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画饼
“我这会子得闲，过来逛逛。”
“二爷是想听曲儿吗？”贾蔷忙问。
“这里谁唱得最好？”宝玉顺坡下驴，本不为这个而来。
“二爷，十二个女孩儿都唱得好。”贾蔷美滋滋地介绍道，“但若非得挑出最好，通常推小旦龄官。”
“你这个领班在这里感觉如何？”
“感觉？”贾蔷不由得一愣。
没想到宝玉跳转得如此之快，按理说问完谁唱得最好，接下来就该问近来都学什么曲儿才对，然后请龄官来唱嘛。
可谁知，突然问起他来？
莫非二爷有更美的差事安排我？
一念及此，贾蔷微微一愣后马上转而笑道：“感觉还不错，就是悠闲了一点，近来女孩儿也不大学唱……”
刚说到这儿，贾蔷又突然打住了，意识到好像这么回答不对。
因为想到宝玉近来变化很大，最讨厌悠闲，大观园整改的宗旨，不就是不养闲人倡导人人自食其力吗？
所以接下来的话贾蔷没有说。
本想为自己和女孩儿家多争取一些表现的机会，看来还不是时候。
只听宝玉又问道：“这里的女孩儿个个都听你这个领班的话吗？”
“那当然。”贾蔷颇为自豪地点点头，脸上还洋溢着几分得意的笑。
“听说你与龄官相好？”
“……”贾蔷顿时脸红，变为尬笑。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瞧你还不好意思！”宝玉摇头调笑，“你若有本事让十二个女孩儿都喜欢你，我才佩服呢。”
“二爷，正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哪有这个本事？”贾蔷谦虚地说道。
“既然这里的人都很悠闲，那我给你们指一条明道如何？”宝玉这才说到实处。
“二爷请说。”贾蔷平静地道。
说实话，这时候他都有点儿懵了，不知道以何种心情面对。
因为宝玉说话有一茬儿没一茬儿，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是感觉宝玉“说话人不懂，干事人不知”的风格好像没怎么变。
从宝玉现身梨香院到现在，贾蔷都没能捕捉到重点到底在哪儿。
“你呢，我想推荐你到东府做事……”
“二爷，这不行，不行的……”
宝玉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见贾蔷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一副急切的样子。
“怎么就不行？你与蓉哥儿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吗？”
“二爷，那是过去，人都是会变的。”贾蔷一脸的拒绝。
“哦，那你就当是我的卧底、探子，为我做事，这样行不？”
“既是为二爷做事自然另当别论。”稍作犹豫后贾蔷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之后又问道，“不知二爷有何吩咐？”
“你才说蓉哥儿有想法，那你留在他身边，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哦，还包括你的珍大爷，我也要知道。”
“这……”贾蔷很为难，不得不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二爷，当初就因为珍大爷怕流言蜚语，才让我从东府搬出去自立门户过活，如今又回去，我怕……”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珍大哥被废，蓉哥儿破了相，你回那边正彰显你的情义。且蓉哥儿那么信任你，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比你更合适，为我做事不会亏待你的。”
这样一说，贾蔷抵抗的心思不禁又弱两分，“二爷是让我去监视他们吗？”
“可以这么说。”
“那这里的教习与女孩儿呢？”
“梨香院戏班子解散，教习给钱令其自便，女孩儿我推荐到另一个有发展前途的地方。”宝玉如是般说道。
至此，贾蔷才算清楚地知道宝玉此行的真正目的。
也让他明白没有拒绝的可能。
否则自己饭碗就得丢，梨香院要解散了嘛，不答应去东府，让他何去何从？
“不知二爷要将女孩儿家推荐到哪里？”
“精武飞龙。”
“啊？这是让她们去习武吗？”贾蔷满脸惊讶，二爷刚不是说推荐她们到一个有发展前途的地方，可精武飞龙……
二爷不会这样忽悠人吧？
“习武固然没错，但不是主要目的。”宝玉说道。
“那她们将来有何前景？”
“你这是不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二爷，只是身为领班，当为她们负责，不然怎么与她们说？”
“精武飞龙待遇不错，管吃管喝，每名弟子每月还有一两银子的补贴。”
“二爷，这些我知道，可这里毕竟是贾府，精武飞龙岂有可比性？”
“很快我就会与精武飞龙深度合作，届时他们都将成为我的人。”
贾蔷疑虑重重，二爷要与精武飞龙深度合作？这话让人如何相信？
见贾蔷这般神情，宝玉笑道：“你刚不是说她们都很听你话吗？接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反正话我已说完，实在不愿意去也不要勉强，让她们自便。”
“好吧，我试着劝劝。”贾蔷知道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多说无益。
宝玉又笑了笑说：“其实不用劝，只告诉一声，就看她们是否信任我。”
贾蔷点头道是，但心想，这无异于给大家画了一张饼，很难让人信服。
且不说让女孩儿习武她们愿不愿意，精武飞龙到底前途何在？
二爷与精武飞龙为什么合作？合作又干什么？二爷一句话也没说。
严格来说连画饼都不算。
画饼画饼，总得画一张饼吧？
可二爷的“饼”在哪儿？只一句看是否信任他……就这能当一张饼吗？
“好，你说服这里的女孩儿便来怡红院找我，我告诉你去东府具体做什么。哦，还得提醒一句，解散梨香院我已经知会过太太与凤姐，她们都同意了的。”
说完便去了。
留下一脸懊丧的贾蔷。
本以为出卖贾蓉讨好宝玉，怎么也能得到些实惠，却不料得来的竟是解散梨香院。
还偏偏让他重回贾蓉贾珍身边。
让他到哪儿说理去？
可这事儿又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不是说了太太、琏二奶奶都同意了吗？
大观园开恩放人近半，梨香院终究也没逃过，这样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贾府难道真如外界所传，已经虚空了吗？”贾蔷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从前他是不信的。
这里是贾府，又出了一个贤德妃，谁相信会虚空？然而贾府近来的动作又无不显示这一点。
不然如此大家怎会做出开恩放人，遣散优伶这样的事？
宝玉回到怡红院，小红端茶过来，恰好袭人晴雯都不在身边。
便笑问：“小红，近来芸哥儿没找你？”
“二爷说哪个芸哥儿？”
“就是贾芸啊，非得做我干儿子。”
“他找我做甚？”
“你们两个不是……”
“不是什么？”
见小红一副平静的样子，也不见半分忸怩之情，宝玉还有些诧异。
“我还以为你们相好呢。”
“先头因为他进园捡到我一方手帕，确实有过交往，后来还给我了便再无联系。如今二爷将我调到身边，更没机会见面了，二爷说什么相好，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我是觉得你们蛮般配的，所以若彼此有心，我倒乐意撮合。”宝玉笑道。
不料小红听了，竟走到门口喊道：“袭人、晴雯姐姐，快来，二爷又在胡说。”
搞得宝玉一愣。
什么情况？小红难道不喜欢贾芸？
又或是因为自己将小红调到身边来，间接导致小红与贾芸疏远了？
若真这样，岂不成了棒打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