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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可阻挡

李平涢水之北的新营地并不难找,靠长江是大概率的,毕竟大家都要准备往东撤,而水路又几乎是接下来遍地水域和山区旅程的唯一选择。

一路上,询问了几条在江面上往来的别部官军船只,方国安的部下们很快确定了目标。

昨夜仓促从东湖拔营北渡的李平部果然就在涢水入江处的北岸。

而且他们得到的消息说,李平沿江停靠的那支不大的船队刚刚不久前紧急起航并驶入滠水,应该是无法登船的那群由大量车马和众多女人老人孩子组成的队伍则正在缓慢的向内陆移动。

方国安的部将们均大喜,一切与他们预料的差不多,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由于是顺江而下,他们不久就看到了涢水,接着就发现了目标。

从船上登高而望,越过几片林地,平坦多水的大地上不太远处果然聚集着一大片车马人群,看样子怎么也有二三千人。

不同的是,这些车马人群应该已经停了下来。

也许无法乘船远遁的他们只是想远离易受骚扰的江边,对一切还抱有幻想。

在挥舞的旗帜以及阵阵的喇叭和锣鼓声中,方国安的船队纷纷寻找合适的地点靠岸,接着成群成群的兵将们被乱哄哄的撵下船。

虽然在这种没有码头的江边登陆对大部队来说是一件非常不轻松和非常不容易的事,但每个正在下船或者在大大小小的船与船之前来回跳动的士兵还是都很兴奋,也都很气愤。

他们在上船前就被告之李平已带着大部分士兵逃走,这里是来不及跑的后勤辎重营。只要尽量不杀人,他们可以为所欲为。

没有一个士兵知道李平在昨天攻陷了黄陂县,也没有一个士兵知道方无科被杀的真正原因,更没有一个士兵奇怪为什么他们在上船前自家将领就确定这里只是后勤辎重部队。

在方国安这支来找茬的船队正在混乱的组织登陆时,远处那片庞大的车马人群中有几个骑驴的老老少少靠了过来,他们来礼貌的询问正在岸边集结的方国安众军是谁家将军的兵马以及所来为何。

“你们是哪营的?”迎上去的一群方国安兵马领头者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喝问,他是方国安的心腹之一。

“游击将军李平所属。”那个最先发问并知趣下驴的老头抱拳大声回答。

“营中都是些什么人?”

“大部分是妇孺工匠,也有少部分护卫的兵丁。”

“大军怎么不在?”

“我家将军昨天攻陷了黄陂县,大部分兵马都去了那边,目前仍未回返。”

“你家将军可在?”

“黄陂军务众多,我家将军有些要务急着要去处理,目前不在营中。”

哈哈哈…哈哈哈…

老头的回答引来了方国安心腹一阵放松的大笑,大笑之后他甚至还向远处的另一名将领兴奋的挥了挥手。

在牵着驴的老老少少莫名其妙中,方国安的心腹将领揶揄道:“那就对了。听闻你们兵少,我们受方国安总兵之命特来保护你们,你们回去在原地好好等着就是。”

这方国安心腹将领的话音才一落下,他身旁的兵将们就全都哄笑起来,而那几个骑驴而来的老老少少则全都脸色骤然大变。

他们应该是知道自家将军李平都干了什么事。

“不知将军何意?”老头的语调间充满了惊惧,

但回答他的只是口哨和更多的哄笑。

方国安的兵将们还没有傻到直白说出他们准备干什么,他们离全部完成下船还有很长时间,他们可不想目标现在就四散而逃,到时费事的还是他们自己。

在老老少少们因得不到答案而惊惶的上驴返身而跑后,还在混乱下船的方国安兵将们被更加剧烈的催促起来,被更加剧烈的喝令起来。

同时,那骑驴而来老头的回答也被添油加醋的传播到了每一个士兵耳中。

“打架比的就是人多!”这是方国安一方绝大部分兵将简单而朴素的认知。

至于女人、老人和孩子那都是不作数的!

虽然对面也有近二三千人或者更多,但他们自己都说了大部分是妇孺老弱,而且看看他们前来交涉的都是什么人,骑乘的甚至连匹骡子都没有,他们的虚弱已无可置疑。

这场群殴将没有一点悬念,而抢掠也将显而易见的丰厚。

当近三千人聚集成一团团开始向远处那片庞大的车马人群处前进时,每个方国安的士兵都充满了自信,也都充满了激动。

好像一场唾手可得的盛宴就在眼前。

“为方把总报仇,为方把总报仇”的煽动性言语这时也在人群中开始被一遍遍反复的喊出并带起成片的声浪。

这时,之前来过的那几个骑驴的老老少少带着一个骑马的年少小军官再次迎了过来。

那骑马小军官年纪看上去不大但语气却十分严厉,他喝令方国安的军队必须立即停止前进,同时眼睛不断扫视着方国安大军中不断杂乱喊出的“为方把总报仇”的地方。

“你家将军杀了我们方把总,你们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吗?但别害怕,我们不是来杀你们的,只打算揍你们一顿,顺便要点补偿。当然如果你们够乖,揍也是可以免的,我们够仁慈吧!”领着头的方国安部将嘲笑着回答。

他们现在已经不需要隐瞒目的了,当然他们也知道要告诉对方不是来杀人的,他们必须要控制事态的程度。

否则真变成严重的流血事件,那性质就变了。

左良玉也许不会把他们老大方国安怎么着,但一定会让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们吃不了兜着走。

“别找事,否则一切后果自负…”骑马小军官的口气仍旧十分严厉,对回答显然非常不满意。

领着头的方国安部将冷笑起来,然后讥讽道:“别给脸不要脸。乖乖的把女人和财货都备好,把兵器也都收起来,离天黑不远了,别让我们麻烦,也省得你们受皮肉之苦。”

