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晚来天欲雪,共饮一杯否（七）
独处之时，七魂的声音终于再度在脑海中响起：“不要当着萧沐雨的面联系我。很危险！”
濮晨玄不解的道：“为什么？你不是说你的秘术即便是化神老祖都无法识破？”
七魂道：“我的秘术确实能瞒过化神老祖。但萧沐雨不同......她体内有仙人存在！”
“你说什么？”濮晨玄惊讶的问道。
他差点脱口问出萧沐雨是否是仙人附体，但这句话会暴露濮晨玄曾经遇仙之事，所以仙人在他脑海中安置的法阵发挥作用，濮晨玄问出的话变成：“这世界上真有仙人存在？”
七魂叹了口气道：“这个世界当然有仙人存在。”他的语气有些幽然，夹杂着些许忧伤、无奈，还有一丝愤怒。“这里是属于......仙人的世界。”
“仙人不应该都是善良的人吗？”濮晨玄不解的问道。从古至今，所有关于仙人的传说都是美好浪漫的。而他曾正是面对过的三名仙人，无论天权、玄灵还是青铜，都未曾流露出半丝邪恶。青铜与他接触最久，虽然性格有些跳脱，但为人却很真诚。
七魂闻言冷笑一声：“善良，那可与仙人搭不上边。”
“仙人是这个世界最不可相信之人。”
“仙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存在。”
七魂这般评价着仙人，语气都变得阴森。
“仙人擅长蛊惑人心，而且世界规则也在保护仙人。”七魂对濮晨玄道，“仙人所行的恶事无法在这世上流传，久而久之，世间便只留下关于仙人美好的传说。”
濮晨玄十分不解，为何七魂会这般憎恨仙人。他问道：“既然你说世界规则不允许流传仙人所行之恶，你又是怎么知道仙人是邪恶的呢？”
识海内的七魂沉默半响，才苦涩的道：“因为我曾被仙人附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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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玄！”萧沐雨柔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把正在与七魂对话的濮晨玄吓得一激灵。
七魂在他脑海中快速叮嘱道：“在萧沐雨面前千万不要联系我。等无人之时我自会和你联系。”便没了声息。
濮晨玄收拾心情，打开房门，只见萧沐雨巧笑嫣然的站在外面。
“你在忙什么？”萧沐雨笑道，心情似乎不错。
她的笑容让原本有些心绪不宁的濮晨玄瞬间平静下来，他道：“先前修炼了一遍道玄丹经，现在倒是无事。”
萧沐雨道：“若无事，便来帮我护法！”
她说着朝濮晨玄招招手，转身往自己莲房走去，看似随意，却让人难以拒绝。濮晨玄乖乖跟上，问道：“沐雨打算修炼什么？”
萧沐雨转头笑道：“我打算将修为提升到筑基中期。”语气中充满活力。
濮晨玄啊了一声，郑重点头道：“若是这个，我该当为你护法。”
前几年萧沐雨修为跌落到筑基初期，也曾提升回筑基中期。当时濮晨玄也在她身边，并修炼成功五灵玄老护体神功的第一层。只后来两人分开，萧沐雨不知何故修为又跌落回去。
修仙之人以修炼为本，若能将修为提升，当然是最好。
进入莲房，其内早被萧沐雨布置好一切。说是护法，其实濮晨玄也只能在莲房之外等候。修炼者的每一次提升终究要靠自己。
萧沐雨轻轻吻了濮晨玄一下，进入莲房。濮晨玄跌坐莲房之外，认真守护。
此地属于陵古老祖的秘境，本也不会有人来干扰萧沐雨修行，但濮晨玄既然答应萧沐雨为其护法，便也认真守护在莲房之外。
貌似在打坐的他，脑海中却在问七魂：“现在安全吗？”
七魂的声音有些不悦：“我不是说会联系你吗？你这样太冒险了。好在现在是安全的。”
濮晨玄被七魂责备，有些心虚，忙岔开话题道：“能说说你当年仙人附体之事吗？”
刚才被萧沐雨打断，濮晨玄来不及与七魂沟通此事。他自己也曾被仙人附体，自然对此产生兴趣。
脑海中的七魂沉默半响才道：“不可说。”
濮晨玄听罢啊了一声，倒是没有太多意外。也许所有的仙人都不会允许附体者将此类信息说出。就像濮晨玄也无法说出自己遇见仙人之事。
“那你又怎知沐雨体内有仙人？”濮晨玄再次问道。
七魂道：“在树界中心，当你观看历史长河中的树界历史时，萧仙子体内的仙人出现，与树神大战了一场。双方旗鼓相当，所以最终才会相互妥协。”
他指了指濮晨玄的左臂：“树神大人派了三名化神树精保护您，还派了一名化神树精保护萧仙子。但离开树界后，萧仙子却封印了你身上三名树精的印记，显然是受她体内仙人的指示。”
濮晨玄摆手道：“封印之事倒是不完全怪沐雨。”他不想过多解释此事，又问道，“沐雨体内的仙人，不知是何来历？树神大人是否知道？”
七魂道：“是峨眉派的创始人天真皇人。”
濮晨玄听了这个称号却十分陌生，问道：“峨眉派的创始人？不是仙人唐览吗？”
