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搜寻
也不知是第几个电话,舒婵只觉得聒噪得脑仁疼,姿势像游泳似地划半天,终于在屁股底下摸到手机。
“哎哟,宝贝!”电话那头尖锐的高分贝声音令舒婵瞬间清醒,此生第一次被叫宝贝。
她嗖地坐起来,从耳边拿下手机一看,是自己的,没错。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请问你找谁?”她又倒回床上,眼睛疼的睁不开,挂完电话她可以秒睡。
“我呀,杨梅。”一丝尴尬令舒婵的缱绻睡意消散不少。
“宝贝,你已经挂了我五个电话,快起床吃早点,我给你准备了蔬菜汁。”
舒婵觉得自己没听见过什么电话响,但确实有五个未接来电,看来是被当成闹钟铃声摁掉了。
舒婵翻个身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横在床上,不知哪里来的菜板被当成了画板,上面还贴着画纸,一床的素描纸有新的也有画过的,画过的画的都是昨晚的某些精彩场面。少不了刘矣辛和权嵘喝交杯的场面,更少不了“洋”肥“塬”瘦四个穿礼服的中年男人,有孙泥克、杨亦晨、丁蚁合跳女团舞的,居然还有鄢蛰把权嵘搂在怀里的,尤洋洋和杨梅偷偷接吻的……呃……看得舒婵直冒冷汗,这功力,堪比狗仔。
满地都是废纸,可见自己昨晚回来是何其地造。舒婵一一收拾着,也不知昨晚有没有出什么洋相,不过她依稀记得在自己还清醒的时候,别人就都不行了。况且她就是意志力强,以前的公司那些不得不的应酬,她总是能控制着理智的思维,回家反锁好门,换上拖鞋,再肆意地吐和醉酒。
收拾到最后一张纸时,她瞬间懵了,有种飙回被子里的冲动,最后一张纸画的居然是分镜,漫画形式,三个镜头。
第一个是她把身上大t恤的两个袖子卷到脖子根,光着双脚,把拖鞋套到光溜溜的肩上,像两个垫肩,爬到桌子上,t恤下摆被卷起来在腰上方打个大大的结,露着腰,像是在跳舞的样子,可她哪会跳什么舞啊……看到旁边李夕桢吃惊又嫌弃得想要逃的表情,她真想把自己眼睛给挖了。
第二个场景是走廊,舒婵正像死尸般被孙泥克背着,她脑袋靠在孙泥克一侧肩膀上,两只从孙泥克肩头耷下来的手上还一只手腕上套着一只拖鞋。
第三个是李夕桢嫌弃地抓住孙泥克背上的衣服,场景是她的房间,两人正准备出去,孙泥克脚下踉跄,李夕桢以为他要摔,及时拉了他一把,那么昨晚自己是被他俩弄回来的?!
还有比这个更恐怖的吗?
舒婵从来不知道自己喝醉酒后创造力这么强,一晚上画了自己一个月的量,还张张这么劲爆,其中还包括自己……那三个镜头,堪称灵魂自画像。
本来打算把那些别人的都送给本人,就当是个纪念,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到早餐厅的时候,里面就只有孙泥克一个人在等她。
怕什么来什么。舒婵甚至忘了进门就可以取餐,她强装没事却别别扭扭。
“他们呢?”
“我们一大早起来,雅的所有人就不见了。”孙泥克像个没事人,起身给她调了一杯蜂蜜水,然后朝着早餐处去了。
“同时不见的还有李夕桢。”孙泥克的声音从餐厅的另外一边传来。
“啊?”舒婵勉强把自己从一个人的尴尬中拉回来,“他跟雅的人走的?”
“这不大可能。”说着话,孙泥克已经端着餐盘过来了,早餐是自助,孙泥克每样都弄了一点,“不过老大也是担心过他的突然不见跟雅有关。”
“没问吗?”
“打电话问了”,孙泥克在舒婵旁边坐下,“刘矣辛说他们早早行动了,出发的时候天都没亮,根本没见过李夕桢。”
“他是自己走的?”
“行李都还在房间,包括手机充电器什么的。”
“没问他本人吗?”
“鄢蛰打了电话,手机也在房间。”
“啊?”
“慢点吃,我们慢慢过去。”
孙泥克一说,舒婵才发现,说着事,她居然很自觉地吃起了孙泥克端过来放在她面前的早餐。没发现还好,一发现,立马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昨晚你是画了个通宵?”
“你怎么知道?”
“你房间的灯一直亮着。”
“我我、我去拿点水果。”
舒婵立马警觉地收住了嘴,再聊的话,孙泥克要是帮她回忆怎么办?可是,他知道自己画了一个通宵,不会以为自己是借机耍酒疯占他便宜吧!
唔——
舒婵这辈子都没这么凌乱过,她站在一堆水果盘边长吁短叹。
酒精引起的大脑异常兴奋过后,宿醉变本加厉。从地铁口到那片写字楼区,昏昏软软的太阳下只见人头攒动,举着早点、提着事务包的年轻人精神抖擞、热血沸腾,在向写字楼进发的道路上你追我赶,生怕居于人后。舒婵他们这种为了找人而混杂其中的,看起来特别像是在故意捣乱。
人潮的高峰时期很快过去,慢下来的节奏里,集和雅的人都暴露在广场上,每人手里举着一张照片且还是那种戴学士帽的集体毕业照。
不知鄢蛰从哪里弄来的照片,他请人复制了好多张。鄢蛰说他们要找的那姑娘站在前排,好认得很。可孙泥克指给舒婵看的时候,她愣是觉得照片上那些孩子衣服一样、帽子一样,框在这两者之间的那块小小的脸看起来连性别特征都没有。
而他们就是要靠这张照片上一块小小的脸来找一个人,还没有名字。
鄢蛰说这张照片是姑娘毕业的时候寄回家的,姑娘初中开始就在外面读书,很少回去,村里人都叫她“陈家老幺”,却不知她全名叫什么。
孙泥克找机会看了一眼王柏塬他们的照片,居然和他们的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一部分人继续在广场上用最笨的办法于万人中去寻找一个“有可能”。一部分人或扮成送外卖的、卖保险的、办信用卡的、送花送错办公室的、甚至是送桶装水的,总之无所不用其极,在一栋栋写字楼的一间间办公室里鬼鬼祟祟。
但一切都是徒劳,有时候还因为行迹过于可疑而被保安拖出写字楼。
李夕桢音讯全无,这个姑娘又仿佛杜撰出来一般,根本找不到,大伙无比沮丧。
“这个姑娘……我认识啊!”
