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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佛前问错

秦昊怀着愧疚的心从渔火村离开,身形在山林中跳动飞跃来到黄道运河的渡口。趁着夜色攀登上一艘大渡船的船顶,少年立身船顶,目光远远看向黑夜中闪烁点点零星火光的村落,眼中是歉意,懊恼,仔细一看好像还有一点泪光存在。

冷月的暴起伤人不排除是关心测乱导致的,但秦昊心中害怕是冷月压制不住天生龙种的凶性造成。山水精怪的妖气牵引,急火攻心的躁动,冷月难免会因此发狂。

当年西疆界的沙场锤炼,秦昊身为秦氏嫡系子孙,年限未到却先退出,不仅是因为秦昊本身提前入伍,更因为冷月的存在。

沙场无情,多的是刀光剑影和血肉横飞的场景。尽管兄长秦鼎希望凭借战场杀气和英灵真气先天压胜冷月的本性。同时,秦鼎也害怕会适得其反更加助长这头蛟龙的气焰。毕竟世人皆知杀气既能震慑鬼魅妖魔,也能培养厉鬼精怪。

秦昊一手凝炼的英灵傀儡不仅是为增强修炼傀儡道的造诣,更是兄弟两人合计之后商量出来压制冷月的后手。

百姓家养的忠犬尚且会因邪火攻击主人,何况冷月本是山涧潜藏的天生蛟龙,野性更多更盛,杀力也是恐怖至极。由不得秦鼎多多小心。

秦昊看待人间以‘人性本恶’处处小心待人接物,但对身边亲近的人却是不曾防备。

少年离乡,将近五年的光阴岁月修道修心,走看人世。身边唯一陪伴左右的便是黑曜当初随意收取得冷月,秦昊对此不认为冷月有那暴起伤人的一天,不仅是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还因为天鼎琼楼中牧卓老人以通天手段为冷月灌输上万圣贤道理,在冷月的心湖刻画下底线。

只是如今,秦昊不得不感叹一声可惜,可怜。

秦昊思量许久,手中一团淡蓝幽影跳动,时不时凝聚分散,化作各种各样的人物,只是灵气盎然的各色人物终究是缺少一点灵光。

少年时而蹙眉时而舒展双眉,压制还是默化,秦昊始终是举棋不定,难以下定决心。既是怕冷月伤心,更是怕自己做错。

“心存点滴希望,事事终归不能完全顺遂人意。年纪轻轻搞得世道老成做什么?救世济民,忧心千万,可不是你一个不及弱冠之年的后生来操心。独自招罪,你说贱不贱啊?!”

秦昊的心湖上,南贫子遣送少年离开酒馆小天地时的话在少年的心湖上泛起点点涟漪。

老前辈调侃的话语的确是让秦昊感到启发。秦昊收起英灵,抬手看着那枚拘押着冷月真身的甲丸。

一夜无话,秦昊搭乘着这艘临时停靠运河渡口的渡船走过十多里水路,少年竟然是枯坐一夜时光与月色为伴。

清早时刻,少年混入人群下了船。眼中看着面前渡船停靠的繁华渡口,看着有些熟悉的街景,少年有些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帝都,儿时度过十个年头的家乡,自己终于是回来了。

秦昊漫步街道,慢慢品味帝都的古味。千年帝都,历朝的格式风格建筑齐聚一堂,人间少有的风景。

此处渡口离着帝都还有将近十里的距离。五千米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秦昊依然选择是徒步行走一步一望的赏景,或许这便是近乡情怯吧。

秦昊看着帝都的热闹,看着街边自己熟悉的吃食摊贩,听着乡音不断环绕耳畔,脸上是怀念,是茫然。不知是两年还是三年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开口说一说家乡话,念叨一句家乡的俗语。

街边是各式的摊贩吆喝着生意,一队赶往学堂的孩童三五成群的走向街道的尽头,时不时有着诵读诗书的童音响起,叽叽喳喳向早春的飞鸟那样美好。

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上车马过往,只是人人谦让有礼,连马匹也不曾发出一声嘶鸣和打一个响鼻,清早宁静,静的让人安心。秦昊看着人们脸上闲适的神情,不禁称赞朝廷,与民更始,施恩天下,如今的皇帝办的实在不错。

晃晃悠悠中,秦昊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偏僻的小庙。小庙前满是落叶,一颗生长在院落中的古树落叶纷纷,褐色的枝丫树叉裸露出来。

秦昊走近寺庙,门口的青铜门环锈迹斑斑,大门上的漆色掉落大半,一块牌匾更是被蛛网遮蔽住金字。门槛处更是缺少了几块木头,狗啃一般的难看。

秦昊轻轻推开大门,随之是一阵吱呀声。院落更是破败,地砖缺失,道路坑坑洼洼,更有许多积水。杂草茂盛,肆意妄为的从墙缝砖缝中生长。那座小巧的大殿更是破败不堪,窗户漏风,屋顶漏雨,神像破败,泥塑的佛祖的金身更是缺失大半,香案前的烛台倾倒,同时积灰巨多,只有那块写有“大雄宝殿”的黑木牌匾完好无损。可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秦昊看着如此难堪的寺庙,脸上是哭笑不得,这座市井间的小庙怎么会落魄成这般模样?百姓最敬鬼神,如何容得下让佛陀独坐清案台?