七魂道：“仙人唐览乃是天真皇人的弟子，峨眉派第二代掌门。只是他能力逆天，居然封印了自己的师父天真皇人，独享峨眉后代香火。”
濮晨玄闻言忍不住感慨道：“该是什么样的天赋才能让凡人修炼到可以打败仙人？”
他也曾见过许多天赋极高之人，但若说这些人能够打败仙人，濮晨玄还是难以想象。
比如萧沐雨，天灵根天赋，已是人间的极致，但以她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力，即便将来化神成功，也未必是青铜这等仙人一合之敌——毕竟濮晨玄曾使用青铜的仙符一招杀死了两名化神修士。而当时，他身上玄灵给的仙符也曾长时间保护他，让两名化神修士都投鼠忌器。
所以唐览能够封印他的师父，仙人天真皇人，在濮晨玄看来当真是十分了不得的存在。
七魂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濮晨玄道：“沐雨仙子闭关要三个月之久。或许，我们可以考虑借机逃走。”
濮晨玄沉默半刻，问道：“你有逃离之法？”
上次七魂已经告诉他，峨眉将他带来此地，表面上是保护他不受谈书墨的追杀迫害，实际上却是变相的将他软禁起来。此地是陵古老祖炼化的秘境，早被峨眉派布置了无数法阵。濮晨玄在此地的一举一动都被完全监控，毫无隐私可言。
那些达到化神、元婴级别的法阵，早不是筑基修士的法阵可以屏蔽和察觉的。只有萧沐雨通过陵古的权限或者施展天柱轮时，才能真正起到屏蔽作用。
若濮晨玄不知道这种情况，还真是留恋秘境的修行生活，但知道后，心态难免发生变化。修行也开始不顺畅。
七魂道：“若想逃离秘境，必须前往秘境中心，破坏其内的控制法阵。”
濮晨玄一听甚是为难：“这......该如何做到？”既然他一直被监控，峨眉又怎会让他接近秘境中心这等位置。况且，秘境中心的控制法阵肯定是最高级别的，该如何破坏？
七魂道：“秘境中的所有树精都会帮助你。”
在濮晨玄不解的目光中，七魂道：“秘境中所有树精将会对峨眉派发动猛烈攻击，这是一场全面战斗，必将吸引峨眉派的所有注意力。而我则会趁机将你带到秘境中心。在那里，需要依靠你强大的力量直接打破法阵。”
濮晨玄听到只觉离谱。
他曾参与万寿山庄对觅月山树精的讨伐行动，知道树精与人类修士之间的差距。即便秘境中的树精全都出动，也无非是与峨眉派拼个同归于尽。而最终，破解化神法阵的重任居然落在他的身上。
他只是一名筑基初期修为的修士，而且还是主修炼丹，战斗力几乎是渣渣。阵法一途也只掌握一些基础的知识。而秘境中心的法阵肯定是化神级别，就算让他去到那里，完全不设防，他连看都看不懂，更别说破解了。
他本以为七魂既然要帮助自己，破解法阵的任务该是他这等人物去做才对。或者是其他高阶树精，比如自己手臂上封印的三名化神树精，甚至是树神大人亲临。
怎么到最后却是要他来破解。
濮晨玄摇头道：“我没有打破化神法阵的力量。”
七魂道：“你会有的。树界会帮助你。”
濮晨玄再度摇头：“我只不过是筑基修为，树界又如何能借我之手打破化神法阵的力量？”
七魂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濮晨玄闻言苦笑：“这......是不是太冒险了？”到时候才知道，那就表示事前无法演练。若是这样，又如何能够保证百分百破除化神级别的法阵？
除非自己像当初在南溪山中一般，手握符文剑，身带护体仙符，必然能够斩破法阵。
可惜强大的法术本不该他这等人掌握，濮晨玄在心中暗叹，果然不要去掌握超出自己能力的东西，会让你产生不应该的有的想法。也会让人对你产生误解。
脑海中的七魂没再言语，因为萧沐雨的莲房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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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晨玄迎上去，萧沐雨进入莲房时间并不长，不可能突破修为。但萧沐雨面色平淡，无喜无忧，似乎也不像突破失败的样子。濮晨玄不禁问道：“沐雨，怎么回事？”
萧沐雨并未回答，对濮晨玄道：“晨玄，陪我出去走走。”
两人驾法器飞出莲宫，在湖面上落下。秘境之内灵力充沛，此时正好在湖面卷起一阵灵风，萧沐雨放任法器由灵风带动，在宽阔的湖面上随波逐流。濮晨玄没有再询问萧沐雨的情况，因为他知道，萧沐雨若想说时，自然会说与他听。
这种事情两人此前也曾做过。濮晨玄不善言语，每次与萧沐雨相对，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但两人之间早有默契，并不会尴尬。
果然，过不一会，萧沐雨朝濮晨玄微微一笑道：“原本以为我已经准备齐全，可以开始提升修为。但刚才一直无法入定。”
