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开门!子方,义父!
当张泽披着斜阳的余晖从林家的马车上下来,看着赵盼儿家门口的熙熙攘攘的繁闹景象,一时间还是有些不适应。
自从那天见过两位大娘子,认了两位姐姐后,这些场景就成了赵家的日常,婚礼加上法事的筹备,赵家从此与“清静”二字没有了关系。
各种酒楼、布行、点心铺子等一系列的商家拜访,再加上郑家、杨家的家仆小厮过来协商。
别的不说,光是婚礼上的红绸,就不是一批小数目,无论是婚前的“铺房”、“坐虚帐”、“新房门额”,还是婚礼上用的“同心结”,乃至婚后三日的“拜门答贺”、七日的“洗头”,处处离不开红绸,这还是江南第一才子的婚礼,足够那些商人登门求见。
更别说那些婚礼上的酒席菜蔬、糖果点心了。
如此喧闹的场景,让左邻右舍乃至半个钱塘县,都知道了赵氏茶铺的赵娘子要出嫁的消息,男方还是鼎鼎大名的江南第一才子张居正。
对于赵盼儿的运道,除了一些亲近的邻几外,其他人都道赵氏走了大运,或是暗讽她的狐媚手段了得,但碰着未来张家掌家大娘子,也都仰着笑脸夸道真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是了,张居正是大才子,那这个赵盼儿呢?一个无父无母没有亲族的落籍商妇,除了容貌,还有什么?
对于这些夹杂的恶毒祝福,赵盼儿不在乎,就当做没有听懂,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一时间,赵盼儿整天满面春风、活力四射,反倒是那些奉承的大小娘子,个个强颜欢笑,如丧考妣。
赵盼儿见状,更开心了。
张泽手里拎着几盒江南着名的经典果子,虽然都是他吃过的。是的,他骗了“花生粒”。
不说他身边有着赵盼儿和孙三娘这两位点心高手,那孙三娘更是开店的手艺,什么果子没吃过。
就是这两天,为了确定婚宴上的点心名录,崔氏身边的女管家已经把杭州城能买的到的,符合规制的,所有江南果子都买来了,最近,张泽看见点心就想吐。
这也是之前他在孤山上,虽然鞍前马后的端茶倒水,但一块点心没有吃的原因。
真当张泽强化后的视力是摆设啊?这么一大坨的“白胖子”偷吃点心都没看到?
虽然张泽在演戏,但他一点没有欺骗“花生粒”的愧疚感,人生如戏全靠演技,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一番试探,张泽不仅收获了三盒想扔了的江南果子,还得知了“花生粒”的用意。
林逋让他观察自己干嘛?林家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虽然与林家合作的很愉快,但张泽相信,林家对自己的资料至少整理成了两本书。
从基本资料到大大小小的经历,从行为举止和人际关系,甚至偶尔说的只言片语都会记录下来,然后有专人分析。
张泽相信林家会这样对自己,因为他就是这样对林家的。
除了躲在家里不露面的老一辈和还没“正式出山”的林瑾、“花生粒”和璎珞他们这些三代,林家有名有姓的人,张泽都记录在册。
不是不相信周老头儿,张泽是一视同仁的,对于所有和书坊合作的家族,他都是这么干的。
打死张泽都想不到,林逋是因为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才调查他的。
虽然还没成亲,但张泽这货早已经把赵家看成自己家,现在自家门口人来人往,张泽一时间不想进去了。
好吧!张泽承认,他就是不想吃这些点心了。
于是,张泽在“自家大门口”停了片刻,然后,右转90度去了另外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是此时典型的江南民居,布局和北方四合院相似,但布置紧凑,院落占地面积较小,宅门更小。
门庭很是规整,规整不是说是门庭画栋雕梁、屋舍俨然,而是那种朴素中做到最好的尽善尽美。
玄色的木门上依稀可见磕碰后的坑坑洼洼,但上面显然是经过多次细心的补色,坑洼之处的色泽与木门整体十分吻合,让整个大门只是显得有些不平整罢了。
两侧的抹灰斗墙上,也可见岁月侵蚀的痕迹,但那白色的墙面应该有人时常修补粉刷,在斜阳的照射下,没有一丝瑕疵的斗墙像是两块昆仑白玉一般。
就如同它的女主人一样,因为论质感不如和田玉细腻,显得“粗”、“涩”、“硬”,于是被人当成“汉白玉”那样随意丢弃。
但粗狂的外表下,却是一颗温润的心。就如同昆仑玉一样,细腻均匀的质地、淡雅清爽的格调,让她终究有一日会焕发出自己的光彩!
看着这些,张泽就能想到,身为女主人的孙三娘在忙碌了一天,做完果子,帮赵盼儿打理好茶铺,照顾完儿子的衣食,谋得空闲之后也不停下来,满怀欣喜的完善自己的小家:
那是风和日清的一天,午后慵懒的阳光照在人身上,直教人从心底都开始暖洋洋的。
忙完了茶铺的生意,一个花信少妇拿着空空如也的屉笼回了家,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边整理手中的杂事。
儿子在学堂进学,还未放课,洗好儿子的脏衣服,发现磨损的有些严重,盘算着得了工钱就能给他扯块布,做身新衣。
想着儿子得了新衣后开心笑容,她又换了一身粗布衣裳,开始打屋子,做完还不闲着,又拎着刺鼻的生漆走到门口,蹲在阳光下为大门补色。
白嫩的额间被慵懒的太阳照的白里透红,微微发亮。身上也渐渐沁了一层薄汗,做完还不罢休,她又麻利的开始调配白灰,搬出架子,把斗墙上落下的“空洞”,一一填补……
对着这样的规整的门庭,想着这样的贤妻良母,张泽只有一个念头:
真想明天早上睁眼就看到她!
但张泽知道,现在也只能想想,真要是这样做了,按照孙三娘的传统性子,自己和她,只能活一个。
他奶奶的傅新贵,这样的妻子都能抛弃!
开门,子方,是义父!
恼怒的张泽敲响了孙三娘家的大门。
宋朝,“义父”是指继父,“义子”是指再嫁之妻与前夫所生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