焦虑加惆怅,集怕雅先找到,雅也怕集抢先一步,那天找到很晚,鄢蛰说请大家吃遍美食一条街,然后去唱歌。
后来歌是没唱成,谁都看得出来,鄢蛰着急了,其实着急也没用,晚上那些写字楼里的人都回家了,可鄢蛰就是省一来一回路上那点时间。
没有人知道他急什么,曩拓对于雅来说事关性命,可是都不敌鄢蛰着急。
大家都关怀地问他,他满眼红血丝,一脸胡茬,一支接一支永远抽不完的烟,两颊疲惫的笑容,镇定地说:“没什么,多虑了。硬要说有点什么的话,程度没了,李夕桢不知所踪,我害怕未知,盼望事情早点结束。”
鄢蛰从不说丧气话,可是他说他害怕未知。
那晚鄢蛰订的豪华大包间里,没人点一首歌,大家都疲惫得在沙发上或坐或卧,睡得十分安逸。
鄢蛰平时就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早出门,以身作则这一块,谁也说不得他半点不是。或许是他说害怕时流露的真情实感最是动人心,凌晨四点多,当他披着衣服开门出去的时候,尤洋洋、杨亦晨、孙泥克和舒婵同时醒了过来,什么都不多说,大家决定跟他一起。
运气好到爆,在某栋安静得像是鬼片片场的写字楼,居然有一个正在收拾垃圾箱的老头。
鄢蛰共情他的辛苦,过去给他发了一支烟,还给他点了火。
老头警惕,问他黑布隆冬跑这里做什么,鄢蛰掏出照片给他看了。
“这姑娘……我认识啊!”惊喜就是来得这么突然,起早贪黑还是会有回报的,或者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也或者说天道酬勤,总之所有有关付出与回报之间量化关系的佳句谚语都可以用来表达这五个人的内心。
“您可看仔细了。”高兴归高兴,还是得仔细再仔细,杨亦晨拉着老头说道:“这个照片上的人这么小个,您当真认得出长相?”
老头儿十分不屑地弹着烟灰翻着白眼看杨亦晨:“这个姑娘,想不记住都难。”
哦?
原来老头之所以对姑娘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个姑娘几乎天天被骂得狗血淋头,他们老板脾气暴躁,工作压力大,有事没事都要将她叫去臭骂一通。听说骂她的时候,外面格子间听到的人都是大气不敢出。他们老板甚至能直接问她是不是猪投胎转世的,也会直接骂她蠢货。
加之公司办公室文化复杂,她几乎天天都会躲到安全通道的角落里嚎啕大哭,发誓要辞职。
每天都来得最早走得最晚,有时根本晚上都不回家。即便如此努力,但她的工作似乎一塌糊涂,经常看着她半夜三更拎着垃圾下楼,扔完垃圾后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着回家。
因为整栋大楼里只有她的垃圾从来不是甩或是丢进垃圾箱,而是掀开盖子轻轻放进去。而且她的垃圾在下楼来扔之前已经把药盒子、快递盒子、箱子这些纸壳类的拆好摞在一起捆好,然后可乐瓶、饮料瓶这一类又踩扁装在干净的袋子里,就连碎纸机碎过的纸屑她都是打包好。凡是可以卖钱的,她通常就轻轻靠在垃圾箱边不丢进垃圾桶,因为她知道不到一个小时一定会有人去拿走,但是如果她丢进垃圾箱,那么别人还要去一袋袋垃圾掏出来,重新翻一遍。时间久了,总会有碰见的时候,一来二去,老头就知道了她的名字。
陈芸黄。
“不过听说她已经十几天没来上班了。”老头说。
“老哥哥,能确定是多少天吗?”鄢蛰问道。
“十七八天”,老头都没想就说道:“今早上一个小姑娘让我去他们那里收废品,我听到他们办公室的人在讨论她十七八天没来上班,说的名字就是陈芸黄。”
“好的,谢谢,耽搁你时间了。”
算不得完美的好消息,但至少知道了一个名字和对这个姑娘大致的判断。大家都等着听鄢蛰接下来的安排,可是他的电话却“呜呜”地在兜里震了起来。
鄢蛰接起电话,一个字没说,连“喂”字都没有,直到他手机那头的人主动挂掉电话,他都没有说一个字,可是整个过程中,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把今晚我们听到的告诉刘校长。”鄢蛰朝几人望过来,也不知道他是对谁说。
尤洋洋左右看了两眼,“好的,我跟她说。”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尤洋洋主动问道,“这个姑娘不见了那么多天,我们又持续在这里活动那么久,她和曩拓有关,如果不是主动不来上班的,她若出什么事,我们很容易被优先纳入怀疑名单。”
鄢蛰似乎有些为难,他咬着嘴唇想了想,说道:“你想的估计也是刘矣辛他们会想到的,所以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撤离”,他顿了一下,“容我有一天时间想想,你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没人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