“施主到来,有失远迎,贫僧致歉。”一名青年和尚身穿一身儒衫站立在秦昊的身后,言语客气,更是双手合十弯腰一拜。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秦昊转身看着这名突然出现的年轻僧人说道“法师客气,小子冒失闯入佛家清净地,犯错在前,还请法师宽恕。”

年轻和尚嘴中吟诵一声,请少年来到一旁干净的座椅。足够八人同时入座的巨大长桌被年轻和尚一人独占,桌上摆放着许多书籍和笔墨纸砚,还有些许烛台和未燃尽的蜡烛。

一个小小的包袱放在书籍的旁边,想必是和尚的衣物包裹。

秦昊眼睛稍稍扫过桌上的书,一部分是那佛家经典,更多的是天下读书人研习的经史子集。

少年眼眉微微上抬,看着面前这个一身儒衫的青年,惊奇的眼神从其中显露。

年轻和尚看着丝毫不遮掩目光的少年笑笑,伸手请少年坐下,更为其倒上一杯清水。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言语间从家乡谈及各地山水,一来二去终于是相识相熟,只是秦昊未曾泄露自己出身秦氏的跟脚,只说自己不过是籍籍无名的一介书生,曹姓,寒门子弟。

年轻和尚名为谢真,只是谢真虽是秃头,但未点痂,不过是一个半路出家的野和尚,本是一个失意的读书人。

虽是半路出家,这学问倒是做的不少。半桌子的书,半桌子的注文解文,足可见谢真治学严谨。

如今已是相识的两人,秦昊不禁调侃谢真道“谢大哥,虽是功名未得,但治学严谨,如何做不得一乡间学塾的先生,要受这般业果?”

谢真低头看看衣着,抬头看看满桌的书籍。只是自己心灰意冷如何做的了授人以渔的学问?谢真听着秦昊的话,只是摇头。

少年起身转向面对着只剩半边塑像的佛像,躬身一拜。秦昊喃喃自语“佛陀佛陀,人如果犯错,如何悔改啊?”

谢真回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一句烂熟于心的史集经典脱口而出,随机青年又是讪讪一笑,看来自己还真是做不了的和尚,心中尚且还有圣贤书,心尤系天下万民疾苦,如何消受的了六根清净,一颗莲心。

秦昊回头笑笑,转身离去。不过走时,指尖一弹,一个小小布袋丢在谢真的面前,里面是一些黄白之物。

少年说道“走吧,枯坐破庙如何修得真我?月潭洲上下百废待兴,总是有用武之地,何必做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秃驴。”

谢真起身看着秦昊离开的背影,手中是那袋叮咚作响的钱袋子。

谢真以君子礼向秦昊作揖致谢,高声说道“小兄弟,人人皆有过错,并非要一味求全,宽恕他过,功德一件。”

秦昊伸手摇了摇,示意收下了谢真的宽慰。身形一跃而起,飞上半空消失不见。

另一处街角口,少年的身影闪现,缓步走向人群,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转眼间便看不见身影。

午时,炙热的夏日烤着大地,热气弥漫,耀眼的日头闪耀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一处简易的茶水铺子,三三两两的过往的路人落座其中既是休息,也是避避火红的日头。

秦昊独自坐在铺子里面的方桌上,面前是一碗茶水,只是这碗凉茶始终不曾被少年端起,只是这么放着,好像能够看出花来。

“人的是非因果,佛说是天生命中注定的劫难,犯错是必然,无错是空谈。”

“我自落发为僧,一年多的时间中独坐这破庙。我曾见过一位恶贯满盈的恶霸跪倒在佛前忏悔,他这一辈子除了刀枪棍棒,杀人越货,基本没有做过一件好事。只是老来悔恨,走过许多的山水只为拜佛,送钱,希翼能够消减业果。”

“人若少年,体强气盛,鲜衣怒马纵横街市不过寻常;人到中年,感叹天人,多愁善感;人至老年,心力衰竭,只是许多念想不停打转,独自叹惋老大徒伤悲。”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间俗语终究是有些道理的。只是世间最可悲的事是你遇见一个人,犯过了错,当你想回头偿还时却无力回天。”

“可是这样便要自责一辈子?一辈子都要活在悔恨当中?道理可以讲,可也不是这样讲的。”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有错就改,哪怕你确实是亏欠一个人,可往后余生克己克礼,事事小心追求无错,便是人间幸事。昨日功过昨日落,今日得失今日算。别想太多,人生总要过的,洒脱一点。”

谢真的话从脑海中一连串的闪现,秦昊细细品味其中的道理。

少年望着茶水中那一片打转的茶叶,心里的念头一瞬百千。终于是一声长叹,秦昊手指捏起那枚甲丸,心里默默念叨“问心一场,劳心劳神,你说你让我怎么对你?”

秦昊起身拍拍手,举起茶碗一饮而尽。回家回家,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糟心事,破烂帐等关起房门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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