濮晨玄闻言有些错愕，这是失败的意思。修士修炼，总会遇见各种困难，通常不会这么快便放弃。所以他一时不明萧沐雨为何早早便出关。而且，他看萧沐雨这段时间恢复不错，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她无法入定。
萧沐雨并没有突破失败的挫败感，她握着濮晨玄的手温柔的道：“我现在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你。你已经成了我的心魔！”
“啊！？”濮晨玄没想到萧沐雨会这般说，心里如小鹿乱撞，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回答。
灵风卷起一阵浪花，水花冲天而起，化作雨点洒落，被法器散发的灵力挡住。远处的天空中，乌云遮天蔽日，暴风雨即将来临。湖面上的灵力似乎被远处的风暴点燃，活动愈发激烈。原本还算平静的湖面风浪骤起，两人驾驶的法器随着风浪上下颠簸。
萧沐雨盯着远处的风暴看了许久，忽然对濮晨玄道：“晨玄，若我在危险的地方突破修为，你会一直在我身边陪伴守护吗？”
濮晨玄瞧那萧沐雨眼中满是兴奋之意，不觉惊道：“沐雨，你不会是想去那风暴中心突破吧！”
濮晨玄乃修仙之人，自是不惧普通风雨。但在这秘境风暴面前，濮晨玄却不自觉有些心悸。那感觉就好像当初练气期时在武当山中，面对的边境风暴！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是要出人命的！
萧沐雨放出天柱轮，一脸坚定。她转头朝向濮晨玄：“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
“我......我......”濮晨玄看着萧沐雨，又看了看远方的风暴，还真是不敢答应。以他的实力，根本连进入风暴中心的资格都没有。
萧沐雨将天柱轮往天上一扔，天柱轮散发金光，缓缓落在濮晨玄头顶。濮晨玄脑海中响起天柱轮的声音：“你好，晨玄！”
“我将保护你前往风暴中心。”
濮晨玄的身体被天柱轮直接带起，往天空中的乌云飞去。
而萧沐雨则是凭借自身的灵力和法器，与濮晨玄一起飞行。
濮晨玄见萧沐雨来真的，不禁有些着急，他对萧沐雨道：“沐雨，何必如此冒险？”以萧沐雨天灵根的天赋，即便现在偶遇挫折，只要今后修炼过程中稳扎稳打，终究还是能顺利达到筑基后期修为，然后顺利结丹。
萧沐雨闻言笑道：“你已是我的心魔，除非离开你，否则我很难突破修为。”
“但我又怎舍得离开你？”她温柔的道。
两人此时已经飞到乌云之内，风暴之中。萧沐雨停下法器，天柱轮也停止飞行。萧沐雨伸手抚摸着濮晨玄的面庞，温柔的道：“今天，我就要在你面前进行突破。当着你的面，当着心魔的面。让你这个心魔从此在我心中扎根，不需要再祛除。”
她表情严肃，语言坚定，濮晨玄一时间居然无法反驳。
萧沐雨转身准备飞入风暴中心，却又转回拉住濮晨玄双手道：“等下无论我遭遇什么情况，你都不要出手帮我。即便是有生命危险也不可。你切记切记。你若救我，便是害了我！”
濮晨玄机械的点点头，萧沐雨这才义无反顾的朝着风暴中心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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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中心的灵力残暴无比。萧沐雨早有准备，运转全身灵力，操纵数件法器，一进入风暴中心便全力抵抗。但这风暴中心灵力混乱，威力巨大，萧沐雨只感觉体内灵力仿佛要被引爆一般。
死亡的感觉笼罩。但萧沐雨内心却非常平静。
好累啊！
好想死啊！
死亡是最好的归宿！
这样就不会拖累濮晨玄了！
天柱轮悬浮在濮晨玄头顶，脑海中响起萧沐雨通过天柱轮传来的声音：“若我死了，天柱轮就归你了！”
濮晨玄怒目圆睁，下意识回道：“不，不要死。”
随即，他对天柱轮道：“天柱轮，有没有......有没有办法救沐雨？”
天柱轮的声音响起：“不能救！救了，必死。不救，或许还有些许机会！”
濮晨玄听不懂其中逻辑，只能茫然不知所措。
不知何处的虚空中，天真皇人正斜躺在一处灵榻之上，双目紧闭，吸收着从濮晨玄体内偷来的仙灵力。此时萧沐雨深陷困境，她身体却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但内心深处却早已翻江倒海：“向死还生，向死还生......又是一个像唐览一般的人物。”
“真是他妈的狗日的世界。”天真皇人在心里大爆粗口！“这种人怎么老让我碰到？这次我可不能再阴沟里翻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