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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烽火朔方

不用想也知道,汉军的粮草被烧是有人搞破坏。全戎毫不费力地抓到了几个早就潜伏在朔方城中的日本忍者。按照惯例,这些日本人被朔方百姓群殴而死。全戎亮出了自己秘密储存在府邸的一袋袋粮食,安抚城中百姓情绪。

看着这些在自己眼皮底下积聚的粮食,四个女生叹为观止。阿娜尔汗对全戎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人,羊儿总是猜不到雄鹰的想法。”全戎对这种寓言式的对话方式不太适应,只是点点头。阿赖立刻反应过来:“大人,您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全戎微微一笑:“我出去逛青楼喝花酒的事情肯定不能告诉你们……”

当夜,不再担心粮食不够的人们享受着难得的安稳觉,全戎也按照战时惯例施行了宵禁。确定四个女孩都睡熟了,全戎紧急集合两万兵马,轻装简行,破城而出。骑在身体黝黑而四蹄雪白的“黑云踏雪”之上,全戎回望了一眼朔方的城楼。

“大人,您为什么不带上她们呢?”亲兵甲问。

“行军贵在隐秘,要是告诉她们,鲜卑人就会在半路上等我们了。”

“可是……”

全戎锐利的目光透过面具上的缝隙压在亲兵甲脸上,后者立刻明白再多嘴就是找死。

全戎率军向东走了三十里,问亲兵甲:“怎么还没遇到埋伏?”

亲兵甲:“……”

全戎调转马头:“回防!回防!回防!”

两万多兵马在全戎的命令下迅速向后转,后军变前军。没有人说话,也听不到马嘶,只有人和马的呼吸声。整个军阵如同多米诺骨牌依次行动,每一排骑兵都整齐划一。这些精兵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朔方城。

白天,纷纷扬扬的大雪下,晶莹洁白的朔方城宛如童话中的城堡。而现在,朔方城就是地狱的缩影:城中火光冲天,黑色的浓烟在火光的映照之下直冲云霄;城墙连同城中建筑都变成了黑色,不知是因为黑夜背景还是被烟熏的;被火焰包裹的人在翻滚中哀嚎着,地上还有不少已经烧焦的尸体……女人的尖叫,男人的狞笑,黑夜中展翅飞翔的鬼影,那一夜,成了朔方居民的梦魇。

多年后,当太史信撰写史书时,他从一个朔方幸存居民那里听到了这样的话:

“那天先是粮仓被烧了,大伙儿都可着急,后来全大人就告诉大家不用惊慌,他那里还有足够十天的粮食,于是大家都安心了。接着全大人把很多木房子拆了说是天冷柴火不够,房子里的人被全大人赶到几个大户的院子里,我也被赶出家门,我不想挪窝,但是不敢呀,那可是全大人……那天晚上,我挤在卫老爷(卫道,作者注)家里,好不容易睡着了,忽然外边大喊大叫,大街上还着火了……你没听错,是大街上着火了,听看见的人说,大街的青石板下边冒火了,把冲进城的鲜卑人烧得面目全非的,卫老爷想叫人去救火,但是大铁门被考得发烫,没人敢靠近……我们就这样挨到了天亮,开门一看,遍地死人……”

当年参战的弓箭手则说:

“那天全大人忽然让我们把路上的石板掀起来,在下边灌上油再(把石板)盖上去。晚上,我们每个人都带着火折子睡在路边的房顶上。北风那个吹呀,雪花那个飘呀……后半夜,敌人进城了,我们就把火折子点着,扔到路上,烧死他们。有些人躲到墙根底下,我们就用箭把他们射死……”

一个鲜卑军的幸存者对着太史信嚎啕大哭:

“俺们跟着校尉进了城,校尉说不能大意,让俺们一定千万小心。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之后有个人发现路边房顶上有人。俺们正打算上房,忽然地上着火了,马儿一遇到火就惊了,我被摔下来,身上也着了,我没命的跑,跑到城门附近终于没有火了,宇文大人(宇文安)让人给我把火打灭,但我也废了,呜呜……俺们是草原的勇士,谁都不怕,可这场大火,呜呜……”

