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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独沉清洌水,能否涤愁肠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我是个不速之客,冒失闯进来,而面前的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可是我却不能一走了之。

这个时候,地上的陌颜却慢慢的没了反应,咳嗽声渐渐停止,本来撑着地面的他,已经完全的瘫倒在地上,衣服已经被血染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白边底上原本的纹理就像是拦腰折断的花枝,戾戾低头,墨发浸的透湿,只余留下微弱的喘息。

“陌颜……陌颜?”我有些慌乱,蹲下身子,有些手忙脚乱,也顾不得什么乱七八糟划清界限,轻轻试探着叫了两声他的名字,却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我心慌的厉害,颤抖着手,拨开他已经凌乱的头发,露出那张面孔,好像是磕到什么东西流血,也有可能是单纯的碰到了地上的绯色,整张脸上被朱雾朦胧所掩盖,五官都看不清晰,唯有微微煽动的睫毛昭示着这个仅仅比我大上一个年头少年正在经受着非人的痛苦。

他昏过去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病使然,还是硬生生疼昏过去的。但是不论是哪种,都是我不敢想象的。

几乎是本能的作出了反应,我在黑暗当中摸索,在倒下的桌子周围摸到了蜡烛,却苦于没有办法点燃,索性站起来把门开到最大,让属于夜晚的微弱光芒充满屋子的一角。

这样的黑让我没有办法直视这样的景象。

我很怕。

很怕很怕。

如果我没有发现陌颜,他是不是就要这样在冰冷的地上,在血泊当中,吐完那么多血之后昏迷上一夜,然后等到醒过来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我打了个寒战,再看向陌颜,心里凉了半截,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让这个少年舒服些。

那……邬炀知道这件事情么?

如果是朋友的话,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半点也不知晓吧?

脑海当中无端的闪出这个念头,却很快消失了。看今天日头里邬炀的表现,或许还真的不知道。

簌簌的月光从清丽的夜空当中洒下来,缓缓的流淌进这个黑暗的小屋,重新在绯红的世界里,取回自己所拥有的主权。

我托起少年的头,解开那条已经面目全非的长袍,幸好里面的衣服还是干净的,床就在旁边,当抬起少年的腰时,却惊奇的发现他是那样的轻。

那点重量几乎让我惊诧不已,本来准备好要废点力,却并没有。平日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现在却突然有了反差。

那张充满阳光的笑脸下,被绚烂华服遮掩下的身体,竟然是这样的瘦弱么?

把他安置在床上以后,取来块帕子,擦拭掉脸上的污秽,看着少年的面孔逐渐清晰,雪白的帕子也变得逐渐粘稠迷离。

陡然,我手一颤,帕子落在了地上,弯腰去捡,方才发现蓄满泪水的眼眶终于支撑不住这大幅度的动作而落了下来。

手里拿着沾满绛色的帕子,我站了起来,好像猛地天昏地暗,星辰月光都失去了色彩,原本的黑暗拼命挣扎着,用力的拽住了我的心,疯狂的啃噬着最后的猎物。

陌颜也这样……

景烨也这样………

这么多人,他们都这样……

“别走。”衣角突然被拉住,恍惚当中,又和之前一样,被拉住的我,只能够回头,只不过先前是景烨,现在是陌颜而已。

我回过头,看着意识本来应该尚不清明的陌颜,他却亮着双杏仁般的眸子,水雾雾的,一字一句在屋子里听的很清晰:“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邬炀也不要……好不好?”

恐惧突然占了上风,就像是老墙上无人看管而疯狂延伸的藤蔓,拼命的扭动着身躯想要钻进本来就黑暗的裂缝,叶子被挤掉了,流血了痛了,最后只有更大的裂缝和更多的藤蔓发了疯一样的长,簇拥上我的心头。

我猛的甩开他的手,却发现像是黏住了一样,根本甩不掉。

“答应我,好不好?”陌颜固执的拉住我,口齿逐渐含糊不清,眼神迷离起来,混着又吐出一口血来,却依旧死死不放。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当我突然感觉到那扯着衣角的力道一松,蹬蹬往后退了几步,便转身就跑。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都在隐忍?,都在这样的苦楚下惶惶而活,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辛苦,所有人都默默承受,坦然直视这些不堪的现实。

他们从来不怨恨,他们从来不难过,他们甚至都面带微笑。

他们……都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他们可以坦然接受这个结果,这些原本就不公平的结果,为什么他们不逃避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原本不过就是撞破了个陌颜的秘密而已,景烨像这副模样的时候,我也曾经见过,或许只是在这刻,所有的情绪都在同时爆发出来了么?

我不知道,只能依稀在发软的双腿勉强支撑下,缓缓的蹲下来,用冰冷的山泉水一下一下往自己的面孔上扑,寒光闪闪的月色逐渐模糊朦胧,暧昧不清的光照下来却只有余寒。

刺骨的水覆上面孔,打湿了头发和睫毛,湿润了身边的小方土地和整个面颊,顺着十指之间的缝隙竟然感觉到眸中涌现出来的暖意,却在下刻被山泉润色,付出的代价便是寒却。

我不知道这代表懦弱无能的液体为什么总是一次次的好像永远没有尽头,汹涌澎湃如同抵挡不住的潮水决堤,我只能用山泉来提醒自己,想要让自己保持最后的清醒。

我问了太多为什么,我只知道,陌颜可以忍气吞声,独自在黑暗的小屋中咽下所有,景烨可以一声不吭,跪倒在自己的亲生兄弟面前承受暴风雨般的折辱。

而我呢……

而我呢?

我猛地站起来,膝盖上突然传来的钝痛让我本来就已经近乎瘫软的双腿失去支撑,整个人向后仰倒在了地上,耳边嗡嗡的,背部磕在粗糙而不平整的地面,鞋袜被浸湿,后脑勺又是阵阵灼痛。

我……好没用,连站立的能力都不具备。

原来全天下只有我选择了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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