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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无名

秋色八月,雾锁烟浓,在那烟雾深处,有一条水声潺潺的小溪,小溪之畔,兀立着一间朴素石屋。

时近中秋,石屋四周的枫树渐红,碧水萦回,衬得这间石屋更是孤绝,迷离。

当向归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第一个感觉就是,他还没有死,他还有复仇的机会!

第二个感觉就是,他身处的这间屋子,布置得相当简洁素净,屋子的主人定是一个不拘小节,性情孤高的人。

他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是被一个白衣小孩所救,还有他听到一个沉厚的男子的声音。

到底是谁把他救回来的呢?谁有这么惊世骇俗的武功。可以从蝙蝠如此厉害的杀手刀下将他救出?

向归云也不多想,只是缓缓坐起,随即感到浑身酸软无力,显见新伤未愈,不过他仍是勉力下床,游目四顾,发现室门半启,在那半启的斗缝中,他可以瞥见门外是一排低矮的篱笆,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在那昏黄的夕阳下,一个小孩正蹲在篱笆旁喂饲数只雏鸡。

这孩子正是那个白衣小孩!

那个白衣小孩忽地回过头来,瞧见向归云已下床,连忙向大门彼端道:“师父,那孩子醒过来啦!”

他朝着说话的那边刚好被门遮盖,所以向归云瞧不见他和谁说话,只听见门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嗯,那你便拿桌上的药给他服下吧!”他的嗓门低沉而浑厚,却又有股令人安详的感觉,向归云自然认得他的声音,正是这个人救了他!

白衣小孩点了点头,即时奔进屋内,把桌上的一碗药端到向归云跟前,微笑道:“你已昏迷了一昼夜,先喝下这碗药吧!”

至此,向归云才看清楚那小孩的脸,眼前这人朗目疏眉,年纪和自己相若,但脸上却流露一股温文尔雅之色,比之自己的蓬头垢面,粗衣麻布,犹如公子与走卒之别!

然而向归云并没有自渐形秽,他根本毫不在乎,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瞧着那碗药。

药色浓而墨黑,深不见底。虽是一碗寻常的疗伤茶,但在那茶水当中,他似是看见了林震宇的倒影,他忽然念起在林震宇大寿前夕,他也曾亲自为其煎了同样的药。

可惜,此际药茶无异,人却已不在……

一念及此,向归云的心头不禁一阵抽痛!

白衣小孩见他一言不发地呆望着那碗药茶出神,并无伸手接之意,似是对自己颇为防范,遂道:“别怕!我叫剑正!我和师父对你并无恶意,此药只是助你快些复原罢了!”

他的谈吐异常诚恳,可是向归云因在忆念着林震宇,霎时间竟然没有回答。

剑正见他沉静若此,也感愕然。

就在此时,那个沉厚的声音突然又在门边响起,道:“你受伤非轻,却可在昼夜间醒转,可见体格非凡!”

向归云回头一望,但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已悄无声息地步进屋内。

那汉子正背对屋外夕阳,昏黄的夕阳映照下,向归云仅见那汉子一身乌黑素衣,唇上蓄着稀疏小胡,双目流露一种令世人不敢侵犯的孤高威仪。神情似冷非冷,似暖非暖,像已饱历无限沧桑……

向归云随即神为之夺,心想世间竟有此等气度之人。林震宇比这此人,是多么的平凡,可是他还是惦记着林震宇,和林震宇的每一句话……

那黑衣汉子也是定睛注视着这个满脸冷意的孩子,他意外发觉,这孩子的眼中除了冷意外,还带着无限的哀伤,那是一种无法言喻,深入骨髓的哀伤。

黑衣汉子本是不喜多言,此刻乍见此子如此情形,不禁道:“无论多大的悲伤始终还是会逐渐过去,你还是要活下去的,何不先服下药,待疗好伤势再说?”

他的话像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驱策着向归云接过那碗药。

他把药接过后便将之一口喝尽,并未因药苦而动容,过去的十年,他已喝过不少苦,何惧再喝一碗药汤?

最重要的是先行疗伤,最重要的是苟全小命为林震宇报仇。

那黑衣汉子俟他喝罢,继而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眼前汉子是救命恩人,向归云不能不答,遂道:“林义云!请问叔叔高姓大名?”