太史信又在现场查探相关痕迹之后,基本敲定以下事实:当天白天,全戎命人将木头房子里的人赶到了砖石结构的房子中,晚上还悄悄派人钉死了大门……同时,全戎的部下将街道的青石板破起,在下边填充、灌注了不明物质和燃油的混合物。当晚,全戎率军出城之后,另一扇城门诡异地洞开。埋伏城外的宇文安率军三万直接涌进城内,呼延烈统军一万在城外接应。宇文安并未贪功冒进,而是首先控制了城墙,随后他率主力直扑全戎的朔方太守府。走到半路,忽然地面开始冒火,火焰蔓延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整条街道仿佛是同时被点燃的。战马浑身是火,将骑兵掀下马,落马的骑兵也立刻被点燃,在地面上挣扎。少数人及时跳到街边试图进入民房,但是发觉屋顶早已埋伏下了汉军弓箭手……古代军队的组织纪律性较差,一旦作战不利很容易出现溃散的情况,因而将领们一般都要避免分散用兵,通过集中作战来保持阵型。但全戎硬是将朔方城内守军分成了若干作战小队,凭借部下对自己的忠诚(或者说恐惧)保持队伍不散,与进城的鲜卑军进行巷战。这些作战小队按守卫地点配置,从几人到几十人不等,拿着短枪、盾牌、朴刀等武器,能够有效压制下马作战时只有马刀的鲜卑军。饶是如此,巷战仍然极为惨烈,许多汉军作战小队全员战死,一些临街的房屋里堆满了双方士兵的尸首。

全戎摘下面具,看着眼前的一切,露出了笑容。他身后,巨大的战旗迎风招展,黑色的“全”很是刺眼。

宇文安在城楼上看到全戎的战旗升起,立刻下令关闭他占领的一个城门。而全戎也丝毫没有攻城的意思,他握着白玉一般的长戟,迎头痛击呼延烈的部队。

呼延烈原本就被朔方城发生的事情吓呆了,想要进城又不敢,想要独自逃命也不肯,就傻乎乎地按兵不动,眼看着全戎率军冲了过来,他竟然扭头就跑。鲜卑军一触即溃,四散逃命。全戎紧追不舍,手中长戟一挥,就会有几个鲜卑骑兵中招。呼延烈的长子呼延青龙迎面遇到全戎,他震惊不已:“你,你不是……”全戎白玉戟一个翻转就把呼延青龙的马刀打飞:“没想到吧?”呼延青龙反应迅速:“将军饶命!”全戎一下刺穿呼延青龙的身体:“你居然把自己的妹妹送给拓跋爽那种人渣,留你何用!” 他就在宇文安和城楼上几千鲜卑军的眼皮底下追杀溃兵,将城外的一万多人消灭殆尽。

全戎外表之英俊、身形之俊逸、作战之勇猛还有他进行杀戮时脸上的笑容,给宇文安部上下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眼看大势已去,宇文安同时打开城门,率领残部撤出朔方,往北方急退。

全戎并未追赶宇文安,而是等到大火基本熄灭后,率部傲然进入朔方城。全戎走过城中的炭黑的街道和临街建筑,走过那些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尸首,忍住焦糊和恶臭的味道,确定敌人已全部被歼灭。首先在府邸迎接他的,是那四个女生。

柳瑶被捆绑着,被两个亲兵按着跪在地上。

全戎示意亲兵们退下,扶起柳瑶:“还有什么要说的?”

柳瑶很平静:“大人,我输了。”

全戎挑起柳瑶的下巴:“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输赢?”

柳瑶愣了一下,回答说:“只有和你一较高低,你才会珍惜我。大人你看到我的能力,才会觉得我不可缺少。”

全戎感觉忍无可忍:“我见过很多巧言令色的人,但是像你这么厚脸皮的,头一回见。”

阿娜尔汗受不了了:“大人,你怎么能这么说柳姐姐呢,她是不该,你可以罚她,但你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阿赖也帮腔:“就是,柳姐姐对你一片真心,你还这样说她……”

冬凇没说话,但是拉拉全戎的胳膊。

全戎笑了,笑容中是无尽的讽刺:“柳瑶,你真厉害,到现在她们还被你蒙在鼓里。”

冬凇:“大人,您说什么?”

