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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混乱与刚毅

“是伏击!我们得赶快跑…向后跑。”已奔到李平身边的马永喘着粗气大喊着。

“不能跑。”李平的回答十分坚决。

“把总!不可逞英雄,不跑就来不及了。”一听被拒绝,马永的脸瞬间就急的通红。

“必须先稳住部队,跑的话,部队必垮,那就真的死定了。”李平也激动的大喊起来。

边跑边组织当然是最好的,但李平并不认为他这些训练远未达到有素的部下们具备这种能力,即使是队伍中的那些从朱仙镇一路撤下来的所谓老兵也不行,朱仙镇之战本身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被缠住就走不掉了。”马永有些气急败坏的吼起来。

“被人追杀才会跑不掉。而且这么个山谷,敌人不知道堵两头吗?”李平根本不为所动,也变得更加清醒。

“啊?”马永愣住了。

他疑惑的回头张望起来,应该是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

“刘三,张勇!”

李平暂时没再搭理茫然的马永,而是冲着他身边的两个亲兵喊了起来。

“到”

“到”

一直在关注李平的两名亲兵立即应声靠前。

“你二人立即反复低喊‘把总有令:严禁喊叫和各军沿道路两侧各结成一列矛阵防御。’这两句话跑向队尾,然后再折回来。记着不许大声喊,回来时把弓箭队的队长给我叫过来。”李平开始直接下达了命令。

“明白…”

张勇刻意放低回答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根本没想到回答的刘三一把给拽走了。

紧接着,两人并不合拍的声音就不断响起。

“马永,有雾气掩护,还有的玩。只要低着点声音,能晚着点引起敌人注意,我们就会多点时间。你现在马上回队尾去组织,把骡马一定控制住,等我命令后再缓步带领大家向后退。记着,擅逃者格杀匆论!”李平显然主意已定。

回过头来的马永在李平那有些狰狞的脸上快速的扫了几遍后,焦急的面孔终于舒缓了一些,他对李平狠狠抱了一下拳,低声回答了一声“明白”后,即转身向队尾奔去。

看着马永离开,李平狠狠的闭了闭眼睛,他想要努力平稳一下自己的情绪。

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于是立即喊正在旁边整队的7队队长徐长恩。

待徐长恩跑过来时,李平急忙交代:“让灌木丛这边的长矛兵阵线贴近灌木丛,保持10到15步的距离,出来一个刺一个。把刀牌手放在中间准备随时补位支援。一会儿,部队会缓步向后退,一定要控制好部队,维持住阵形。”

这时,临时弓箭组的头头也是弓箭队的队长前来领命,李平又交代道:“把你的人分成三组,一组在前面,一组在队尾,你带一组在中间,随时支援,明白么?”

等得到回复后,李平也钻向队伍中间,并一边奔走一边用手不断拍击着那些还在明显慌乱的士兵肩部,同时留下一句:“别怂!干他娘的。”

当走到后面8队的队长程飞那时,李平又把对徐长恩的话向程飞也交代了一遍。

一百多人的队伍,又本来就是沿两路在行进,调整起来不仅很快,首尾也一点都不长。穿行其中的李平很快就走到了队尾。

这个时候,整个队伍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两排对外端起的长矛让整个队伍建立起了最基本的防御。

又回头张望了几眼后,李平对马永点了下头说:“我押后,可以缓步组织后退了。”

于是,整个队伍以一种防御姿态开始缓缓的沿来时的道路进行横向移动。

这时,在山坡上,一个瘦弱的敌兵正提着一支带红缨的长矛在树林中左钻右钻的往坡下小跑着。为了防止过快和打滑,他要不停的通过轻轻撞击和拉扯树木来减速。

他当然不是唯一这么干的。

事实上,他的同伴们都在这么干,而且还故意在拉扯树木时十分的用力,这当然不可能是单练的为防止摔倒,他们得到命令就是要求尽一切可能来晃动树支以增加声势。

这也是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没有被靠前布置并第一时间发起袭击的原因,他们需要制造兵马众多的声势来恐吓下边的官军,所有才会有整个山坡上全是惹人注目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当然,怕被可能的塘骑或前出的探马过早发现而打草惊蛇也是重要原因。

不过,树林中的雾气有点重,超过十步就有些看不清了,保持方向有点困难。而“哗啦哗啦”的声音却在这时提供了最好的方位指引,并让他们这些被部署在有点靠后的大部分人都更加向一个地方集中。

