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围困

游荡者发出非人的交谈，似乎是连串鸟鸣马嘶的集合，不论这些声音手势是否真有意义，至少听起来足够骇人。

他们已经汇入两条主走廊，把战斗的锋面缩减到四人并排。

溃退演化为胶着，两仪师全集中在一条走廊，八个面对面的敌手交换伤害，不断有倒地的游荡者被队伍后方的同伴替换；

教会的两仪师一方同样人人挂伤，但他们没有可替换的人手，只能奋起余力，作最后抵抗。

另一条走廊，手持长程兵器的侍女和男仆控制不住地颤抖，庄园管家不知道跑哪去了，若不是站在旁边的艾尔薇，他们早就四散奔逃。

对抗发展到这一步，待敌人再推进一段完成包抄，局面将无可挽回。

艾尔薇把吓傻的人全集中到两间客房，命令里面把门顶住。她自己施展白环“高等刀剑防御”和“高等加速”，对绕过楼梯口冲上来的那股敌人亮出了短剑。

当先的游荡者只看到一团强风裹着三五把利刃，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掠过他和他的同伴；对望一眼，才发觉各自脸上嵌着一道皮肉翻卷的创口，还来不及感到锥心剧痛。

利刃绕走道滚动一周，六个游荡者全部受创，伤处统一在头脸位置，痛叫和愤怒的吼声随同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

利刃再次穿插游走，淬毒的匕首和短剑没能组织起有效的还击，片刻之后，它们的主人各自挨了一剑——六道新伤差不多还在原处，被痛击的前额和脸颊牵扯大量神经，鲜血翻涌模糊了视线——愤怒在退却，他们已经尝到施加给别人的、恐惧的滋味。

狭窄的空间再次被破风声笼罩，喊叫不能延缓又一轮痛苦伤害，对肉体的打击同时戳穿心防，让恐惧决堤……不住翻飞的利刃还在创造新的、崩溃的借口，战斗的呼号变成啜泣和求告……

等一名敌人开始尖叫，这六个面目全非的游荡者已经被彻底摧垮，发着喊，一路奔向自己人的阵地。

臣服于恐惧的人绕过拐角，出现在游荡者主力的后方，被自己引发的混乱吞没——弩箭在惊恐中触发，向浴血的同伴射击，背后遭袭让胜券在握的敌人无比震惊。

队尾的游荡者见到了艾尔薇小姐本人。

如皓月般清丽绝伦的容颜，绝对不会让人与之联想到任何杀戮艺术，双眼燃烧两团寒火，不反光的短剑与她的步伐一样凝重——每一步都像踏在自己跳动的心上。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使用这种打法，五个精神崩溃的敌人令其他皇家骑士看得脸色发青。女王的侍卫长对她拳打脚踢，直到嘴角溢血，胃里的内容物全都被吐出来。

——没有下一次，艾尔薇，我保证，这是你日后成为“女王之剑”的必经之路。

侍卫长冷冷的威胁仿佛还在回荡。

——如果你再来这套，我就把你的脖子拧断。

艾尔薇踏着敌人的鲜血前进，每一步都在和内心的杀戮抗衡。面对着几十个游荡者，她明白，最危险的敌人是他自己。

女王的侍卫长说：

——你得对敌人守规矩。只杀敌，不辱敌，这是一条线。跨过去，你的胜利就属于牲畜，你就是个婊子养的。谁也不能对别人胡来，你他妈的给我记清楚！

艾尔薇反复对自己，宽恕我，现在我必须为别人的生命负责。

“圣卡洛尔，带教会的人后退！”

说完，利刃和强风再次肆虐，暗中发射的飞刀和弩箭遭遇翻飞的利刃，冒着火星弹开；

潜藏的游荡者一出手就对上连串痛苦的剖割，捂着脸跌回黑暗里；

直接遭受打击的敌人被恐慌推动，先是三五个，然后是一群，盲目地彼此践踏，黑暗中被乱舞的刀剑刺伤。

恐惧在人群中扩散，被更高的声浪加强，游荡者丧失了战斗的勇气。

两仪师们不住后退，任凭人流涌向楼梯。敌人像冲破堤岸的水流，从楼梯口向下倾泻，除了乱射的弩箭，游荡者全被驱赶到一楼。

打开房门，两仪师用能搬动的家具堵住楼梯，直到无法通行。

战斗告一段落，双方都在重新考虑眼前的乱局。

两仪师们一边裹伤，一边向艾尔薇小姐投来惊异的眼光。弱不禁风的外表和惊人的作战技巧，总让人感到不太协调。

“好家伙！他们派你来对抗一支军队吗？”

圣卡洛尔像看怪物似的瞪着艾尔薇，她以前可不知道自己的青梅竹马是如此精通杀戮，只知道她是个养尊处优的公爵小姐。

“还是，后头有更糟糕的敌人？”

艾尔薇喘着粗气打断她，“小声点……你会影响他们的士气！”

“如果还有士气的话！幸亏我不用担心以后，反正咱们也撑不了多久。”圣卡洛尔双手一摊，没心没肺地说。

“别放弃！咱们还有机会，等敌人……不对，这是什么声音？”

两仪师们停止包扎伤口，被越来越清晰的漏气声吸引住，圣卡洛尔冒险点一盏灯，只见到楼梯口冒上来的绿雾。

“他们要爬上来了！”一个两仪师惊慌地大喊。

艾尔薇睁着眼，心里想，不是这样……千万不要！

“圣卡洛尔，把灯弄亮些。”

打开灯上的风门，跳跃的火光下，木地板正透着丝丝绿烟。

“好了。现在不要惊慌。”艾尔薇镇定地说，“马上把所有人集中到马厩那一边，房顶不结实，一次只能下去三个人。别多想，一到平地就开始跑！”

“往哪跑？他们究竟在干什么？”其中一个两仪师焦急地问，“一起跑还是分散开？”

艾尔薇只想大叫，我怎么知道？！嘴里说：“随便你，哪边人少往哪跑！”

不一会，二楼的人们就统统站在窗边，面面相觑，谁都出不了声。

整座宅邸包裹在翻腾的雾气中，绿雾从一切缝隙中挤出来，向低矮的平地流窜，所到之处草木枯死，蒸腾出一股水汽。

“‘广域死云术’。施法准备就得十二时，敌人早就安排好了。”圣卡洛尔明知故问，向脸色不佳的艾尔薇说，“公主身上究竟有什么值钱的玩意？！能被【逐火之蛾】盯上？我可不想为了点财物搭上性命！”

艾尔薇却只想用胶带封住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你闭嘴！等雾散了……我们会护送公主离开！”

“哈哈！你的家族不愧是女王的看门犬，天才得很！你准备自己拖着马车走，还是步行被人追？”

看到马厩里大量的水汽，艾尔薇也无话可说。没有马，他们等于被人打断了腿，一群人在空旷的庭院里逃亡只是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