全戎给这三个女生讲了个故事:“杭州附近的小渔村里,有个女孩,生下来就是盲人,她爹娘都是渔民,也没钱为她医治。后来她爹到海上干起了没本的生意,几年之后发了财,把母女二人接去东瀛。半路上,女孩的母亲病死。东瀛的大夫也治不好女孩的眼睛,当爹的心存愧疚,就尽己所能在吃穿用度上满足女儿。这女孩子很聪明,虽然眼睛盲了,但是居然学会抚琴!后来女孩的父亲做生意到了乌里雅,女孩跟着过去。在乌里雅,女孩偶遇鲜卑宇文部的王子宇文林青。宇文林青觉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眼睛却看不见,实在是太可惜了,于是请出鲜卑最有名的医生,治好了女孩的眼睛。女孩子眼睛好了之后,努力学习琴棋书画,还苦苦练跳舞,就是为了配得上宇文林青。只是宇文林青心有所属,所以对这个女孩始终敬而远之。女孩子发誓一定要报答宇文林青大恩,虽九死犹未悔,于是就不知如何潜到了敌方将军的身边,伺机而动。随后,这个女孩把将军的很多情况送到了鲜卑那边,还与日本忍者联手,试图在古墓里置将军于死地——因为这个女孩子之前就是盲人,有没有光亮对她影响不大。这次统领鲜卑军攻打朔方城的正是宇文林青的父王宇文安,所以女孩子迫不及待地安排了年三十儿的偷袭,被识破之后,昨晚还自作聪明,用她收买的叛兵大开城门。这女孩不知道,她收买的这些人都是敌方将军安排的。”

阿娜尔汗、冬凇和阿赖听到这些话,目瞪口呆。

全戎轻松地看着柳瑶:“知道我之前为什么没杀你麽?”

阿赖抢着回答:“因为你喜欢柳姐姐!”

全戎根本没理阿赖,仍旧看着柳瑶:“因为‘其行可耻,其情可悯’,因为你喜欢的是宇文林青。要是你为了拓跋爽做这些,我早就把你杀了喂狗。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对我有用。我留着你,就是为了今天。现在,你对我没用了,选一个死法吧。”

全戎最后一句话一出,原本不高的室温又骤降几度。没有人再敢出声。

柳瑶指了指全戎放在一边的白玉戟:“这是您的独门兵器,请您用它刺死我。不过,我死之前,有个最后的要求。”

全戎面无表情:“说,只要不是什么坏事,我都答应你。”

柳瑶冲全戎狡黠地一笑:“你能不能抱抱我?”

全戎没想到这个:“啊?不行吧,还没女人抱过我呢……”

冬凇不依不饶:“大人,您自己说的……”

全戎勉强伸出手,柳瑶紧紧抱住他,泪流满面:“大人,我心里好苦。自从到了你身边,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你要是凶神恶煞该多好啊……你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男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不能爱你,可是,我,我……”

看到这一幕,另外三个女孩子都觉得眼睛酸酸的。

柳瑶轻轻亲了全戎的脸颊一下,问:“大人,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点……”

全戎回答:“我喜欢你。”

另外三个女孩虽然对全戎的回答不甚满意,但也觉得不错了,但全戎接下来的话又给她们泼了冰水:“不过,喜欢你又怎样?有很多人,我不喜欢,但是还要装出喜欢的样子,和他们(她们)推杯换盏,拜把子喝交杯(酒),这叫逢场作戏。我喜欢的人,如果是敌人,而且三番五次给我惹麻烦,我还是得杀了她。”

柳瑶放开全戎,擦干眼泪,吃力地把白玉戟拿给他。

全戎接过,手腕一翻,柳瑶的左手上就留下一道伤口。

柳瑶抬头看着全戎:“大人,这……”

全戎把白玉戟放到一边的架子上:“我的白玉戟上边是有毒的,你现在顶多再活一刻。看在你我的交情,留你全尸。”

直到此刻,阿赖、冬凇和阿娜尔汗才深深地体会到,全戎“玉面阎罗”的绰号真不是白来的:杀死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竟然如此若无其事!他如果不是天生冷血无情,就是心狠手辣到一定境界了。

柳瑶看着自己流血的手,冲着全戎笑了,眼眶里贮满了泪水,却没有流下来:“谢谢你……能有这些在你身边的日子,我知足了。”

全戎从一边的书架上拿出一本《通往奴役之路》看了起来。

阿赖气不过,一把夺过全戎的书:“大人,你太过分了!她有错,你要杀她就杀吧,你还要用毒折磨她,不管怎么说她也跟着你这么长时间了,你现在不该离开吗?你还在这里等着看她死!气死我了!”

全戎把书抢回来:“那好吧,你给她包一下伤口,我去卫冰琪那里看看。”

阿赖“哼”了一声,去看柳瑶的伤口,忽然失态地叫道:“娜娜姐,冬凇姐姐,柳姐姐的伤口没事!”

全戎头都没回,继续往前走。

柳瑶追上去,不顾手上的伤口,一下子从背后抱住全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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