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朝得悟

衡山的春雨，与华山不同。

雨势更急，更磅礴。

但不管怎么不同，春雨就是春雨，随着漫天的雨滴从天坠落，好像是一种湿漉漉的烟雾，没有形状，也不出响声，把整个衡山城和衡山都笼罩在其中，染绿了山，染绿了水，亦染绿了石板小路。

“我的道在哪里？”萧剑来神飞九天，整个心神都沉浸在了雨幕中。

茶馆中，梁发指着桌上的残杯道：“一剑七出，砍金断玉，用的是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第十七招‘一剑落九雁’，整个衡山能有这造诣的，只有……”

“我知道是‘潇湘夜雨’莫大先生。”岳灵珊抢着说道。

众师兄拍手的拍手，也有轰笑的，都道：“小师妹好眼力。”

这时雨滴如酒豆一般，越下越大。

陆大有和英白罗安顿好骏马，正好从外面进来，就听陆大有喊道：“喂，给咱们煮十七……”他扫了一眼林平之，赶忙改口，“不，十八碗馄饨，另加鸡蛋。”

原来是一个老人挑着一副馄饨担从雨中来，在屋檐下躲雨。

老人笃笃笃敲着竹片，锅中水气热腾腾的上冒。

那老人口中应着，“好嘞，马上就好。”揭开锅盖，将馄饨抛入热汤中，过不多时，便煮好了五碗，热烘烘的端了上来。

众人早饿了，见到馄饨，都脸现喜色。

不过大家都很守规矩，陆大有把第一碗混沌端给了萧剑来，哪怕萧剑来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呆呆的注视着雨幕，第二碗是梁发的，第三碗是施戴子的，第四碗是高根明的，不过被他给了陈水柔。

众人开始起哄，羞得陈水柔差点把头钻到混沌汤水中，高根明只是傻笑着。

第五碗陆琴又推给了岳灵珊，岳灵珊赶忙起身，说道：“多谢六师姐。”

老人煮混沌很快，片刻后大家都吃上了热腾腾的混沌。

林平之凑到岳灵珊身边，小声问道：“小师姑，真不用管师父吗？”萧剑来身前的混沌眼看快凉了，却不见萧剑来有任何要吃的意思，这让他很担心。

岳灵珊轻咬了一口混沌，只觉满口留香，她瞥了林平之一眼，郑重道：“小师姑给你说啊，你师父平时都很好说话，除了一个时间例外，那就是他观雨时，这个时候你千万别打扰他，否则他非生撕了你不可。”

林平之打个冷颤，从心地低头吃起了混沌。

就在这时，只听得街上脚步声响，有一群人奔来，落足轻捷，显是武林中人。

众人转头向街外望去，只见急雨之中有十余人迅速过来。

这些人身上都披了油布雨衣，奔近之时，看清楚原来是一群尼姑。

当先的老尼姑身材甚高，在茶馆前一站，大声喝道：“令狐冲，出来！”

梁发怕有人不认识老尼姑，起身当先说道：“参见定逸师叔。”

其他人这才明白，老尼姑居然是恒山白云庵庵主，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的师妹定逸，赶忙跟着起身道：“参见定逸师叔。”

定逸师太目光在众人脸上掠过，粗声粗气的叫道：“令狐冲躲到哪里去啦？快给我滚出来。”声音比男人还要粗豪几分。

梁发回答道:“回禀师叔，二师兄并不在这里，我们也在等他。”

定逸目光在茶馆中一扫，却是停留在了萧剑来身上，说道：“好一个小君子剑，一点规矩都没有，见到我来了还不起身，这是装作没看到吗？看来我要找岳不群亲自评评理，问问他怎么教的徒弟？”

“师叔，你别怪哥哥，他只是观雨太入神，没有看到你们过来。”岳灵珊赶忙解释道：“他观雨时别说是人说话，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理的，他经常观雨一坐就是一整晚一动不动。”

“好一个听不到人说话，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定逸显然不信岳灵珊说的，一把爪向了萧剑来的左肩，这一招由天长掌法转化而来，出招刚猛异常。

“师叔不要。”

华山众人齐齐道。

武功高的，如陆琴、梁发、施戴子和高根明更是纷纷出掌阻拦，但一来失了先机，二来和定逸还是有差距，已然是晚了。

眼看定逸的右手便要碰触到萧剑来，萧剑来突然动了，他站了起来。

这一下，角色仿佛互换，本来是定逸主动攻击，变为了萧剑来。

肩膀和手爪间的碰撞，发出一声“嘭”的闷响，定逸只觉的一股大力从右手传来，她便身不由己的倒退而出，退出茶馆，退入了雨中，啪啪啪连续溅射起七八团水花，她才终于止住了身形。

“你！”

定逸望着萧剑来，惊疑不定。

“师父！”恒山派尼姑们纷纷上前，围在了定逸身边。

这个结果是谁都没想到的，定逸居然被一个华山小辈震飞了。

对于这一切，萧剑来仿若未觉，口中“哈哈”大笑着，大步走进了雨中，他身上没穿任何雨具，很快被淋的湿哒哒，没了先前的飘逸，但他一点不介意，只是尽情地笑着，笑的放肆，笑的豪放。

“师父，华山师兄不会是疯了吧？”一个圆脸小尼姑有点害怕道。

“闭嘴，别胡说。”定逸口中呵斥着，心中却也泛起嘀咕，“不会让仪来给说中了吧？我抓的明明是肩膀，又不是脑袋，怎么会疯？如果他真疯了，我该如何向岳不群交代？岳不群可是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就在定逸越想越烦时，华山派众弟子也同样坐立不安。

岳灵珊一脸焦急，大声喊道：“哥哥，你别吓我，你没事吧？”要不是陆琴拉着，她早冲进了雨中。

林平之见状，跟着喊道：“师父！”

“大师兄！”“大师兄！”其他弟子亦喊道，都被陆琴示意梁发拦了下来，并没有人真的上前打扰萧剑来。

萧剑来没有理会大家的呼喊声，不过也停止了大笑，他口中念着，“昨夜一霎雨，天意苏群物。何物最先知，虚庭草争出。”他伸出手指虚点在空中，一指，两指，三指……动作很慢，又很快，非常的别扭。

神奇的事发生了，一个个涟漪在雨中显现。

要知道，不是在水中，而是在空中。

一个，两个，三个……漫天的涟漪中，雨滴齐齐爆裂，萧剑来的身影随之消失不见，只有一团迷雾在雨中飘动。

十年观雨，终有所得，一朝得悟，《春雨剑法》算是正式踏入返璞归真之境，可喜可贺，值得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