但如果生死相搏,死的一定会是对方。只不过先天八重武者之间的战斗波及甚广,如果真的打起来一车人除了谭向荣能侥幸存活之外,没有一人能够活下来。况且龙凯并不想过早的暴露自己的身份。
明枪易当,暗箭难防,只要自己隐藏下来,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了更多应对的可能。
只是高曲义的回答出乎龙凯的意料:就连守护者也不知道交流赛的事情?
谭向荣却没有龙凯那样缜密的心思,只是将对方是一个实力不明的高阶武者,于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应邀来参加交流赛。”
高曲义听到谭向荣的声音,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掏了掏耳朵说道:
“闭嘴,杂种,不要脏了我的耳朵。”
“杂种”两个字落在谭向荣的耳中,触碰到了谭向荣最敏感的神经,他怒了,自从坐上这个位子一来,已经多少年没有人敢和自己这么说话了?时间太久,久到谭向荣已经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世。
铮!长刀出鞘,横在男子的眼前,前进一份就能刺伤他的眼球。
“收回你的话。”谭向荣沉声说道,愤怒之中还保留着一丝理智,虽然他猜不到对方的真实身份,但之前那股威压却是真真切切,至少也是先天七重的武者,这个级别的武者无论在何处都是珍贵的战力资源。所以谭向荣虽然生气,却没有立马动手。
毕竟这里不是舞林市。
高曲义面对长刀不为所动,斜乜着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世间最荒谬的事情一样,“我很好奇,想你这样的一个杂种,怎么能安安心心的为舞林市效力。”
“闭嘴!”谭向荣目眦欲裂,浑身被火焰笼罩,不受控制的烈火点燃了四周的座椅。黑烟弥漫。
“我说的有错吗?”高曲义翘起二郎腿,“杂种就是杂种,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就是一个,杂、种。”男子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那两个字就像是一双灵巧的手不管拨动着谭向荣心中最脆弱的那根线,可弹奏出的旋律确实呕哑嘲哳难听无比,乱了谭向荣的心智,摧毁了他仅剩的理智,谭向荣大喊一声挥刀斩下。
当!一声脆响那是金属之间碰撞的声音,谭向荣的一刀砍在高曲义的头顶,却连一根发丝都没有斩落。反倒是谭向荣的长刀被钢铁般的发丝撞出了数道缺口。
高曲义冷冷的看着谭向荣,叹息一声:“看来你已经忘了自己的出身,罢了,今日我就为民除害。”说着男子站了起来,四周燃烧的火焰无声的熄灭了……不,那并不是熄灭,随着男子站起来,火焰像是一个看到母亲的孩子一样欢呼雀跃的在他的手心汇集起来,就连谭向荣身上的火焰也不受控制的窜到了高曲义的掌心,最终形成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球,不再是燥热的红,而是一种诡异凝重的黑。
突如其来的变故出于所有人的意料,武巧儿看到这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尚泓泉测试蜷缩在座椅的缝隙中嘴里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进我……”一路上谭向荣所展现出的强大早已经深深的植入他们的心中。可就算强如谭向荣在着男子面前却如同婴儿一般软弱无力,含怒奋力的一刀竟然连对方的毫毛都没有伤到。
刺啦!车辆再次停下,罗非白松开手刹,大喊一声:“下车!”震惊中的学生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跑下巴士,龙凯竟然也在其中……而以罗非白为首的佣兵则是一同拔出长刀,翻过座椅将谭向荣护在中央。
谭向荣回过神来,此刻他已经清楚的知道了男子的身份——能有这样强健的体魄,除了先天八重的武者还能有谁?看着高曲义手中的黑色火球,谭向荣心中升起悔恨,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将车上的众人陷入危险的境地。
只是,一想到同行的龙凯,谭向荣心中悬着的石头六落到了地上,但……龙凯人呢?谭向荣向着车外望去,自己希望的寄托正蹲在地上抱头瑟瑟发抖。
你不是守护者吗?你平日的威严哪里去了?谭向荣想要吼出来,但他硬生生的忍住了——龙凯此举应该有他的用意,可这“用意”,恐怕是要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谭向荣心中苦笑着: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在阎守心中的地位啊。
还是那个慵懒的声音,还是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只是眼前的人从段正平换成了高曲义,声音的主人也有了变化。
“这就是河登市的待客之道吗?”
“哦?”高曲义转身,看到的是一名女子。
黑色轻柔的长发披散的肩上,芊芊细手洁白如玉,盈盈秋水上悬着柳叶细眉,逶迤裙杉遮挡不住的凹凸有致,随意慵懒掩盖不了的灵动悄然。
“何处此言?”
龙颜淡淡一笑,宛若一朵在烈火中盛开的雪绒花。“舞林市的使者远道而来,不欢迎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要杀死使者?堂堂河登市的守护者,竟然做出这种不知礼数禽兽不如的事情。”
高曲义有些诧异:“你知道我的身份?”
“不难猜的。”龙颜说道。
“那你可知道他的出身?”高曲义指着谭向荣说道。
“不管如何他的出身如何,此刻他代表的是舞林市的门面,而高守现在做的无异于将舞林市的脸面狠狠地摔在地上踩了两脚。”龙颜说着一双秀美竖起,“难道河登市想要和我们开战吗?”
龙颜明面上只是一个学生,她的这番话当然没有说服力,甚至有些滑稽和可笑。只是如果高曲义真的将谭向荣斩杀,那么两座城市就再也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
战争,只是时间和空间的问题罢了。
高曲义自然明白此中的关键,只是他的心神不再此中,反而是赞叹起来:“没想到你一劫女流之辈,竟然能有这样的胆魄,看来舞林市后继有人啊。”
龙颜上前一步说道:“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我首先是一个人,不像高守你。狗就是狗,不管你有多少权势,不管你是什么修为,不管身处什么样的位置,你永远都是一只嘤嘤狂吠的,狗!”
高曲义眉头皱起,这种没有想到有人竟然在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如此这般叫骂。他有些努力。掌心托起幽深火球,就要想着龙颜的身上靠去。一整狂风从破碎的车窗冲吹入,围绕着龙颜的周身将她仅仅的缠绕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色火球带着死亡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不是龙颜死一次面对死亡了,她还没有天真到认为高曲义不会伤害自己,在谭向荣挥刀的时候,但是龙颜心中无惧,因为……兄长龙凯就在身边!龙颜想着窗外望去,瞪大了眼睛——龙凯蹲在地上,猥琐怕死的样子与旁边的尚泓泉如出一辙,自己的妹妹遇险,他甚至都不敢向着巴士看一眼,就像是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一样将头颅深深的埋在土里。
为什么?你为什么能够袖手旁观?龙颜心中升起疑问,眼睁睁的看着黑色火球越来越近,对兄长的愤怒,恐慌,全都涌上心头。
但在五味杂陈之中唯独缺少了一份名叫“后悔”的调味料。
眼看着龙颜就要被高曲义击毙与掌下,谭向荣发了疯似的睁开四周佣兵的束缚,挥舞着长刀冲上前去。高曲义没有回头,只是另一只手掌向后一伸,便精准的卡主了谭向荣的咽喉。那手掌不似血肉,宛若钢铁铸造,无论谭向荣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咔嚓!是骨头断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