他自认是林义云,而不透露原名叫向归云,仅为要纪念林震宇;随即又记起要有恩报恩,于是一反常态相问黑衣汉子的名字。那黑衣汉子淡淡的道:“我没有名字。”

向归云一愕,心想世上怎会有没有名字的人?但也没再追问下去,因为江湖异人不愿透露姓名者十居其九,他不欲强人所难。

剑正见向归云开口说话,不由得喜极忘形,拉着向归云的手,雀跃道:“好哇!终于说话了,我初时还真担心你是个哑子呢!”

向归云从没习惯与人如此接近,连忙甩开剑正,怔怔的望而却步着这个温文诚恳的孩子。

剑正对他的防范不以为意,继续问:“你既非哑子,那何以昨日遭逢不幸,不哭一声啊?”

童言无忌,剑正不谙世故,只是自顾发问,向归云本想如前般不答,但听其提及灭门惨事,忍不住道:“哭,根本无补于事!只有冷静,才能伺机报复!”他自出世以来从没哭过,故此这句话人由心而发,宛如细数家常一般,表情气定神闲。

然而此话听在剑正耳中,却令他异常错愕,他想不到眼前这个与自己同龄的男孩,性格会倔强如斯。

站在一旁的黑衣汉子听罢,不置可否,过了良久,才道:“义云,你暂且先留下疗伤再说吧!”

向归云轻轻点头,他不点头也不行,他已无选择的余地。

就是这样,向归云便在这溪畔小居暂住下来。

他其实并不想寄人篱下,可惜天地虽大,一个怀伤的孤雏却苦无立锥之地。

寄人篱下总有诸般不便,就如这个小居,也不是全部地方皆可进入,剑正曾对向归云提及,他师父绝不许任何人进入屋后的一间石室,因为那里放着一些重要的东西!

除此之外,这对师徒待向归云尚算不错,那黑衣汉子平日虽沉默寡言,但每当向归云与其眼神接触,他就感到这黑衣叔叔并不讨厌自己,更可能因向归云与他同是不喜言语,两人之间似乎存着一种奇妙的认同感。

剑正的性格则是较为积极,不过他对其师颇为敬畏,故此甚少和他说话。反而向归云出现后,剑正总爱找其聊天。纵然向归云从没张口答他,他似乎仍是乐此不疲,一聊便可聊上半天。

从剑正自述听来,向归云才知道“剑正”一名并非其真正名字,而是他的师父为其所取,原来黑衣汉子在纳其为徒之初,希望此子持剑卫道,匡扶正义,故为他取名“剑正”云云。

他师徒俩虽是用剑,但向归云自入住以来,从没见过那黑衣汉子传授剑正剑法。

剑正平日大都在喂饲雏鸡,打扫小居,而那黑衣汉子更是神秘,经常不知所踪。

然而有一天,向归云曾见他闲极无聊地拉着胡琴。胡琴之音本已萧索苍凉,可是一经其手,琴音益显萧索,更添苍凉,宛如倾诉着拉琴者无数显赫的往事,无尽惨痛的回忆。简直令人痛不欲生。

那黑衣汉子心中竟有如此深的无奈苍凉?瞧他那渐白的双鬓,和那深邃的眼神,他的一切悲欢离合已经过去,他仿佛早已不应生于世上。

他本应是一个已死的人!

一个无姓无名的死人!

就在向归云住下来的第三晚,他终于发现了这对师徒的秘密。

那晚,他本来早已就寝,可是睡至子时,忽然给一阵异声弄醒!

异声来自屋外,他急忙悄悄推门,透过狭隘的门缝中看出去,竟发现那黑衣汉子正在园中教导剑正学剑。

月明星稀,皎洁的月色下,剑正正手握木剑练得大汗淋漓,看来甚为辛苦。黑衣汉子则坐在一张竹椅上,默默望着徒儿练剑,并不作声。向归云发现剑正的身形虽见生硬,但舞动着的剑法却是精妙非常,每一剑皆蕴藏无尽变化和后着,实是深不可测。比之林家剑法,不知还要高上多少倍。倘若剑正能将剑式神髓尽数发挥,威力自是无穷。

可惜向归云仅见剑式,未闻剑诀,故此纵然能强记这些招式,也是徒然。

就在此时,剑正手中木剑舞至半途,斗地剑影交织,半空中霎时闪现无数纵横交错的剑光,凌厉无匹,好霸道的一剑!

