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小风角
在去伤寒医馆的路上，陈器不自觉思索神州对他的打算和各司的意图时，想到景武香给他做的一个比喻。
这个比喻的灵感来自余乐对她说起过的官场小说。
她比喻道：“你现在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宅男，突然有一天，你被选中，当成一国之君进行培养，现在把你放到基层，给了你很大的背景支持。
但你必须自己一步一步地走上去，在走上去的过程中，你要摸爬滚打，基本上经历该经历的一切，他们一直在观察审视你，看你适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神州对陈器的打算是让他做玄黄世界的“一国之君”，这个猜测，显然过于异想天开了。
景武香的这个比喻是在问难陈器：你现在就处于类似的境况里，面对这样离奇却真实的机会，面对背后复杂的谋划算计，面对前路的吉凶难料，你扪心自问，想不想要？
“陈道长。”
一声低低的轻唤，将陈器拉回现实。
“申道友，数月不见，你还好吗？”
这是一个三叉路口，外出采药回来的申婷静看到陈器，便主动上来打招呼。
她背着一个药篓，穿着一身麻衣，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不像个修真者，倒像个凡人。
申婷静道：“不太好，心里还是很难受，可夫似乎沉睡得更深了，不知道长可解析完了真气？”
陈器点点头，“我正要去医馆和张大夫商量你的事。”
“真的？”申婷静难得露出笑容，随即忽地忐忑道：“会伤害到他吗？”
“我想先唤醒他，试着沟通一下。”
“道长你能和他沟通？”这下，申婷静是真的笑了出来。
“不敢保证，具体我们到医馆里再谈吧。”
申婷静恭敬道：“陈道长请。”
……
伤寒医馆茶室内。
陈器向张伤寒和申婷静大致说了说大风角术的事。
张伤寒闻言，自然想到了耕阡陌之死和克氏谓我书。
张伤寒道：“也就是说，婷静现在的情况，也是风角之疾的一种。”
陈器道：“是的，不过不同的是，寄生申道友的这个小风角，似乎发生了异变，在相当程度上脱离了本体，并产生了自我意识。”
“老陈，你说一下解决之道吧。”
陈器道：“好，首先，我会唤醒秦可夫，尝试和他沟通。沟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看他能否自行离去，因为我直接用解析出来的方法的话，恐怕会杀了他。二是问她小风角的情况，我对他的本体有些兴趣，看看能不能收服炼化他的本体，帮我在微观世界做些事。
然后，还要看申道友和秦可夫究竟想怎么处理他们的两人关系，粗暴解决也不是个事儿。”
“婷静，你怎么想？”张伤寒问申婷静。
申婷静道：“无论怎样，都不能伤害他，如果可能，我想和他说说话，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听他的。”
“既然如此，张大夫，准备一间静室吧。”
静室中，申婷静趴在床上，她的身体已经沉睡，精神却还清醒着。
陈器吸取了申婷静丹田中几乎全部的生物寄生气，这些生物寄生气被陈器引导着在五行符篆里运行转化，然后重新灌回申婷静体内。
这时的生物寄生气已经完全被陈器控制，陈器借用申婷静的身体，催动生物寄生气，施展大风角术里的小风角法，深入秦可夫的神魂中，寻找他的意识。
现在陈器已经知道，秦可夫之所以能切而复生，不能物理剥离，是因为攀附在申婷静脊柱上的寄生物并不是秦可夫，只是申婷静想象出来的一种东西。
为何申婷静的想象能变为现实的神奇存在，是因为她其实已经和秦可夫“融为一体”了，一定程度上，她就是秦可夫，秦可夫就是她。
秦可夫沉睡前对申婷静说的“贱人”两个人，其实是申婷静自己骂自己。
秦可夫在申婷静身体内的存在形式，是一种极其高深的拟物化形，他把自己变成了申婷静的皮肤。
这句话是说，在洞窟里的时候，秦可夫换掉了申婷静的皮肤，自己取而代之，由于取而代之的水平过于高深，几乎就是原来皮肤的复制品，从宏观构造，到微观结构，再到具体功能，都基本一致，也就是说，他就是申婷静的皮肤。
洞窟意志可能也是将他判定为了皮肤。
小风角，其实是修炼者把自己入微，以微观世界里的某一种生物为寄生改造原型，寄生改造出无数的此类生物。
成功之后，修炼者的身体可以遍布极为广大的区域，无论是长久的生存能力还是神通法术，都进入一个十分恐怖的阶段。
曾经有过一段小风角祸乱天下的时期，当时的人，为了诛灭这些东西，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就算如此，也没有办法彻底绝灭。
直到后来，才研究出控制之法，终于能将其危害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了。
小风角境界的修炼者，已经不能说是人了，整个大风角术，就是朝着非人的方向努力的。
存在形式，决定了看待世界的方式，修炼到这种地步，修炼者的身心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景武香给陈器的大风角术玉简中，提到有一部分修炼者，甚至完全沦为异类，失去了人的一切，包括沟通与交流，他们的身体和意识的存在形式，已经不能和人类沟通交流了。
对申婷静而言，最让她痛苦的，就是秦可夫不能和她交流，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她去想去猜，猜想到最后连她都一度迷惑这一切是不是她妄想出来的。
这就是生命存在形式的不同，小风角与人的存在形式差别，比走兽飞禽，花花草草与人的差别都大。
毕竟无论是禽兽妖还是草木妖，都是越来越像人，而不是非人。
陈器施展小风角法，只是作为一个简单施术者来施展的，他对于小风角存在形式的奇特神秘，也难以详知。
恐怕只有成为那种东西，才能真正知道吧，观微观得再清楚，也是隔靴搔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