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炁

缠满火焰的盲杖将空气抽得噼啪作响，原本用来攻击程知勿的火焰此时却成为了他手中的利器。程知勿没多大手劲，但他所依赖的攻击却不是蛮力，而是灼热的火焰。盲杖猝然击打在男人的后背，这属于他的火焰此时反过来灼烧起了他的身躯，衣物在短短数秒内成为了飞灰，皮肉也很快变得焦黑一片，就连血液也在高温中化作蒸汽。

程知勿没打算下死手，这只不过是原本应该落在自己身上的伤害罢了，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讲到天边去自己也不会被责怪。

而且就算他想要下死手也做不到，这三清界可不是无主之地，山中随时都有一双耳朵在倾听着万物的生息。程知勿估计这里的战斗其实早就被注意到了，只是对方没打算立刻叫停而已。

但真当事态开始严重，再装看不见也是不可能了。

果然，如程知勿所料，就在他将盲杖从男人身上收回之时，一股轻柔的力量缓缓包裹住了他的身躯，程知勿仿佛陷进了某种胶状物中，抬手动脚都很是费劲，这让本就没什么力量的他失去了大半的行动力。

那力量当然也限制住了背部焦黑的男人，不过与其说是限制，倒不如说是一种保护。

最后，被男人抬手招来的大风如来时那样匆匆消弭殆尽，大风卷携起的火焰莲瓣也寸寸崩裂，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将起碾成了漫天的粉末。这些粉末飘荡在天地之间，或没入山峰，或沉入河流，假以时日，它们没入的土地将更加肥沃，而河流也将更加清澈。

说白了，这些粉末就是纯度极高的能量，是怒莲被压缩后的结果。

一个声音从渺远的群山之间传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两位小友，莫要伤了和气。”

程知勿记得这个声音，是郁画青口中的李师祖，三清界的守山人，活了数百年的地上仙人。

两人暴烈的战局在李师祖的手中被轻而易举化解，甚至他连面都没露一下。这让程知勿更加了解了猎妖人到底有多么深厚的实力，光是这么一位李师祖，恐怕都够妖理会喝一壶的。

那名猎妖人被程知勿反击而重伤的后背在李师祖的力量浸润下迅速恢复了原状，但恢复是恢复了，那痛感却一时半会儿难以缓解，或许是李师祖有意让他好好被程知勿教训一下。

他强忍着火焰灼伤的痛苦，朝着青山拜了一拜：“李师祖，这个家伙身边跟着两只妖怪，不知用了何种手段闯入了我三清界，晚辈除妖未竟，还请李师祖出手将其击毙。”

程知勿瞥了他一眼，他也称呼李师祖为“师祖”，看来这个称呼并不代表师承关系，所有人对那位守山人都是这个称呼。

这时，李师祖的回答没有出现，却有一名女子从怒莲湮灭后的粉末中缓缓凭空出现，她一步踏出，便凝实了身形，回首望了一眼漫天的能量粉尘，面容看不出喜怒。

她有着一张让人看一眼便倍感亲切的脸，若说郁画青是程知勿见过最有江南水乡气息的女子，那眼前这位给程知勿的感觉便像是滚滚黄河与长江，平实、质朴，有种独属中华大地的大方之美。

女子穿着一袭襦裙，青丝绾在脑后，用一支普普通通的木钗别了起来。

虽然这名女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可程知勿丝毫不敢小看她，光是刚从那一手凭空出现的手段都让他看不明白了。

“唐……唐师姐。”男人一看到这位女子，脸色瞬间变得畏缩了起来。他瞬间反应了过来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三清界明令禁止了在界中擅自斗殴的行为，可是自己刚刚……

如果只是李师祖处罚的话，他顶多被关半个月禁闭，整个三清道场都知道李师祖好说话。但是露面的却是自己的同门唐师姐，这下麻烦大了，唐师姐向来最厌恶不守规矩之人，再加上她代行师门之职，惩罚从来都不讲情面。

被唤作“唐师姐”的女子走至两人身前，抬手朝程知勿施了一礼：“道友可是白山上人门下，程氏知勿么？”

白山上人？程知勿刚想摆手说不认识，但突然觉得这四个字耳熟，仔细一想，恍然道：“你说的白山上人是烟鬼？”

没记错的话烟鬼确实有个“白山上人”的正式称呼，但“烟鬼”叫惯了，程知勿一时半会儿竟觉得“白山上人”这四个字怎么看都跟那糟老头子格格不入。看书喇

“正是。”女子见程知勿认了下来，微微展颜，“代唐江月问白山上人安，他老人家还成天埋头在他那堆垃……材料里吗？”

唐江月显然是说顺嘴了，差点脱口而出垃圾堆。

这也让有些紧张的程知勿放松了下来，原来大家都公认那是垃圾堆，这样一想，眼前本就让人心生亲近的女子身上唯一一丝陌生感也消散了。

“是，那堆垃圾还有愈来愈多之势，快要没落脚的地方了。”程知勿才不会给自己那便宜师父留面子，反正烟鬼也不是在乎面子的人。他想了想，又说，“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江月，好名字。”

甭管唐江月是什么来意，先夸了再说，拉拉关系省得一会儿还要扯皮，毕竟地上那家伙都喊出“师姐”二字了，很难说那唐江月会不会徇私枉法。

程知勿也是不要面子的人。

“错了，不是这个江月。”唐江月抿嘴微笑了一下。

“那……江畔月如舟？”

“又错了。”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瞎猜，字都错了。是江清月近人的江月。”

猜错了三次，程知勿脸不红心不跳，他看出来唐江月并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听他瞎猜名字出处了。

“文化挺扎实，行事怎么这么欠，身怀凤凰火焰还去欺负习火之人。”唐江月说。

程知勿瞥了旁边那男人一眼，“他先招惹我的。”

“你带那俩小家伙来三清界，谁看见了都得跟你动手……快走吧，看在白山上人的份儿上，这次不追究你的责任。不过请你代为传话给白山上人，这事儿需要他给三清道场呈上文书以阐明因由，三日为限。”唐江月面色肃然，丝毫没有刚才跟程知勿开玩笑的劲头。

程知勿脸上表情一僵，该来的逃不过，在被发现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次多半要烟鬼出面才能摆平了。

“谢姑娘宽容。”程知勿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放过自己，但见好就收吧。

说着他便带着小多和陈天宝走进了万界通道中，这座牌楼明明只是木头所制，但在刚刚的战斗中却丝毫未损，足见其神妙。

念出通行口令后，程知勿身形一闪消失在了三清界。

唐江月这才看向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男人，摇着头叹了口气：“怎么回事？三清界的规矩就算他不清楚，你怎么会不清楚。若不是李师祖出手解了你的怒莲，这山道怕是要被炸毁一截了，到时候你要如何收场？”

男人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辩解，脸都涨得通红，刚才与程知勿厮杀的他仿佛换了一个人。

唐江月见他这样就明白了。

“是‘炁’吗？”

“是……”

唐江月沉默了半晌，说：“控制好‘炁’的影响是每个猎妖人的必修课，虽然即便是我也会偶尔压制不住，但你刚才实在太过失控了。”

“是……”男人不敢多辩解什么。

“回去三清道场领罚吧，修行两月，控制好你的‘炁’了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