向归云精神为之一振,忖道:“世间竟有如此好的剑法?”

剑势本在逐渐增强,可惜顷刻间突告转弱,剑光亦随弱势冉冉消失。只见剑正跪在地上不住喘息,黑衣汉子问道:“正儿,你忘了‘天悲剑怆’的剑诀了吗?”

向归云眼神一亮,原来此招名为天悲剑怆!

剑正面露愧色,摇了摇头,当下把天悲剑怆的剑决念了一遍。

向归云但觉适才剑正所使的剑式之中,以此招最为凌厉,最为可怕,此刻骤闻剑决,知道机不可失,即时把其默记于心。

只听黑衣汉子道:“剑诀是念对了,但你却仍未领会天悲剑怆的剑意,可惜,可惜!”

剑意?向归云心想,这一式竟然还有剑意?它的剑意到底是什么?

剑正也在咀嚼着师父此番说话,琢磨之间,黑衣汉子已然站起,道:“正儿,此际你要以夜当日地练剑,你仍务须忍耐,否则难成大器。”

剑正早在担忧师父会怪将下来,但听他如此说,不禁松了一口气,连声称是。那黑衣汉子突然朝向归云那边望了一眼,跟着便转身回自己房去。

黑暗之中,向归云喃喃地把天悲剑怆的剑式和剑诀再念一遍,只觉此招奥妙无穷,但总觉当中还欠缺一些什么似的,莫非就是此招的剑意?

如是这般,向归云一连看了三晚,他的伤势其实早已痊愈,然而仍未有离开此处之念,因为他已深深迷醉于这些精妙的剑术里。

每一晚,剑正皆是极其努力地练,其他剑法也已练得颇为精熟,可是偏偏就是那式天悲剑怆,总是使将不出。黑衣汉子也没逼他,可是每当看见剑正练对天悲剑怆时,他眼神中似隐含无限哀伤……

直至第四晚,剑正愈练愈糟,他先前所耍的剑招尚算纯熟,到要使出天悲剑怆时,霍地手上一滑,手中木剑赫然堕地!在旁的黑衣汉子却面不改容,一切似乎已在他意料之中。

剑正羞愧得无地自容,颓然跪下道:“徒儿不才,练了多晚,仍未能揣摸此招之窍门。”

黑衣汉子并没有即时回应,过了半晌才道:“天悲剑怆一式,须由内发外,凭心意会,正儿,你何必操之过急?”

向归云瞧见二人如引情形,心中暗想:“这黑衣叔叔人剑法如此神妙,若能得其倾改囊相授,必定可将那元凶霸苍穹手刃。”

说虽如此,可是如何才令那黑衣汉子收他为徒?

他心中推想,倘若要那黑衣汉子收他为徒,就必须展示自己本身的资质和实力,如果能够胜过剑正,机会就更大,可是剑正所习剑法极为高深,他自知林家剑法非其敌手,幸而剑正尚未熟练那些剑法,而自己则早熟林家剑法,未必会败!

一念及此,向归云心中升起一阵冲动,也不细想,拿起门边一根竹棒便跃身而出!

这一跃立时惊动剑正,他不禁错愕道:“啊!义云,你……你还没有睡吗?”心中思量向归云到底有否窥见自己练剑。

黑衣汉子却冷静如昔,似乎早已察知这孩子窥看了多晚,向归云走到他跟前,突然道:“叔叔,我已得林家剑法真传,未知可否赐教?”

他言辞简单,来意却最是令人明白不过,这句话是向剑正挑战!

黑衣汉子望着向归云那双倔强的眼睛,考虑片刻,才转脸向剑正道:“林家剑法以仁义为本,正儿,你就和义云切磋一下吧!”

剑正面泛犹豫之色,道:“师父,义云伤势未愈,恐怕我一时错手……”说着朝向归云望了一眼,只见他一脸悍然神色,并不如他想象的满面病容。

黑衣汉子道:“别怕!习剑多时,正欠缺临阵经验,试试何妨?”