这个瘦弱的敌兵总感觉自己跑歪了,好像是脱离了大伙儿。但看到左前方几步远那个拿刀的同伴还是那么一往向前,他又觉得无所谓了。

据说底下只是一小群胆小羸弱的官军,就像前些天和他们抢东西的那群废物一样。

那些抢他们东西的家伙听说可是官军的精锐,却在见了血后一个个哭爹喊娘怯懦的不成样子,人数比他们多却还是被他们打得溃不成军,今天他们的人数又比这下面的官军还多,又造了这么大的声势,更没必要怕了。

他有一支铁头的长矛,他还有鞋,他比那些只有竹矛的同伴强多了,他得抓紧一些才是。晚了,恐怕就被那些拿竹矛比他更靠前布置的新同伙儿们分光了。

想到这里,他又加快了点脚步。

这时,他听到他的左前方不断传来一阵阵很奇怪的“嘟嘟嘟”的尖利器乐声。

虽然这种声音他从未听过,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一种信号。尽管不明白代表着什么,但他还是按这奇怪的声音修正了自己前进的方向,他想大伙儿估计也都会奔这儿来吧!

将到坡底时,一丛丛灌木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看不到灌木后面的情况。隐隐的,他听到他的右边不太远的地方有一大群人正在嚎叫,好像人全在那边。

他犹豫了一下,但看到左前方的那个同伴义无反顾的钻进了灌木丛,他干脆不再多想也寻着灌木结合的缝隙向里钻。

他想,先钻过去再绕一样。

只扒拉着穿过几个灌木,前面就已不再有阻挡,他要钻出去了。

突然,一队沉默的排列紧密的官兵如墙般猛的出现在他的眼前,紧接着他看到了那一支支正对着自己的白茫茫矛尖。

他瞬间傻掉了。

这是什么情况?官军怎么这么近?他想停住,身体却在惯性的带动下又往前奔了几步。

好不容易刚停稳,却听到对面有人低喝道:“向前,刺!”

他下意识的抬手想要阻挡,钻心的疼痛却立即传遍了全身。一支长矛已刺中了他的下腹,一支刺中了他的右腰,还有一支刺中了他的右肩,他的身体开始不可抑制的激烈抖动起来。

他想挣扎,却又被一支支抽回去的长矛带着往前踉跄着走了几步,然后瘫倒在地,浑身所有的力气在瞬间就全部消失。

他闻到了自己嘴里有一股浓浓的腥味,然后血沿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他想喊,却一点也喊不出,只是侧倒在地上抽动,眼睛里全是一条条被带子紧紧缠裹着的小腿和一双双黄满是黄泥的赤脚。

然后,还有那个拿刀的也同样在地上抽动的同伙儿。

一百多人的队列,列成两例的长矛阵,中间还有刀牌手和弓箭手。这样的队列实在不长,只是一个很小的长条方阵,但伸出的支支长矛在道路上却宛然一只百足大蜈蚣。

李平往队伍头走的路上,灌木丛中又有几个敌兵钻出,只是他们刚一出来,没还站稳,一支支长矛就已刺向他们,让他们完全做不出反应就被捅倒。

接连几次的成功刺杀进一点稳住了军心,并大大增添了士兵们的信心,各级骨干军官们的指挥声也开始更多的传出。

李平一边走一边大声的表扬着刚才他看到的刺杀,他知道他必须去激励士气。

“姜东,干得不错。”

“妈的,狠狠捅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小泥鳅儿,你个龟孙子,我记着了,不赖!”

……

等他返回到前队时,却发现就这片刻的功夫,前面的友军已完全炸了锅。

他能看到的地方,很多人影正混乱的交织在一起,到处是金属的碰撞声、“啊!啊!”的大喊声以及人受伤的惨叫声。

有人正往开阔的小溪那边跑,还有几个骑兵就那么单独的正从他队伍靠小溪的一侧往后跑,更多的马蹄声正在前面的远方消失,甚至他的前队也已挤进了五、六个惊恐的友军。

“投降者免死!”“投降者免死!”的喊叫声在前面的薄雾中也越来越清晰。

更糟糕是,小溪那边山坡上的敌人也终于杀了出来。

溪流虽不大,但它流经的地方却有一大片宽阔的乱石,然后雾气也更薄,让人能大致看到本不该看到的这几十米外的地方。

此时,在乱石滩上有一些身影正从薄雾中显露出来,并蹒跚着准备越过小溪,模糊中估摸距离也就七八十米。

这些突然出现的敌军明显已经发现了李平和他的部队,并开始相互召唤着对着他们而来。

李平立即命令旁边的弓箭手进行攻击。

“砰,砰,砰。”

