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听曲

天色越来越暗，眼看月亮要被云朵遮盖，曲非烟如一只猎豹般，在幽暗的山林间奔跑，她跑一段距离，都会停下来趴在地上嗅一嗅。

空气里弥漫着阵阵浓重的枯叶和泥土的腐败气味，和草木的清香混杂一处，还有那贴地草根间的阵阵虫鸣，一股脑地涌进了曲非烟的耳鼻，她闭上双眼，在众多的气味中仔细分辨着什么。

过了两息，曲非烟好似闻到了什么，面露喜色，然后起身朝左飞奔而去，如此反复，不断调整方向，前前后后行了有十来里路，一阵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从树林中穿出，一条不大不小的瀑布出现在了曲非烟眼前，水声轰轰，激荡起阵阵狂风，水花四溅，在下面形成了一个五亩地大小的水潭，水潭旁的一块巨石上，两个人影相对盘膝而坐。

“爷爷！”

曲非烟口中喊着，人已飞奔了过去。

“吱吱”一阵猴叫声中，一个黄皮猴子先一步扑入了她怀中。

“大黄。”曲非烟一手抱着猴子，一手摸着猴子的后背，来到了巨石下。

这里已能看清巨石上的人影，一个是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手中拿着一支碧绿色的长箫，另一个是白发老者，身前摆放着一把黑色的七弦琴，两人赫然是消失的刘正风和曲洋。

“非非来了！”刘正风招呼道。

“刘爷爷好。”曲非烟行礼道。

“上来吧。”曲洋道。

“是，爷爷。”曲非烟应了一声，一个飞身跃上了巨石。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从森林中传出，“两位好雅兴。”

曲洋神色一紧，喝问道：“谁？”

曲非烟却面露喜色，喊道；“是岳大哥吗？”

“哈哈，你耳朵到是尖，一下便能听出我的声音。”萧剑来大笑着，从森林中走了出来，几个跨步便来到了巨石前。

“岳师侄，救命之恩，永世难报，刘某在这里谢过你救下我的家人和弟子，不管日后是生是死，这一份恩情我都会铭记在心中。”认出来人是萧剑来，刘正风站起身，郑重地冲着萧剑来行了一礼。

“岳少侠，我也代刘贤弟在这里谢过你。”曲洋跟着起身行礼道。

萧剑来没有躲，受了两人的行礼，直言不讳道：“你们不用多礼，我只是看不过眼，那便管了。”他扫视一圈，在水潭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曲洋眼睛一亮，喝彩道：“好一个看不过眼。”

萧剑来笑了笑，索性头枕着双手，躺了下来。

“岳大哥，你怎么来了。”曲非烟跳下巨石，来到了萧剑来身边。

萧剑来翘着二郎腿，懒洋洋说道：“听说这里有曲听，我便来了。”

“哈哈，岳师侄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要弹奏我和曲大哥一起创作的《笑傲江湖》，还请品鉴。”刘正风又行了一礼，这才重新坐下，他和曲洋对视一眼，曲洋点了点头，低头开始波动琴弦。

“铮铮！”琴声响起，甚是优雅，过得片刻，刘正风的箫声夹入琴韵之中，七弦琴的琴音和平中正，夹着清幽的洞箫，更是动人，琴韵箫声似在一问一答，同时渐渐移近。

这时琴音渐渐高亢，箫声却慢慢低沉下去，但箫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

忽听瑶琴中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仍是温雅婉转，过了一会，琴声也转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韵箫声陡变，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支洞箫同时在奏乐一般，琴箫之声虽然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

萧剑来只听得血脉贲张，忍不住便坐了起来，又听了一会，琴箫之声又是一变，箫声变了主调，那七弦琴只是玎玎珰珰的伴奏，但箫声却愈来愈高，一阵酸楚出现在了萧剑来心中，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箫声也即住了。

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唯见明月当空，树影在地。

“岳师侄觉得此曲如何？”刘正风的声音悠悠传来，打破了沉默。

过了良久，萧剑来终于开口道：“一曲江湖，纷纷扰扰，曲终人散。”

整部作曲讲的正是江湖，嬉笑怒骂，爱恨情仇，勾心斗角，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天下第一，至高无上的地位，终将都会跟土地融为一体。

争了，得到了，是不是就会甘心？人啊人，真正处之淡然确实非常难。

江湖静了，看似一切平定，但只要有欲望，还是会重来，又是一曲笑傲江湖。

听此评价，曲洋高兴道：“好，看来岳少侠是真听懂了此曲，老夫深感欢喜。”没有什么能比作的曲子被人听懂让他感觉高兴得了，千金易得，知音难寻正是这个道理，这也是他和刘正风结交的原因。

刘正风赞同道：“是啊，这个时候能遇到岳师侄，已无憾。”

曲洋开口请求道：“岳少侠，我能求你两件事吗？”

萧剑来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道：“你先说。”

曲洋向刘正风望了一眼，说道：“我和刘贤弟醉心音律，以数年之功，创制了《笑傲江湖》，自信此曲之奇，千古所未有，不应成为绝响。”他说到这里，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来，继续说道：“这是《笑傲江湖曲》的琴谱箫谱，请岳少侠念着我二人一番心血，将这琴谱箫谱携至世上，觅得传人。”

“好，我答应你。”萧剑来跳上巨石，从曲洋手中接过曲谱，揣入了怀中。

这事不难，也不违背世俗道德，顺手即可为之。

再说如此神曲，如不能流传，确实是一大憾事。

“此为其一。”曲洋招了招手，把曲非烟拉到身边，道：“第二件事，就是我这孙女非非，能不能托岳少侠照看一二。”

曲非烟抱着曲洋，大哭道：“爷爷！我不要别人照顾，我只要你。”

见萧剑来默默点了点头，曲洋暗自舒了一口气，摸着曲非烟的头，笑着道：“傻孩子，生死有命，强求不得，以后跟着岳少侠，你要记得，不可再任性，不可再与神教中人接触，你可记住了？”

之前的争斗中，他被丁勉和陆柏两大高手同时击中，五脏六腑早已移位，大罗金仙也难救，之所以还活着，不过是依靠深厚内力吊着一口气罢了。

“呜呜，爷爷，非非记住了，以后绝不和神教中人接触……”迎着曲洋严肃的眼神，曲非烟只能含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