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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执行家规(二)

郑茂极虽来弥苍多次,可也只熟识其中几处地方,韩清流口中的“南峰地牢”他还真不知在哪,只大致循着弥苍南边的方向走去,半途遇到几个弥苍弟子,问清了地牢在哪后,拐了几次弯才找到。

值守地牢的弟子清剿了弥苍的浮灵,此刻已尽数赶回地牢值守,见郑茂极过来,将郑茂极拦住。

郑茂极道:“我是祁州郑氏的人,想要探视郑星河。”

右侧那男弟子微微点头,道:“郑公有礼。”

郑茂极一笑,道:“可能让老夫进去。”

右侧的弟子又道:“郑公可有掌门手令?”

郑茂极道:“还需要手令?”

那弟子道:“是,除了掌门、大师兄和云师伯、韩师伯他们四人,来这都要掌门的手令。”

郑茂极勉强笑着,道:“那老夫先去同谢掌门说一下。”

右侧那弟子微笑道:“郑公慢走。”

郑茂极心中想道:“弥苍门规森严,执规的弟子也这般尽责。郑家规矩又何尝不严呢,若是我也事事、时时依家规办事,不一味纵着星河,她今日也不用死了。”

郑茂极如此想着,转身往前走了两步,一个疾闪,返身往回去。那两个弥苍弟子也见到了,可郑茂极突然而来,两个弟子只见一人影飘来,疾风拂面,伸手去挡时,只感到一只手将自己的手抬开,两人的手被一抬高后又忽地被放下,两手下垂时撞到一处去。

右面那弟子冲里大叫:“有人闯进去了。”

左侧弟子道:“要不要派人去找大师兄和几位师伯。”

右面的弟子道:“听郑公方才所说,掌门像是回来了,不过现不知在何处,大师兄恐怕在集云台。”

两人正说着,从地牢里传来一阵打斗声。这时,地牢里又传来一声呵斥之声:“你们两个昏了头了,不是告诉过你们遇急时发信号吗!”原来那两个弥苍弟子刚入门不久,遇事惊慌之下竟忘了平日里师长的教导。

右侧那弟子当即醒悟过来,急匆匆往内里跑去,不过一会拿出一个半尺多长的细竹筒,底部有不长不短一根引线,另一只手拿了火折子。

左侧那弟子道:“你发完信号后守在这,我进去帮忙!”

右侧的弟子应了一声,左侧的弟子便冲进地牢。待他进入地牢深处,只见师兄们已有四人已躺在地下,有两人还在和郑茂极缠斗在一处,不加多想,他也拔剑攻上去。

囚室里郑星河也大喊道:“爷爷,你不要为难师兄们了,是孙女做错了事。”

郑茂极朝郑星河所在地方横了一眼。这时地牢外响起了一尖锐的惊鸣之声,许久才消,郑茂极心知弥苍弟子已放了信号,打斗中招式越发凌厉起来,不多时,一众弥苍弟子都已被制住。郑茂极只是施法困住弟子们,弥苍众人倒也没受什么伤。

郑星河还在喊道:“爷爷……爷爷……”

郑茂极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只见郑星河伏在一面镂空石壁上,露出一双眼睛和下巴来。

郑茂极挥手一扫,那牢门上的铜锁“铿”一声落到地上。郑星河缩回地牢,见郑茂极冷着脸从门处俯身进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郑星河不禁害怕。

郑茂极进地牢后,神色渐渐松缓下来,郑星河这才低声唤道:“爷爷。”

郑茂极这时神色复杂,在地牢中站了片刻,深深叹气。

这时,最后一个弥苍弟子也急忙跑进来,这人便是刚才拦郑茂极的人。这弟子为人机灵,也不直接去攻郑茂极,而是先解开师兄弟身上定身法的束缚。不过郑茂极所施展的法术想要解开并不容易,那弟子累得满头大汗,被定住的弟子中虽有修为、见识在他之上的,但此刻也无法开口指点他。

郑茂极竟也不去理睬,问星河道:“你是怎么知道三皇子和苍魅的事的。”话音中隐隐有怒气。

郑星河觉得从前疼爱自己的祖父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也感到郑茂极压着一股隐怒,迟疑片刻,又听郑茂极提高了嗓音道:“说!”这一个“说”字声音又高拖得又长,但一股怒气将放之际似乎又被压了下来。

郑星河被郑茂极这一喝,弱声道:“你过寿那天,师父派荆师弟送来的信放在书房里,第二天我去找书看,那时你不在,我看到信拆了,就拿来看,知道了这事。”

郑茂极仰天凄凉大笑,郑星河吓了一跳,忙去拉郑茂极,心中惧意越来越深。

郑茂极一把甩开郑星河的手,指着郑星河道:“看哪,我教出来的好孙女,竟连一点道理都不懂。”郑茂极笑中带着哭声,郑星河不知郑茂极说的是她看了郑茂极信件还是闯了弥苍禁地的事,只是见一向不曾示弱的郑茂极为自己掉了眼泪,心中羞愧难过,也掉下泪来。

三个弥苍弟子这时挤了进来,门外还站着五六个进不来的弟子。为首那弟子用剑指着郑茂极道:“郑公,弥苍向来敬重您,可今日郑氏中人屡屡犯我弥苍大忌,这是何意?”

