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残霜
江湖如其表字，是一去不回头的水，人就是水中的落叶，随波逐流。
吴霜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早在他为霸苍穹第一次出征讨伐之时就知道自己一旦踏出这一步，就只能一股劲地走到底。
“请！”吴霜抱拳一揖。
就在此时，对面的杨烈突然发难，一拳直砸吴霜面门。
吴霜早有预料，歪头躲过一拳，任凭罡风在耳旁呼啸，从容不迫，跟着同样一拳递出砸向杨烈胸口。
两人拳来拳往，两股雄浑内力不断碰撞，如闷雷滚滚，台下修为稍浅之人已开始头痛目眩。
台下的程风见此，不禁斥骂道：“卑鄙！”
霸苍穹一瞥程风，沉声道：“风儿，这是战场上的生死较量，不是文人的吟诗作对，公平是要靠实力去争取的。”
程风听罢不禁心下恻然，难道在这世上真的只有靠杀戮才能让自己生存吗？
在看校场之上，吴霜与杨烈激战正酣。
杨烈一拳轰向吴霜右肩，吴霜侧身一躲顺势握住其右臂，跟着膝盖奋力一击顶向杨烈腹部。
杨烈反应及时，左掌打出按下膝击，接着运动内力挣脱右臂牵制，再化拳为掌直劈吴霜脑门。
吴霜同时举起左臂格挡，右拳轰向杨烈腹部，杨烈以掌相迎。
轰！
两人各自被震退数丈……
两人的武功走的俱是刚猛霸道的路子，内力修为亦在伯仲之间，一时斗得难分难解，在台下观战的程风看得无比焦心。
此时，沈浪已端着美酒从校场的后方进场，不断用余光打量着场上二人的战斗。
常笑笑一路小跑而至，厉声道：“沈浪，你还在磨磨蹭蹭什么，让盟主等急了你人头不保，还不快去！”
沈浪也不敢再耽搁，快步走至霸苍穹身畔为其斟酒，霸苍穹从始至终都未有瞧一眼沈浪。
接着他又来到东方一枭的小几旁斟酒，不料东方一枭笑着点了点头。
沈浪一愣，赶紧回头瞄了眼霸苍穹，还好霸苍穹此刻正全神贯注的观战，并未注意到自己这里，赶忙退了回去。
程风望了眼东方一枭，发现其正神色悠然地品着美酒，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地笑意。
再回头看霸苍穹，只见其神色凝重，似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一双苍劲有力的手已经握拳。
场中，战况果然又起变化！
只见一直气势强硬的杨烈似已力竭，被吴霜的连环重拳打得节节败退，只能被动护住要害苦苦抵挡，身形也一退再退。
程风不禁纳闷，“奇怪，霜师兄明明占了上风，为何霸苍穹脸色会这么难看，东方一枭反而一点都不急？”
不光是程风纳闷，向归云同样不解，但他忽然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吴霜每打出一拳，收拳时都会稍稍再杨烈身上凝滞一下才能收回，似乎倍感吃力。
吴霜此时已一口气攻出二十余招，后面每一招的力道和气势比起前一招都要消弱几分。
杨烈虽然一直在挨打，但气息却没有丝毫紊乱，此时他也不再后退，而是站定在原地任凭吴霜出手，宛如一道铜墙铁壁。
终于，吴霜攻到第四十招的时候也终于察觉情况有异，翻身后撤数丈。
程风心下大惊，“活见鬼！霜师兄都已经打累了，为什么那家伙一点事都没有，反而越打越精神？”
此时的杨烈气血沸腾，身上的青筋如一条条青虫般在身上鼓动，周身更是冒出缕缕白烟。
霸苍穹眼神阴鸷，沉声道：“哼，原来是战血化气。”
程风和向归云闻言一怔。
程风道：“师父，什么是战血化气？”
霸苍穹解释道：“战血化气是一种可以激发自身潜力并将外来的劲力吸收入体化为己用的内功，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程风奇道。
霸苍穹道：“只不过修炼这种内功的人会因为过度透支潜力而减少寿元，功力越深厚透支的寿元就越多，看这个杨烈的功力进境该是活不过十年了。”
程风面色惨白，他惊惶地看着校场上的杨烈，他虽然名义上是东方一枭的弟子，但其实说是他培养的死士更贴切一些，这些枭雄霸主为了增强实力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程风开始不免有些担心起自己，还有霜师兄和云师兄的未来。
虽说霸苍穹目下还算对三人还算器重，但谁能保证将来呢？
校场上，一声暴喝，杨烈俯身前冲，每踏出一步，地上便会有一个深坑，拳如千钧般重，且快若游龙，正是其杀招“霹雳腾龙”！
吴霜只觉眼前一花，眨眼间便已连中数拳，口喷鲜血。
然吴霜毕竟是霸苍穹的大弟子，临战经验丰富，连吃数拳后即以“崩山拳经”之“拳倾五岳”进行还击。