两个小孩一听黑衣汉子所言,立时相互一望,凝神戒备!

“但点到即止便可!”那黑衣汉子道。

剑正即站起,平剑当胸,流露一股剑客之气度,对向归云道:“既然如此,义云,请指……”

教字还未出口,向归云已发先机,一剑顿时杀到!剑速之快,已超越他的极限,因为他自知林家剑法不及对手剑法,惟有制敌在先,方有胜望,于是率先抢攻!剑于刹那间刺至剑正眼前,剑正虽是首次与人较量,却无慌惶之色,相反更是镇定自若。

“啪”的一声,木剑挡着竹棒,向归云更给其反震开去!

二人甫交手便优劣立见,剑正在师父悉心栽培下,不仅剑法奇精,就连内力亦较向归云略胜一筹,坐在一旁的黑衣汉子不禁心中暗赞:“正儿气度从容,这一剑破得干净利落!”

向归云则呆在当场,他料不到自信是最快的一剑也给剑正挡开,且自己更被震退,霎时之间,一颗心一寸寸的向下沉去。

剑正礼貌地躬身一揖,道:“承让。”

向归云心知难是其敌,可是现下认输,便永无胜望,那黑衣叔叔更会瞧他不起。

打,虽然会败,但不打,就必败无疑!

心念及此,当下再使林家剑法攻向剑正,此番攻势虽不及第一剑快,但出招缜密,势道更是凌厉,招招绝不留情,然而剑正身手异常敏捷,抵挡自如。

黑衣汉子瞧见向归云如此使招,心道:“义云节节抢攻,不留余地,这般辛辣,确是后辈中少见!”

又见剑正一直只守不攻,知他是在退让,又想:“正儿品性厚道,却嫌略欠学剑者的进取心,实是美中不足!”

正难分难解之际,向归云见剑正只守不攻,似在小觑自己,更激发他戾气盈胸,剑势益趋狠烈!两人对拆十余招后,剑正心中暗思:“如此纠缠下去不是办法!若给向归云偶然寻着破绽便会一败涂地,到时怕会有负师父之教养深恩,我不能败!”剑正既这样想,顿将手中剑脱手掷出,再撞反弹向向归云,正是其师所授的其中一式剑法——

“天灵剑巧”此招刁钻巧绝,能以难以意料的方位回袭敌人,向归云不虞有此一着,右腕随即中剑,手中竹棒更被击脱!

“啪啪”两声,竹棒当场堕到地上,就像向归云的心,也快要堕到地上粉碎!胜负已分?

向归云呆呆的站于原地,他败了?还是以他的剑法,根本无法可以赢得剑正?倘若败给剑正,他一切报仇的希望必将灰飞烟灭!

他不甘心!

霎时之间,他多年来的种种辛酸,与及林震宇的血海深仇,又再次填塞他小小的心坎,要他不能不发!

他绝不能就此罢休,他要怨恨苍天,怨恨命运!怨恨天地间的万事万物!

恨恨恨恨恨……恨!

就在此仇恨填膺的一刻,向归云脸上蓦地一阵清明,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

对了!是剑意,天悲剑怆的剑意!他终于明白了!

他闪电般地再拾起跌在地上的竹棒,跃上半空,他要再战,他要不择手段,甚至用上对手的剑法!

仇深似海!向归云背负着排山倒海的悲痛,疯狂地使出这一式——天悲剑怆!顷刻,四周树木竟似为之式所感动,沙沙作响,宛如怀着冤情的夜鬼在啼哭!

悲与痛在向归云的心中不断充盈交织,他手上所使的剑影顿然化为纵横交错的剑网,铺天向剑正盖下去……

剑正见向归云从半空扑下时所使的赫然是天悲剑怆,不禁错愕当场!

就连一向冷静的黑衣汉子亦有少许变色,心想:“天悲剑怆?他竟能在暗里偷学,悟性奇高!”

剑正虽然惊愕,但不愧是练剑奇才,对手既用天悲剑怆,他自然便稳立地上使出天悲剑怆来抵挡,闪电间,地面又升起另一剑网,迎向向归云的剑网!

