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觉察不对
“什么事?”
“今儿从月亮门那经过,我问二姑娘衣裳修补好没,她没理我。”
“那就是没修补好。”汤小娘抱过春鱼递上来的黑猫一下一下的给它顺毛。
“娘,不是这样的。”
“嗯?”
“今儿我遇见她时,她怀里正抱着衣裳,看成色,像是新的,白天我只顾着炫耀我的鞋,倒把那衣裳给忽略了,如今细想,她怀中的衣裳金丝银线的,似乎还有团花纹,那颜色也是别具一格,又鲜亮又惹眼,看做工,倒比我这件还好。”相嫣有些懊恼:“我真该拿过来细看的,像是件花了心思的衣裳。”
“你可别胡说了,我一点儿都不信。”汤小娘悠悠的撸着猫,闻着房中淡淡的玫瑰香味儿,懒洋洋的对着铜镜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脸颊细嫩,脖颈修长,美死了。
相嫣急了:“娘,你别再照了,娘,我越想越觉得不对,你说,二姑娘不会新做了衣裳吧。”
“不会,她手里那点银子哪够,就是有银子,这会子火烧眉毛了,哪个铺子能赶制出来,时间来不及的。”汤小娘倚在梳妆台上细看,玫瑰花瓣做的胭脂,各色花露胭脂,青城最好的珍珠粉,檀粉,还有画眉用的螺子黛,西边新贡的用牛髓牛脂做的唇脂,各色齐全,一样一样排好,她拿起螺子黛对着眉毛轻画了几笔,又放回盒子里盖上,嘴上道:“你爹说,明儿会有人送螃蟹来,你把旧年吃螃蟹的那些银勺子银夹子的拿出来,准备着用。”
“娘,我不想吃螃蟹。”相嫣觉得汤小娘一点儿也不上心,心里更觉得郁闷:“娘不信我的话,二姑娘真的有新衣裳了。只是不知在哪得的。”
“我不信。”
汤小娘只是不信,相嫣心里又记挂着这事,晚饭也没好生用,只喝了半碗小米汤,便躺着去了。
躺也躺不住,叫上春鱼便往相遂宁那儿去。
“二姑娘新得的衣裳也该试试,不是奴婢多嘴,三姑娘的新鞋都试了,衣裳是大事,二姑娘也不能马虎。”明珠伺候着相遂宁换上新衣裳,怕看不清,还多点了两盏灯。
几盏灯把房里照的如同白昼。
纤细的腰身,银线织的交领,袖口精致的水波纹像真有水淌过,团花大气,花枝鲜活,裙摆层层叠叠,一走一动,银线闪光,金银夺目,这踟躅色衣裳不像衣裳,更像是一块画布,画布上鲜花繁盛,水波流淌,有动,有静,有刺绣,有留白,加上腰间那一抹银白束带,整个人一笑一颦,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
相比而言,相嫣那套绯红衣裳就落入俗套了,根本不是这件的对手。
明珠甚少拍马屁,一向是实话实说的,如今也被这耀眼的华彩惊住了,她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只是道:“姑娘……美……美……没想到……这件姑娘穿着真好看。”
“嘘……小心隔墙有耳。”相遂宁对镜转身,带起的风都是香的,这件衣裳应该是在熏笼里熏过。
明珠也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是要小声一点,若被三姑娘瞧见了,准得抢。”
“姑娘,她们在说你的坏话,奴婢现在就去撕烂她们的嘴。”春鱼欲行动,相嫣按住了她的头,二人此时正隔窗偷看,这时候闯进去算什么?去抢衣裳?万一抢不过呢?万一把衣裳抢坏了,那岂不是要后悔?
辗转难眠,一夜竟如此之长,只觉得翻来翻去,是块饼子也烙熟了,相嫣还是睡不着。
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衣带翻滚,犹如花海,相遂宁就站在那一片花海里笑。平时觉得相遂宁丑,被这衣裳一衬托,丑都丑的那么别致。
人靠衣裳马靠鞍。
老祖宗的这句话没错。
天蒙蒙亮相嫣便起了身,未梳洗便去了汤小娘的房里。
相大英已去早朝,相嫣将夜晚所见一一细说了,汤小娘却是不动声色:“娘还以为多大的事,万事有娘,不必忧心。你爹说会有小太监送螃蟹来,咱们蒸着吃吧,已经几个月没吃过了,嘴里惦记那味儿呢。”
晨光熹微,果然如汤小娘所言,宫里的小太监送了十来只螃蟹来。因着稀罕,特意让婆子们收了螃蟹就开始拾掇。据闻这小东西最有营养,得给相嫣弄些吃才行。
若论季节,九十月份正是南部进贡螃蟹的时候,膏满蟹肥,蒸熟了掀开盖儿,那膏油能流出来,半个屋子都是螃蟹的香气,如今是二月,水冷天未暖,不是螃蟹的季节。
郭皇帝什么好吃的时令的东西未吃过呢,二月蔬果不新,也没什么稀罕东西打牙祭的,有官员便想着法的弄些反季的东西呈上来,好让皇上尝个鲜,果瓜自不必说,这螃蟹可不好养活,虽不贵重,到底图个功夫,郭皇帝便从几篓子螃蟹里挑了一篓子赏给相大英。
皇上赏的,十分荣光。
虽相家不缺银子,可螃蟹这东西的供应有限,往年也吃,不过一年也就吃个一两回而已。
远远的就闻到螃蟹的香味儿,待螃蟹端上桌,个个都挺着肚子,颜色鲜亮,还冒着油。
厨房婆子又端了醋碟儿,切了姜丝,配着蟹吃最好。
另准备了成套的拆蟹工具一一摆好,供主子们享用。
汤小娘亲自下手给相大英拆了蟹肉,又夹了姜丝配着送进相大英的嘴边:“让二姑娘也来吃吧,这螃蟹也难得。”
“她吃不得这个。”相大英嚼着蟹肉道:“我记得她小时候大夫人喂她吃过一回,脸肿的跟个馒头似的,一双眼都睁不开,那时候找大夫看,大夫说二姑娘体质不合适吃螃蟹,吃多了还会要命,自那后她再没吃过。”
“即使不吃螃蟹,让她来吃些别的菜蔬也好,到底明儿她跟三姑娘就要去赴宴,我总归得交待她们几句的。”
“你总是好心。”相大英挥手叫管家张全,张全便亲自去后院请相遂宁了。
相遂宁甚觉意外。
瞧见那盘螃蟹的时候,螃蟹还冒着白气,相嫣拿银勺子敲着菜碟儿,往年这样的螃蟹,她一个人能吃仨,今年她一个也懒得动,只是晃神,见相遂宁来了,她的魂儿才回来,指了一个锦凳给相遂宁道:“二姑娘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