郑茂极止了哭笑之声,转身看向为首的弟子,认出那是云师乾门下的大弟子杜因。

杜因常帮云师乾料理事务,修为虽在苏玉之下,可比之苏玉外的其他优秀弟子也毫不逊色,在弥苍也是颇受瞩目的人。方才守地牢的弟子中并没有他,只是他是今夜带头巡守弥苍地牢附近的弟子,见有人放了信号,这才赶到。

杜因身后的弟子有的是不久前和郑茂极交过手的弟子,有的是杜因新带来的,站在地牢中的杜因一脸戒备,他背后的两个弟子则是一脸义愤。

地牢原本就狭仄,这时人一多,更没多少空处了。

郑茂极道:“我来此正是为了给弥苍一个交代,星河她擅闯贵派禁地,既犯了弥苍禁忌,也坏了我郑氏门规,唯有死,方能弥补。”郑茂极这话说的极响亮。

郑星河闻言脸色苍白,身上不住颤抖,不可置信看着郑茂极。郑茂极此刻仍面对着杜因等人,还没有功夫察见郑星河的神色变化。

而郑茂极对面地牢里地牢外的一行人这时却多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在最前面的杜因也是呆住。

郑茂极又缓缓道:“如今弥苍正值多事之秋,这点小事,还是老夫来做吧。”

郑星河身子一软,整个瘫坐下去,一颗心跳得比在竹息和弥苍弟子斗法时厉害多了,连呼吸似乎都有些不顺。

杜因也是一惊,他原以为郑茂极是来劫狱的,那也好办了,左不过相斗一场,拦得住拦不住先不说,身为弥苍弟子总要维护门派尊严,哪能任人在弥苍重地随意去来。哪知郑茂极突然来了这样一句,他知道这一老一少是祖孙,虽说血肉相残的事他也听过,有的是为了大义,有的为了利益,但终究有伤伦理,又多涉及伤心事,他们这些正道修行弟子是向来不去议论这些的。而让杜因惊异的是,骨肉相残这种事,所涉其中的人多觉脸上无光,外人提及已犯了忌讳,本人更是不会拿出来说,想不到此时郑茂极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坦然说了出来。

一些弟子并不知牢中两人的关系,有的甚至不知郑茂极身份显赫。但也决不愿让外人来惩治冒犯弥苍的人。弥苍的事,自然是要让弥苍的人来处置。这一层,当然也在杜因思虑之内。

脑中诸多念头也只是须臾之间,杜因道:“郑公,郑师妹一人,涉及弥苍、陵山两派和郑氏一族,如今郑公虽已给出了决断的法子,可掌门仍未有令,陵山顾掌门还远在千里之外,郑公一人做主怕不妥当。”

郑星河所处地方较暗,这时也没人去理她,谁也不知道这个女子这时身上此时已被汗浸透。她知道郑茂极虽向来疼爱她,可也明白郑茂极打定了主意的事从来不改,至于祖父为何要对自己动手,她心中也明了多半是那条家规所致,可还是受不了。

郑茂极脸色肃然,道:“虽说如此……”郑茂极只说了这几个字便转身抬掌凌空劈下。杜因未防备,也没想到郑茂极真下得了手,待他回过神来时,郑星河已尖声喊道:“爷爷。”

杜因急着要去抓郑茂极抬起的手,可还没抓到,郑茂极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半晌后哭道:“你为何要看那封信,为何要知道那些事,你怎么……怎么这么不听话。”

其他弥苍弟子也各前进了几步,仍在地牢外的进不去心中也是着急。

杜因可不敢让郑茂极再靠近郑星河,在郑茂极停手的当儿,插身进了这对祖孙中间。郑茂极与郑星河原本离的就不远,这时再横插进来一个杜因,真是挤的没边了。郑星河坐在地上还好,杜因与郑茂极却是紧挨在一起,好在不久之后郑茂极往后退了几步。

杜因这么做虽无礼,可一边是德高望重的郑茂极,一边是弥苍的门规尊严,加上弥苍与郑氏又一向交好,处理不当那日后要如何相待,他此刻也很是头疼。

郑茂极道:“你们弥苍对擅闯禁地的人不是向来不容的吗?几次的来人不都是被处死的么?”

杜因自然知道闯弥苍禁地的人下场就是个死,可这些事向来都是掌门下令后才执行,他欲对郑茂极说明,哪料郑茂极一斜身手中蓝光向郑星河扑去,杜因忙施法阻断。郑茂极的攻势虽被撤下,可郑星河失神之下肩头还是受到郑茂极一击,剧痛之下意识明晰,知道到郑茂极是真要杀她,心中又怕又怒。

杜因一面拉起郑星河一面朗声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得罪了。”弥苍一众弟子也人人备战。不过,杜因口中虽这么说,手上仍只是防备,没有抢攻的意思。

论修为,郑茂极自然是高出这些弥苍弟子,可他也担心与弥苍因此闹僵,谁知此刻又不断忆起九世祖定的家规祖训,一思索间停了手。

杜因这时护着郑星河,想要带其越过郑茂极往牢门边走去,郑茂极将一切望在眼中,想道:“她早晚是个死,与其死在九世祖的神识下,不如还是我来亲自了结。”

这样一想,便又向杜因身后的郑星河攻去,杜因应变也极是迅捷,在前施法挡住郑茂极的一道蓝光法印,将郑星河推给身后的弟子,高声道:“将她带出去,再去请掌门和师父他们来。”杜因虽没亲眼见到谢像回山,可见郑茂极已回弥苍,料想谢像应当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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