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救赎

今天恰巧是接种流感疫苗的日子，医院里肩摩袂接，排队的长龙从三楼大厅一直排到了二楼楼梯口。

何远声忙着排队挂号，李梅和黄琼扶着姜竺葵艰难的穿过人潮，好不容易才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少了何远声在三人中间充当桥梁，气氛便显得有些沉默，黄琼和李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过了许久，姜竺葵率先开口道：“谢谢，我以后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们的。”

李梅无所谓的摆摆手，瞟了眼还在排队挂号的何远声，压低嗓音问道：“姜竺葵，你跟我们说实话，学校关于你的那些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有今天那个臭婆娘说你勾引他男朋友又是怎么回事？”

姜竺葵摇摇头，没有说话，三人又都沉默了下来。

耐不住性子，过了一会儿，李梅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嘀咕道：“其实以前我也认为你是那种人，因为大家都那么说嘛，还说的跟真的一样，可是现在我觉得你不是。”

姜竺葵抬头看着她，眼神疑惑。

李梅拿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何远声，小声道：“大少爷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我们都知道他突然转去你们班肯定是为了你，他应该是真的很相信你的为人吧。”

姜竺葵眯着眼睛看向何远声的方向，眼神里的疑惑比之先前更甚几分。

李梅继续自顾自道：“大少爷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你。”

姜竺葵不解道：“为什么？”

李梅嘻嘻笑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相信，总感觉大少爷这人怪得很，一点都不像其他男生那么幼稚，有时候像个小老头，有时候又很阳光很温暖，反正跟他待在一起很舒服，是吧小琼？”

黄琼红着脸点头道：“嗯，我也相信大少爷，姜竺葵你一定是个好女孩，她们肯定都是胡说八道的。”

不知何故，姜竺葵蓦然流下了两行清泪，泪水滴滴答答落在洁白的地板上，被灯光映照的有些刺眼。

李梅和黄琼二人顿时慌了神，因为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所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幸姜竺葵很快便止住了眼泪，她抬起头看向二人，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极度压抑的委屈。

“我不是破鞋，真的，我没有勾搭过任何人，我也从来没有打过胎，过年的时候来医院，是为了带我奶奶看病，长这么大我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真的，我没有骗你们。”

“今天那个女生是因为她男朋友给我写情书才找我的，但是我连他男朋友是谁都不知道，那封情书我都没看就直接扔了，你们要是不相信，回学校以后，我可以去垃圾桶里找来给你们看。”

“职业高中的男生每周星期五都会在学校外面堵我，逼我跟他们耍朋友，我没有答应过任何人，真的，我书包里有把刀，每次他们跟着我，我就跑，谁敢追上来，我就拿刀吓他们。”

“以前初三的时候，六班的冯倩不是我找人打她的，打她的那几个男生我都不知道是谁。”

“她转学走的那天我还去跟她道过歉，她原谅我了，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在菜市场碰见她，她还和我打招呼了，真的，我没骗你们，她还夸我又长漂亮了。”

“一班那个男生上学期被打，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从来就没跟他有过任何接触，可他们还是说我不要脸，说我只会靠出卖肉体勾搭男人，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那样骂我。”

……

“大家都说我很拽，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小时候发高烧，把这只耳朵烧聋了，所以有时候别人跟我打招呼，我是听不见的。”

“我的眼睛也不怎么好，初二就有些近视了，一开始还好一点，现在三四米以外的人我都已经看不清了，所以路上遇到老师同学我都不打招呼的。”

李梅和黄琼呆呆的看着她，看着她像是个旁观者般，亲手撕开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却依旧强装镇定的模样，眼眶中渐渐盈满的泪水。

何远声不知何时已经拿着挂号单站在了几人身旁。

姜竺葵抬头看着他，嘴角隐约往下弯了弯，可分明是在笑着：“谢谢你，何远声。”

何远声撇撇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道：“想哭就哭吧，装什么相，大家都是朋友，没人会笑话你。”

听到朋友这两个字，姜竺葵再也无法控制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泪水如同决堤般夺眶而出。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发出半点哭声，甚至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就那么始终保持着抬头的姿势，仿佛是要把某个模糊的高大身影，刻进脑海最深处。

何远声想象不到她究竟在多少个深夜里偷偷抹过眼泪，才会养成如今连哭都显得如此安静的怪异习惯。

他也想象不到上一世她究竟经历了什么遭遇，才会选择在高考当天夜里，从酒店顶楼一跃而下，明明只差一点，只要再往前一步，她就能上岸了。

从医院出来后，李梅和黄琼直接回了学校，姜竺葵的衣服由于先前在食堂里的那一出，被搞的有些油腻腻的，就这么穿回家显然不行，所以何远声带着她去了自己租住的房子。

从进屋起，姜竺葵就有些坐立不安，视线不停打量着屋内的各个角落，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这种不安的情绪在她看到何远声提着一条白色长裙和一双粉色小熊拖鞋走过来时，到达了巅峰。

何远声见她表情有些不自然，于是问道：“不喜欢吗？”

姜竺葵双手死死攥着衣角，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于是何远声又重新取来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笑着说道：“这套是我的，不过你放心，洗过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闻闻。”

姜竺葵瞥了他一眼，红着脸接过那条裙子，逃也似的快步进了卫生间，一瘸一拐的慌乱背影显得有几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