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皇上杀了我吧
皇上搬起庄氏的脸:“跟我回宫。”
庄氏当然不愿意。
当初她姿色出众,性子温柔,郭正禅都不爱她,现在她眼瞎了,姿色全无,已是泯然众人的样子,郭正禅后宫里有数不清的美人,他更不爱她。
“回不回宫这件事,由不得你了。”郭正禅笑,让八喜进去,说是扶着庄氏,实际是控制往了她。
庄氏想反抗。
郭正禅冷冷一笑:“进宫不比在陆家好,月影宫修缮好了,你就住进去享福吧,至于陆展,一辈子只是个小小的太医,跟着他,能有什么出息。”
他提到了陆展,这是威胁。
如果不乖乖顺从皇帝的意思,恐怕陆展会有不幸。
陆展为了她,一辈子不曾有自己的孩子,对她体贴照顾,从不敢冒失。
她不能害了他。
陆御跟陆展回府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庄氏,从婢女的嘴里,才明白庄氏被皇上安置到了月影宫。
陆御不明所以。
怪不得前一两个月,就听闻宫中派工匠修缮月影宫,看来皇上有此心思,不是一朝一夕了。
若是皇上强抢民女,尚有几分可信。
可他娘庄氏,已经到了姿色凋谢的时候,怎么会跟皇上攀上关系。
进宫。
月影宫。
影影绰绰。
柔和的纱帐垂在地上,是很好看的浆果色。
庄氏已经被打扮了一番。
梳着斜髻,戴一支金凤镶红宝发钗。宝蓝色的衣裙,显得她脸色更白了。
两碗酸梅汤,就搁置在长案上。
陆御跟陆展进来的时候,庄氏的嘴唇都是哆嗦的。
“庄妃,把酸梅汤端给你儿子跟陆太医喝吧。”皇上交待。
庄氏脸色一白,直接跪了下去。
“还迟疑什么?这凉凉的酸梅汤,最是好喝。”
庄氏推辞不掉,只得战战兢兢去端酸梅汤,可实在没有勇气把酸梅汤端给这两个男人。
“你要抗旨不遵吗?”
庄氏脸一红:“皇上杀了我吧。”
“你以为你死了,他们就可以不喝酸梅汤?”
庄氏绝望,空洞的眼眶格外骇人。
“不要逼我娘,我喝就是了。”陆御抢过酸梅汤一饮而尽,陆展也端了一碗酸梅汤,一口气喝了下去。
庄氏伏在地上,几乎是剜心的痛:“不要喝,不要......为什么要喝......不要......”
月影宫里,庄氏的哭声格外凄厉。
酸梅汤,她又想起了那个夜晚。
那个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夜晚,似乎又回来了。
铜炉里的檀香袅袅升起。
月影宫里都是檀香的味道。
一支香燃尽了,陆御跟陆展还活着。
皇上只是想让庄氏明白,乖乖就范,一切好说,若不听话,陆家几口子的命,就在这酸梅汤里了。
庄氏似乎是被人抽了筋,再不敢忤逆皇上的意思。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爹跟我娘。你是皇上,你富有天下,为什么要强抢我娘为妃?”陆御勃然大怒。
这些日子,他跟皇上相处的不错。
没想到皇上突然来这一手。
猝不及防。
“这些年你娘都没跟你讲,为什么你姓陆,你头上却有三个发旋吗?”皇上凝视着陆御。
陆御一愣,他从不知道头上有三个发旋
突然想起郭正禅曾说,他们郭氏一族,男丁头上,都是三个发旋的事。
“娘,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庄氏瞒不下去了,只能把当年的旧事,重提一遍。
“我不信。”陆御涨红了脸:“我喜欢医术,明明我爹也是太医,是陆家祖传的。”
陆展跟他倚靠在一起,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告诉他真相:“傻孩子,或许你的医术天份,是来源你外祖父,你的外祖父,医术高明,我们陆家人,是比不了的。我小小一个太医,何德何能,能生出你这么好的孩子。当初你娘被假葬了之后,无处可去,我喜欢你娘已久,所以甘愿娶她为妻,成亲那晚,你娘什么都跟我说了,我也亲自给她把了脉,确实是喜脉,你......是皇上的孩子,你姓郭。”
姓郭。
原来姓郭。
晴天霹雳。
这些年姓郭的皇子死的死废的废,留在宫里的,也没几个是拿的出手的。
如今陆御也要姓郭了。
陆御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可庄氏跟陆展的话他又不得不信。
“难道做朕的儿子,你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吗?”皇上望着地上的陆御:“你在陆家有什么,宫里都有,整个宣国,都是我们郭家的。朕会对外说,当年你母亲怀着身孕,坚持要出宫为国祈福,朕命庄太医宣布了她死的消息,实不想有人打扰。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是时候回宫来帮朕分忧了。你放心,只要你肯乖乖跟着朕,忠心于朕,以后这宣国的江山,便是你的了。”
“我不想要什么江山。”陆御瞪着皇上。
皇上却笑了:“这样不识好歹,你可顾念你母亲跟陆太医?他们辛苦养你长大,若有什么好歹,你可担待的起?”