漫天剑网相碰,登时不绝发出“啪啪”的刺耳响声!

剑正早已习练此式多时,本应较向归云更为熟练,可惜,他自幼蒙师父悉心提携,可说天生便是宠儿,他心中并无悲痛!

一碰之下,他的剑网立即溃不成军,手中剑亦给向归云的剑网所制,向归云顺手一挑,木剑即时脱手,疾射向正在观战的黑衣汉子,剑正大吃一惊,高呼道:“师父,小心!”

那黑衣汉子一直都在看着二人同时使出天悲剑怆,似是未觉木剑已扑面而至,心中还在细想:“如果非因林家剑法与我的剑法在造诣上实有一段距离,那么,以义云的资质,绝不较正儿逊色,可惜,他的剑势中却含无比戾气,这股戾气将会令他……”想到这里,那柄木剑已如疾般刺至其眼前两寸之位,他虽然一直未在意,此刻其目光却闪电般落在木剑之上。蓦地,整柄木剑竟给扭曲,坠到地上!

他这一着以目曲剑,修为之高,当世无双!剑正怎料到自己师父的武艺已至如斯高深境界,向归云更是惊绝,世间真有如此高人?倘若得其倾囊传授,报仇指日可待!

当下向归云不再迟疑,他从不愿屈膝不前,但为林震宇,却即时跪于黑衣汉子跟前,道:“请叔叔收我为徒!”他平素不善辞令,此时更是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只是痴痴地低下头,等候黑衣汉子的答覆。可是过了许久,仍未见其回答。良久,忽听得剑正道:“义云,起来吧!”

向归云这才翘首,发觉那黑衣汉子早已不知所踪,眼前闪过一阵忧郁。

剑正怎会不明白其眼中之意,遂好言安慰道:“师父已回房休息去了,他既然没拒绝你,就暗示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向归云望着黑衣汉子的寝室,并没作声。

夜凉如水。

那黑衣汉子仍未就寝,他只是凭窗眺望着天上明月,念起一段前尘往事……全因为他今夜瞧见了向归云使出那招天悲剑怆!

他还记得,这一式,创于那一年……

那年他剑术修为已达巅峰,声望目隆,可惜在江湖中结怨太多,终于惹下祸端。

某次他离家远行,回来后竟发觉爱妻已被仇家所杀,他甚至不知道是哪个仇家所为,要报仇亦不知向谁报去!

他紧紧抱着爱妻的尸首呆了三日三夜,不眠不食,伤痛欲绝,但却欲哭无泪!他宁愿自己可以大哭一场,可是却偏偏淌不出半滴眼泪……

他这才明白,最大的悲痛并不需要淌泪,当一个人已到达悲痛的顶点而淌不出眼泪时,那份悲痛才是最难忍受的!

就在第三夜,那夜下着滂沱大雨,他再难压仰心中的悲痛,于是抱起妻子已在发胀的尸体奔出屋外,在暴雨中疯狂地舞自己的剑!

既然没法痛哭,他逼得要将自己所有的悲痛尽情泄在剑上!

他于是创出这一式为情而生的一剑——天悲剑怆,立把方圆十丈的所有物事悉数摧毁,雨点亦无法在其错综复杂的剑网范围内着地!

这就是天悲剑怆!

其后,他因过度悲痛而悟到世事尽属虚空,遂借死退隐,不再提起自己的名字。

正因为天悲剑怆的创念原在于剑手心中的悲痛之情,剑意已凌驾于剑式及剑诀之上,故此用剑者心中愈是悲痛,便愈能发挥个中神髓,黑衣汉子感到剑正苦无所成,皆因这孩子从未经历变故惨事,心中实无悲痛,再练也是枉然。

向归云却能于偷学后,再将自身不幸代入剑招之中,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材!

这样的一个孩子,若然悉心栽培,假以时日,必定能将剑道发扬光大!

然而,他也明白在向归云的冷面背后,还满含屈怨,仇恨和戾气,似是未能忘却前尘,倘若他一朝剑艺得成,恐怕……

真是费煞思量,教,还是不教?

他沉思半晌,心中忽然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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