“拳倾五岳”一招，先以最快四拳在敌身上埋下潜劲，再给予第五拳一击引发，使敌方尸骨无存。
吴霜欺身而上拳如奔雷，眼看连环四拳全部命中，第五拳更是结结实实击中了杨烈的胸口，体内四道暗劲登时如闷雷炸响，杨烈同时口吐鲜血，身形倒飞出去。
“师父。”吴霜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向霸苍穹抱拳施礼。
“好！霜师兄赢了！”程风兴奋道。
“霜儿小心！事情没那么简单！”霸苍穹出声提醒道。
吴霜惊诧回头，只见原本倒在地上杨烈竟缓缓站起，被“拳倾五岳”暗劲轰碎的骨骼“喀喀”作响。
“吼！”
怒吼声中，重伤的杨烈再度挺身而上，他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即便是死，他也要将对手一起拖下地狱。
他虽受重伤，但在战血化气的加持下根本不觉疼痛，一拳接着一拳向吴霜猛攻。
吴霜急忙以“崩山拳经”中的一式守招“拳御江山”稳守要害，可惜方才他使出“拳倾五岳”时便已使出全力，此际已是强弩之末。
结果就是——“江山”易手！
杨烈燃烧生命的一拳悍然冲破吴霜守势，一拳重重轰在其腹部，连吴霜后背的衣衫也被这股巨力撕裂，教人触目惊心！
这一拳虽未打在吴霜的气海要穴上，但也让其五脏破裂痛苦难当。
可杨烈并未打算让吴霜有喘息之机，迅速轰掌压至，正中其其面门。
吴霜面门吃痛，不甘示弱，接连反击。
杨烈无视伤痛，他每受吴霜一拳就必会还以更猛烈的一拳。
“啊，糟了！”程风惊呼道，“霜师兄，快下来吧，再打你会没命的！”
此时的吴霜已是气空力尽，很快给杨烈的连续攻击逼到了校场边上。
“风儿！”霸苍穹见势不妙立刻叫了程风一声。
程风无需确认霸苍穹的意思，霸苍穹这边话音未落，他就已化作一道残影掠向校场。
同一瞬间，校场上的杨烈正准备给吴霜最后一击时，忽来一阵劲风扑面，还未明白发生何事，其腹部、胸口已瞬间连中三腿，眼前的吴霜也如树叶般顺风飘走。
而带走吴霜的那阵风自然就是程风。
杨烈忽然遭袭一拳落空，拳上余劲却仍将正前方的一只石狮轰得粉碎。
好厉害的一拳，若非程风及时出手相救，吴霜绝对凶多吉少。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杨烈方才那一拳虽是石破天惊，但程风方才施展的身法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洛阳城那边，东方一枭脸色稍沉，轻轻地“咦”了一声，似乎对程风的表现有些意外。
而在他身后，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年将程风的实力看在眼内，眼中对其的敌意越发浓厚。
“霜师兄，你怎样了？”程风急道，于他而言，最要紧的还是自己师兄的伤势，别人的目光他并不在意，这一点倒是和向归云颇为相似。
“多谢风师弟，我还撑得住，快扶我去师父那里。”
吴霜说话时有气无力，显然已伤得不轻，程风就这样搀着吴霜，他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吴霜骨骼断裂处互相摩擦的声音。
程风鼻子一酸，强忍着没有说话。
一旁的向归云从始至终都像一个石塑的神像一般，冷冷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直到看见程风为吴霜负伤感到难过时，向归云那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欣羡，但很快便被他用冰冷深深掩藏。
“师父，弟子无能，有负您的期望。”吴霜面如死灰，他已做好准备接受任何处罚。
“无妨，先下去休息吧。”霸苍穹目光中反无责备之意，也许亦明白东方一枭此行是有备而来，目的是想重挫天绝盟的威风。
“是，师父。”吴霜见霸苍穹并未想处罚自己，不仅愈发惭愧。
另一边的杨烈更不好过，他虽然靠着“战血化气”赢了比试，但他此刻也受到了功法的反噬，只闻一声闷哼，喷出一大口鲜血，健硕的身躯轰然倒地，被四名洛阳城的门徒抬走。
霸苍穹转眼一睨东方一枭，冷声道：“东方城主果然教导有方，麾下弟子更是视死如归，佩服佩服。”
“好说了。”东方一枭颇为得意，“接下来，这第二场比试该由贵方起个头了。”
霸苍穹看了眼底下的程风，朗声道：“这第二场，我们就比试……”
“轻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