“我.....”
庄氏跟陆展是软肋。
陆御不能反抗。
“传朕的旨意,立皇子郭御为太子,住太子宫。”皇上叫来太监,把这信儿给传了出去。
陆御,即时改为郭御。
好陌生的名字。
好陌生的身份。
他本是区区一个小太医,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太子。
以前做梦都不敢这样想,现在好希望是个梦,可这个梦,怎么也醒不了。
后宫震荡。
都不明白,皇上什么时候又宠幸的别人,生了一个叫郭御的儿子,突然就杀了出来,直接立为太子。
要知道郭琮用尽了手段,也没能坐上这个位置。
合妃浇着花儿,声音淡淡地道:“那个庄氏当年据说是死了,如今又突然活了过来,皇上还修缮了月影宫给她住,她的儿子也封为了太子。这人啊,命运实在难料。当年梅贵妃使尽了力气,也没能扶她的儿子为太子,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
合妃的婢女小声道:“外人都传,这个庄氏当年不是为国祈福了,是嫁给了陆太医陆展,不知怎么的,皇上又把她追回来了。”
“别乱说。”合妃放下剪刀擦了擦手:“皇上说她生,她便生,皇上说她死,她便死了,宫中的女人,命运还不都是皇上一句话吗?咱们且瞧着吧。”
晚饭,皇上是同庄氏一起用的。
每一次看到皇上,都让庄氏无比恶心,还好她现在眼瞎,不用看着他,可听到他的呼吸,闻到他的气味,她便能想到十几年前,那些雷电交加的夜晚。
庄氏吃不下。皇上却把饭菜直接夹进她嘴里:“我对御儿很好,正让师傅们教他看奏折,学治理国家的道理。难道你还不满足?为何不吃饭?”
“你还有别的皇子,为何要让御儿做太子。”
“因为我觉得他是可造之才,我这些儿子里,心数不正的太多了,只有他.......心思澄净。”
“心数不正,呵呵......当年若不是你心数不正,如今的皇位上,坐的也不是你。”庄氏也没惯着他。
“啪。”皇上一巴掌抽在庄氏脸上:“这些年那个太医把你惯的太没规矩了。如今你不是住在陆家,而是在宣国月影宫,你是朕的妃子,不知轻重,便有不知轻重的下场。”
庄氏的嘴角流了血。
皇上一巴掌下去,庄氏的嘴角就流血了。
宫女们一个个缩着头不敢吱声。
太监八喜赶紧溜出去给陆御报信儿。
陆御在上书房无聊地听着那些师傅授课。
听了八喜的话,起身就往月影宫去。
皇上把烤羊腰塞入庄氏嘴里。
庄氏几乎呕吐。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娘?”陆御拉住皇上的胳膊。
这些年,庄氏跟陆展相濡以沫,是一对恩爱夫妻。
如今一切都变了。
“娘,吐出来。”陆御祈求。
“那就让你娘吐出来试试。”皇上冷笑。
庄氏强忍着恶心,一口一口的把烤羊腰给咽了下去,刚咽下去,胸口便一阵难受,直接吐了出来。
“御儿,娘没事,你不要担心。”庄氏试图安抚陆御:“去上书房吧,先生们还等着你呢。”
“我不去——”陆御扑在庄氏怀中。
“那——庄妃,你再试试这个生竹虫吧。听说很有营养。”生竹虫跟手指一样粗,在盘子里蠕动的厉害。
宫女们都看不下去了,多看一眼都要吐。
庄氏眼睛看不见,伸手去捏竹虫往嘴里送。
“别为难我娘,我去上书房好好学。”陆御眼中有泪,仰头把泪收回去,撩起袍子就回了上书房。
是夜,他在上书房里抱着书睡了一夜。
宫女们捧着金盆在上书房外等候陆御洗脸。
从上书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无心洗脸。
眼底乌青。
陆御提袍往月影宫去,路上遇见了蓝褪。
蓝褪巡查到月影宫附近,见了陆御,他要拱手行礼。
之前的兄弟,再见面分明有些生疏。
“今儿你当值?”陆御问。
“是啊.......你......太子是要往月影宫去吗?”