“你们是在找死!”骑马小军官大怒。

但这回领头的方国安部将却没有理他,而是冷笑着打马带头向前逼去。

“快停下,快停下,不许往前走了…”一直骑在马上的小军官开始慌乱了,同时连人带骑被压迫着不断后退。

这时,在最前面带队的方国安部将们全都哄笑起来,他们纷纷七嘴八舌的对骑马小军官喊起来。

“吃奶的小子,你现在服个软,大爷们保证你不会挨揍。”

“小子,别自不量力了,否则爷们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回去告诉你们的人,把刀子都藏好,千万别让我们见到,否则可就不是打你们一顿的问题了。”

……

在成片的调侃中,骑马的小军官更加慌乱,他的语气虽然还在努力生硬和严厉,但气势却越来越弱,而那些骑驴的老老少少见状干脆再次惊惧的掉头跑走了。

看着那骑马小军官的窘迫和无力,前排能看到这一场景的方国安广大士兵们也全都大乐起来,更多的调侃以及辱骂接踵而出。

不过,骑马小军官虽然一路被逼迫着狂退,但也始终没有逃走,而是尽力却苍白的重复着严厉的警告语。

但除了咒骂再没有人搭理他,甚至有些不耐烦的还喊出了“洗好脖子乖乖受死”和“一会儿杀你们个片甲不留”等极具攻击性的言语。

直到终于快接近那庞大的车马人群时,方国安的这三千兵马才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一条稀薄的长矛兵线借着林地和水洼横挡在了他们面前,封死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那是三个各由一百多名手持长矛的士兵结成的三排制长方阵线,大概是三个哨。

骑马小军官在这时也终于借机退到了那些长矛步兵阵的后方。

不过,看着对面稀薄而安静的长矛阵,方国安的军队却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嗤笑。

领着头的方国安部将花了好半天才让本军大约安静下来后高声大喊道:“对面听着,把兵器都收起来,把路让开,不然休怪我等无情!”

可回答他的却是一支从对面长矛方阵后方抛射而出的利箭。

这利箭以一个极大的弧度嘭的一声扎在领头方国安部将的马头前两米处,并把马上的人吓了一个激灵。

“你们这是找死!”领头的方国安部将激动的将刀抽出了刀鞘并对着百米开外的长矛阵线挥舞了几下。

整个方国安大军也一片哗然,很多人也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挥舞起来并开始叫骂。

“不想死就把兵器都放下!”

“惹怒了爷爷让你们好死。”

“对面的小儿们,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

方国安的部队尽管是来打群架的,但也都带着兵器,并且还兵甲齐全。否则真赤手空拳而来,那就不是打人而是找死了。

不过,对面那些长矛阵中的士兵似乎并没有被恐吓住,他们继续诡异的安静着并没有一丝慌乱。

突然,在一声“咻—咻—咻”的尖锐声响之后,三个长矛方阵中的士兵突然爆发出整齐而雄壮的三声“前进者死!前进者死!前进者死!”的呐喊。

对“咻—咻—咻”的尖锐声响,方国安的很多兵将其实并不陌生,甚至有少部分人知道发出这种声音的东西叫哨子,因为与他们同驻汉阳的赵进部队也有用。

但那些士兵的整齐呐喊却是如此的洪亮,瞬间就盖过了一切嘈杂,并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领头的方国安部将心中有些不安了,他也是打过仗的,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骑在马上回头看看愕然之后却又再次爆发出的更大和更乱的咒骂与嘲笑,看看那一片片黑压压的人头,他又觉得没有理由担忧。

10个打1个,你再精锐有个屁用!

至于对方会不会真的使用兵器捅过来,他连想都没想,他觉得这就是想吓唬住他们。

除非对面全疯了,全都不想活了。

很多方国安的兵将估计也都这么想,根本就没结阵的他们乱哄哄的叫骂着开始缓缓向前移动起来,人数上的绝对优势给了他们无畏的力量。

“前进者死!前进者死!前进者死!”整齐的呐喊再次响起。

与此同时,方国安军队右前侧的一片树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群大概百多人的鸟铳兵端着鸟铳成一线钻了出来。

因为地形的原因,这群鸟铳兵大概成一条不平直的斜线直对整个方国安军队的右前翼,双方最近处仅相距一百来米。

由于这个距离只比长矛方阵那里略大一点,已经处于鸟铳的有效射程之内,而且眼尖的人还可以很容易看出那些鸟铳兵手中盘着的火绳全是引燃的,其直观感受显然比长矛更具威胁。

不过这还是没有吓住不断前逼的方国安大军。

对鸟铳稍有了解的士兵都知道,火绳虽说是燃着的,可如果还没有被装入扳机的龙头式夹钳内,就离可开火还早。

虽说紧急情况下倒也可以直接将火绳直接怼入火门实现开火,但这会在操作上带来巨大的不方便,并很容易导致自伤和误伤战友。

既然火绳没装,那就是吓唬人。

于是,他们继续不理会警告并完全不鸟那些鸟铳兵而仍在乱哄哄的喝骂着缓慢前进。

八十米,

七十米,

六十米,

阻挡他们的长矛兵们虽然仍在一遍遍整齐的喊着“前进者死”,但他们很多人的眼神却已经开始飘了,阵型也开始出现了摇晃。

他们在压逼面前明显不再自信,明显开始了慌乱。

树林边缘那些后出来的鸟铳手们甚至有不少开始了东张西望,他们应该更慌。

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不无所适从更不可能!

他们又不是傻子,更不是木头,而且也很清楚他们面对的是什么人。

而这进一步激起了方国安大军的嘲笑。

一切都已不可阻挡!

此时就在那些长矛阵的后方,李平正阴着脸看着一切,不过没人知道他的心中在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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