几声弓弦粗重的声响下,几支羽箭飞向敌人。

但有两支箭居然只刚飞了大半程就已没了劲儿,落在了敌人的前面,只有三支箭不轻不重的飘向敌人。

一支什么也没射到,就那么飘过去了;一支击中了一把兵器,“当”的一声被弹开;只有一支大约是射中了一个敌人的大腿。

那被射中的敌兵“嗷”的一声捂着腿叫了起来,然后周围的敌人都一个激灵的被吓了一跳,身形也猛的慢了很多。

“怎么这么近?”李平有些诧异。

“把总,弓箭受潮了,拉不上劲儿。”一个弓箭手懊恼的回答。

正在李平郁闷中,突然连续有多支箭又飞了过去,这次有好几个敌人被射中。有一人明显被射中了胸口,还有一个被射在了脸上。

顿时,随着小溪对面敌人的惨叫声,李平的队伍中暴发出一阵欢呼,那是另外两组弓箭手在射击。

很快,李平的弓箭手就射出了3轮箭,小溪对面的敌人至少已伤了十来个。他们明显被吓住了,开始溃退,大部分再次隐入薄雾中。

此时,李平的部队已经和马把总那边的战乱拉开了超过百米的距离。

敌人并不猛烈的攻击让李平总感觉哪里有些怪怪的,两边山上的鼓声和阵阵的吆喝声仍在响个不停,已冲下山的敌人也似乎把马把总的大队当成了主攻,而对他们的攻击则明显零星且没有组织。

李平正奇怪的慢慢倒着走时,突然脑袋上的头盔“铛”的响了一下,然后他就看见一道黑影从眼睛的上方弹了出去。

那是一支箭,李平的心里也“咯噔”的狠狠抽动了一下。

这时,他听到几声近在咫尺的惨呼。

他回头一看,一个士兵被射中了脖子正捂着跪倒在地,脸都已经痛苦的变了形;一个士兵被射中了手臂,正猛烈的嚎叫。周围的士兵全吓傻了,一个个转头看着受伤的人,脸上全是惊慌。

新兵啊!

李平心里对自己喊了一句“别紧张”,然后开口大喊“注意防箭,刀牌手上前,帮忙防箭,叫卫生兵。”

等赶紧再转回头时,黑呼呼的一大片敌人正再次从薄雾中显现出来,并快速向他们冲来。

顿时,双方的弓箭手一顿猛张弓,箭支来回飘荡。

对着傻大个儿刘三大喊了一句“照看好我的马!”后,李平急忙把手中的长矛倾斜一些对着来箭的方向不停摆动,心里却对这么做有没有效果完全没底,这时亲兵张勇拿着一个盾猛然护在了他的前面。

李平已无暇顾及他的人被箭射倒了多少,因为这回敌人完全不再怯懦的一顿猛冲,一下子就冲到了李平跟前。

“不能后退了,必须要主动攻击才行!”李平心中闪过一个念想,他立即大喊:“受敌这面,密集队形,前进,向前刺!”

随着喊着,他已裹挟周围几名长矛兵,往前进了几步,并用力对着眼着的一个正在减速的敌兵狠狠斜刺了过去。

“受敌面,密集队形,前进,向前刺!”7队队长徐长恩的喊声也接着响起。

只一个瞬间,李平就准确刺中了眼着敌兵的左胸。但随着长矛入敌胸口,他也明显感到手中的长矛一钝,双手被搓得立即疼了起来。

用力有些过猛!

那敌兵平端着的没有刺出的竹矛掉在了地上,苍老的脸满是不可置信。

李平也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盯上了那垂死的敌兵的脸,他听到了自己在喘粗气。

这时,他左边的士兵身形猛的一退和一声惨呼把李平从战场的发呆中拽了出来。他猛的一收,拔出长矛,一个健步向左一迈,手中的长矛再次斜杀出去。

又是一声沉闷的入肉声,那敌人还未抽回扎在李平身边士兵身上的长矛就已被刺倒。

已不再发呆的李平刚把长矛抽回,一支长矛就突然向他刺来,他条件反射般的用手中的长矛往左轻轻一拨,稍一回劲儿,就再向前刺去,直接将对面人影的脖子捅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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