月影宫庄氏的事,小道消息传得飞快,庄氏夜里哭,半个后宫都知道。这长了腿的消息,怎么能封闭的了。
想来蓝褪也知道了。
“我......不去月影宫,随便转一转。”陆御装出轻松的样子。
“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我们还像以前一样。”蓝褪想拍拍陆御的肩膀,碍于身份,只能把手又收回去。
陆御却是拍拍蓝褪的肩膀:“我不是以前的小太医了,谁都能欺负,还需要你撑腰,如今我是当朝太子,谁还能欺负我呢,没人再敢欺负我了。”
是啊。
没人再敢欺负他了。
可他眼底的乌青,分明不是轻松的模样。
蓝褪在宫里巡查了一夜,上书房的灯亮了一夜,他都看到了,只是没有戳破。
“相二还好吗?有了身孕了,你要时常陪伴她。”陆御拍拍蓝褪的肩膀:“腹中的孩子还好吧,再过几个月,你便要做爹了。”
陆御眸子一垂。东边宫墙上有粉色的日光,他的眸子里也有光线闪烁,这转瞬即逝的光亮,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背着手,大步往东而去。
蓝褪久久望着陆御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月影宫的墙角,他才转身走了。
长信侯府。
郭公主跟相遂宁一块看料子。
布料都是流云坊送过来的,因腹中孩儿的缘故,长信侯府上上下下都是喜悦的,相家送来的衣料就不用说了,流云坊也送来了一批极软的料子,想着让相遂宁给孩子做小衣。
只有蓝姎,一个人闷闷的,坐着刺绣,她刺绣的手艺很好,可如今心不在焉的,针脚绣得很松散,元宝都给绣变形了。一边刺绣,一边往窗外张望,直到看见蓝褪的身影出现在窗旁,她一激动针就扎到了手指上,顾不得吮吸手指上的血珠,蓝姎便赶紧给蓝褪上茶:“哥哥一夜未归一定累了吧?”
“你想问什么,便直接问吧,你哥哥嫂嫂一会儿还要说话的。不要拐弯抹角。”郭公主倒是爽利。
反而蓝姎不好意思了。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过不明白了,不知怎么的,陆太医竟然成了皇上的儿子,如今一步登天,成了太子。太子,便是以后的国君,没想到他小小的一个太医,竟然成了未来的国君。”郭公主有些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我记得先帝时,先帝便喜欢这个庄氏,没想到先帝死了,皇上也喜欢这个庄氏,而且给他修缮月影宫,听说里头摆设极为奢华,光是修缮用银,摆设花销,就花了好几千两。如今庄氏的儿子成了太子,以后她母子二人,算是苦尽甘来了。”
蓝姎却有些惆怅。
以前她喜欢陆御,她是长信侯的女儿,说起来,陆御还得高攀。
如今陆御成了太子,天下的女子,太子皆可挑选,她就没了安全感。
蓝姎叹了口气。
“你这妹妹,很是看中陆御,你该替你妹妹探探,他的意思。”
“娘——你不要胡说。”蓝姎红了脸。
“娘胡说,那你是不喜欢太子了。”
“我喜欢他。”蓝姎说出这话,脸都红透了。
“太子一立,很快便会选太子妃,咱们姎儿,做个太子妃也不错。”郭公主抚摸着蓝姎的手:“世子妃,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