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落幕（卷终）

下月村地处西南，距离白虎峰不过数里，是白虎峰方圆十里内唯一的村子。

有大致的方向，王道下了白虎峰后，三人寻着记忆前往下月村。

赶路之中虽然有所偏差，但在北沧的暗中帮助下，三人还是顺利找到了没有多少住户的小村落。

波光粼粼的河水缓缓流淌，白虎峰上看到的小蚯蚓，此刻变成了宽约数丈的大河。

三人走在河边，隐隐能看到远处的下月村。

下月村靠河而建，目测只有十几户人家，有老人在树下喝茶下棋，也有孩童在追逐打闹，看起来倒是与平常的村落无甚区别。

如此景象，让聂大风有些怀疑，下月村是否真的能找到答案。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下月村的样子也越来越清晰。

有几间茅草屋升起炊烟，开始准备起午饭。

大人们站在门口，对着自家的小子丫头大喊大叫，让他们回家吃饭。

几个在河边抓鱼的半大小子，卷着裤腿，身上到处湿漉漉的，抱着大鱼狂奔。

有鱼的话，今天至少能少挨一顿打。

整个下月村都普通至极，毫无特点。

聂大风却听下了脚步。

他站在村子的入口处，望着远处一个妇人愣愣出神。

那女子一只手掐着腰，另一只手拽着自家小子的耳朵，口中不断训斥着什么。

说了什么聂大风没有听进耳朵，他此刻已经完全失去听觉。

虽然妇人年近四十，而且身材走形，还有一缕白发，早已不复年轻容貌，但聂大风依旧认了出来。

那就是他的未婚妻。

慧儿，没有死！

聂大风喜极而泣，却又满是落寞。

他站在原地，身体颤抖，老泪纵横，久久无法动作。

他曾幻想过刺杀白虎妖王，一死了之，也曾想过靠着开馆收徒，能一报大仇。

但他并未想过慧儿没有死，这本该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可如今，慧儿真的没事，他却高兴不起来。

她已嫁做人妇，而且还有了孩子。

当年，他意气风发，天赋极高，是武馆中最有天赋的人，成为武者后，他自信自己能出人头地，挣更多的银子，给她最好的生活。

但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

为何会有白虎为祸的传言，她又为何会一走了之？

这一切都好像是个谜，但此时此刻还重要吗？

上前问个清楚？

聂大风不由心中苦涩，这已经是没有必要的事了。

他的出现，只会破坏了这个其乐融融的家庭。

年近半百的聂大风缓缓起身道：

“我们走吧。”

说完，聂大风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王道见他神色还算平静，心中放心不少。

三个外乡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不过还是有人看到了他们。

躬耕回来的男人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笑着对妇人说今天他看到三个外乡人，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会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来。

妇人听了一笑，她没看到什么外乡人，所以只当丈夫是在逗她。

而离开下月村的三人，此刻已经上了马，在返回白河镇的路上。

路上聂大风似乎想通了许多，神色也变得更加平静，甚至隐隐有一丝的放松。

“聂叔，你不会怪我吧。”王道忽然开口道。

“为什么要怪你，你做的很好。”

聂大风虽然人到中年，但并不傻，从白河镇接到信封，到白虎峰的白虎道人，再到下月村，一个点接一个点，串联在一起，他已经隐隐猜测到都是自己徒弟王道的安排。

虽然整个过程都有人为的因素存在，但王道也是好意，为了让他能够一点一点接受结果罢了。

从坚定，到质疑，再到慢慢相信，最后告诉他结果，然后是彻底接受，而不是从一开始便将他带到下月村。

若是那样的话，聂大风不知道自己心理能否承受的住，又或者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所以，他不仅不恨王道，反而更感谢王道做的一切。

他收了一个好徒弟，这些年他太累了，以至于忽略了很多，也忽略了身边人。

王道是他唯一的徒弟，可这个徒弟自己有真的关心过吗？

除了收留了他，教了两种武学，似乎就再也没有管过他了吧。

聂大风回想起来，一时感到愧疚，他这个做师傅的，也没有合格到哪里去。

反倒是王道，自从来到武馆，挑水劈柴，洗衣做饭，不仅照顾他，还将整个武馆打理的仅仅有条，而后更是除去落水涧黑木寨，不仅杀了三当家替他报了仇，还拿出银子修缮武馆，如今更是耗费心思，帮他解决多年心结。

王道不仅没有对不起过他，反而做了一个徒弟该做的一切。

看着身边的王道，聂大风忽然察觉到，王道已经完全不同往日。

他这个徒弟，注定是要飞上天的。

想到这里，心中的最后一点不快顿时散去，他收了一个好徒弟，还有什么不值得高兴的？

人生不幸之事十之八九，有一二之幸事已属快慰！

聂大风心中豪气顿生，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王道几乎没看到过聂大风怎么笑，平日里的笑也只是那种敷衍应酬，让人没有什么感觉。

可是现在的笑容，明显是发自内心的。

王道知道，聂叔的心结已经彻底解开了，他心中的石头顿时放了下去。

哪怕知道自己的方法能行，但王道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他害怕聂大风想不开，因为一个人一旦钻进牛角尖，其他人是很难说服的。

但现在不同了，聂大风看来是真的已经想通了。

“王道。”聂大风忽然叫道。

王道愣一下，然后赶紧应了一声。

“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聂大风笑道：“你的天赋很好，比你聂叔我好无数倍，你的天空很大，去看一看吧，外面的世界，更适合你。”

“聂叔……”王道没想到聂叔会主动提出此事。

他确实有想过要离开白河，离开黑邺城。

他的武道之路提升到极境圆满，已经进无可进，想要继续提升下去，只能走洪武真君的路子，那需要更多的修炼资源，也需要更大的天地。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窝在小小的白河镇，这里不适合你，走吧，你还年轻，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

聂大风是真的替王道考虑，他虽然就这么一个徒弟，但他不会将王道绑在身边。

雄鹰的领地在天上，翱翔天空才是正常的。

王道已经做的够多了，他虽然武道停滞，没什么进步的空间，但能留在白河镇，开馆授武，他已经很满足了，更何况，他还收了王道这么一个好徒弟，说出去都能羡慕死他那几个老友。

大河东去，波涛尽头谁是英豪，乘风破浪，百川归海皆是王道。

ps：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