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都在演戏 1
接下来的半月,竟是难得的风平浪静。
春意渐浓,
翠柳低垂轻轻点拨着镜湖,荡起一层层涟漪惊得水里锦鲤四散游走。
舒诺自从做了一回包子,楚江夙便隔三差五地点菜,今儿个是香草鱼肉丸子,明儿个是剁椒虎皮卷肉,渐渐地,舒诺基本上承包了楚江夙的所有膳食。
一开始贾公公他们自然是不乐意的,每次舒诺一做菜就会有八双眼睛盯着,十几个人试毒,而所谓试毒呢,就是把菜放嘴里尝一小口,感受下体内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久而久之,看他们争先恐后地‘体验试毒’已经成了舒诺不可多得的乐趣之一,可无奈,这个乐趣最后被楚江夙的一句‘不够吃’给终结了。
“咳,你今儿个打算给侯爷做什么?”
老胡手捻长髯,站在灶台旁边问着。
腰身笔直,目光严肃,要不是有些闪烁乱瞟的眼神,舒诺还当真以为他是来视察的,“临近初夏了,我瞧着湖里面的根茎长了新荷叶,正是娇嫩的时候,便打算趁此机会做个藕粉采荷糖糕。”
“糖糕啊。”老胡重复一遍,脚步慢戳戳地朝她那边移了移,小声问道“那你准备做几块?”
舒诺扬起嘴角忍着笑,故作不解地反问:“那你觉得做几块比较好?”
老胡听闻后径直凑到舒诺身边,认真仔细地开始给她分析:“你看啊,我是这么想的,如果做少了,侯爷不够吃肯定不行,做的恰当好处,侯爷下次想吃你又要费二遍事,但要是多做些……”
舒诺十分配合地‘哦’了一声,也悄声地道:“您放心,您的那份早就准备好了,不会忘的。”
“瞧你臭小子说的,老夫哪有那么贪嘴。”老胡佯怒地低斥两声,随后再低下头凑过去“我那两块啊,少放点糖,人老了,糖吃多了对身体……”
“你个老不死的!”
一道尖利的阴柔嗓音突然响起,老胡捂住耳朵,舒诺则不露声色地带着面团往旁边移了移。
贾公公走进来指着老胡,神情激愤:“杂家让你来盯梢,你却在这儿讨糕点吃,怎的,平时是亏着你了,还是饿着你了,嗯?”
老胡有些心虚,可依然反驳道:“人嘛,总有那么一点点爱好,你虽是御前大总管,但也不能总东管西管的不是。”
……
眼看御膳房里的火药味要浓郁起来了,舒诺放下面团,走到墙角旁的长木柜前边找调料,边努力降低存在感。
‘砰’。
她的后腰似被谁轻轻撞了一下,侧过头,就见一个将头压得极低的小太监伸出手从袖袍里掏出个油纸包谨慎地递给她。
“贵妃娘娘吩咐,让您寻个时机将这个喂给楚凌侯,然后您就可以去接四公主了。”
舒诺掂了掂:“毒药?”
小太监声音更细:“奴才不知,您也莫问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舒诺收好油纸,拿起一罐白糖和一小罐蜂蜜重新走回炉灶前,那俩人基本吵得差不多了,正彼此干瞪着眼喘息休息,贾公公见舒诺抱两个罐子走回来,拂尘一甩冷哼道:“这什么玩意儿?你抱着想干什么?”
舒诺放下:“就是御膳房里的糖和蜂蜜。”
贾公公掀开瓶罐上的盖子伸出指尖捏了一些放鼻下嗅嗅,又放嘴里尝尝。
“我说你至于吗?”老胡皱起眉“咱们都在这儿站着,她还能于你我眼皮子底下下毒不成?”
贾公公白了他一眼:“就因为你这老不死吊儿郎当的样子,才害得侯爷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老胡不耐烦地摆摆手:“行行行全是我的错,你来管。”
“哼!”
如果说老胡是来看管她,那么贾公公绝对算得上是监视,一双眼睛一顺不顺地盯着她,舒诺都怕他把眼珠子掉进锅里。
藕粉糖糕上盘,舒诺刚舀起来立马有个小太监上来帮忙,压低下头,不声不语,她轻瞟一眼就知道这是刚才塞纸包的人。
看来傅贵妃,是要盯紧了她啊。
正午的暖阳很是柔和,舒诺走进御书房,就看见楚江夙睡眼朦胧地倚靠软塌上,殷红的长袍犹如彼岸盛开一般铺散开来,乌发如泼墨,肌肤似冰凝,窗外的光落下,竟也使得他整个人增添几分柔美。
瞧见她来了,楚江夙立马坐直身,轻唤道:“飘飘。”
舒诺轻‘嗯’一声,转手将藕粉采荷糖糕放到他面前,“新出炉的,尝尝。”
放下手上半展开的书卷,拿起一块糖糕放进嘴里,楚江夙的眼睛亮了亮。
“好吃吗?”
“好吃。”
舒诺笑着看他吃糕的样子,心底触动竟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指尖抬起却又蜷缩,舒诺侧过头就见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太监此刻正阴冷地盯着她。
老胡早抱着糖糕跑了,贾公公则围绕楚江夙身边服侍。
她垂下眼睫不露声色地后退几步,拿起桌上细长壶嘴的茶壶,趁人不注意掏出药包撒进去,抬起摇晃几下,再抬起头望向门外,那个小太监已然低下头。
“喝点茶吧。”
舒诺倒了一杯茶放到楚江夙面前。
贾公公伸手一拦:“此茶太热了,等杂家给侯爷……”
“无妨。”楚江夙掠过他接过茶杯直接品上几口。
舒诺看着,不知为何心底竟有几分疼惜。
一盘藕粉糖糕消失了两三块,楚江夙突然觉得有些燥热,这种热很离奇,不是骄阳嗮到皮肤上的灼烧感,是那种从心底往外火烧火燎地烦热,而且……
他侧头看一眼正在整理文册书卷的白袍‘少年’,竟觉得,抱着她肯定会很凉快舒服,可为什么他会这么感觉……?
生病了吗?
“侯爷,您怎么了?”贾公公发现楚江夙的异样,急忙问道。
楚江夙已经茫然烦躁地说不出话了,舒诺伸手搀扶住他,道:“要不别处理公务了,先回去休息吧。”
冰冰凉凉的指尖让他觉得很舒服,楚江夙模糊地又往她身边贴了贴,软软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