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苍灵目
红云塞路东风紧，吹破芙蓉碧玉冠。云鹤冥冥去不分，落花流水恨空存。
花塚绝巅，奇峰罗列，大雪茫茫无边……
时值深秋，此间却是一副三九隆冬之景，松山白石，几座残破的古殿覆盖着皑皑白雪，环绕一座白玉石台，雄浑壮阔，气势磅礴。
而与此间遥遥相对的主峰之上，两弯月牙石门耸入云霄，石门中环抱着一座苍凉的大殿，高有千丈！整体外形宛若上古巨人的一只眸子，满目沧桑，竖立于天地之间……
“苍灵之目！老夫想起来了！主人！跳过去！”
青峰灵台中，但闻苍灵“嗷”的一嗓子，吓得青峰险些从白玉台上出溜下去。
“我？跳过去！您老睡醒了？先把灵火烧得旺些再说！”
青峰懒得搭理苍灵，双眸紧闭，眉宇间却有一只小竖眼“骨碌碌”乱转，紧张打量着四周，与那苍灵之目遥相呼应。
此刻空中，一根滚木悬浮，金光璀璨，正是那被称为南宫玄的神仙祭出的神木，只不过此刻滚木被一层浓郁的湛蓝色光雾所包裹，这才悬而未落。
而脚下这座莲花形的白玉石台，方圆足有百丈！其上符文模糊不清，被岁月打磨得圆润而晶莹，仿佛蕴含着天地间质朴的大道，若在上面修行，定是受益匪浅。
环绕着石台，几株腊梅傲立，花朵玲珑剔透，似乎与这白茫茫天地格格不入，孤芳中傲然展示着它的鲜红。
想来这里便是之前鸿鸣仙子天冲魄所在，而灵台中的钟儿应该便是仙子芳魂所化，青峰有些茫然，不知仙子为何选择自己肉身作为寄居之所，那个浮梦谜团重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咿呀！爹爹！来玩躲猫猫……”
这时，灵台中，乳白灵火蹿腾起丈许，燃烧得更旺，钟儿稚嫩的话语声响起。
花塚八层虽奇寒无比，但青峰此刻内心却是滚烫，鸿鸣仙子！那可是传说中的存在！
“孽徒！还等什么！法目已开，快凝神望天！”十三爷又是突然一嗓子，打断了青峰杂乱的思绪。
“法目！开！”
青峰不敢怠慢，眉宇间流光泛起，豆大的小眼珠子瞪得溜圆，抬头仰望向苍穹。
……
日居于中，照临下土！
一只小眼珠子光影一飞冲天，直上九霄云外！
眼前景物斗转星移，时而一片澄清天空；时而一片浩瀚净土！天宫神阙，紫府仙阁，不成想天外自有别样天，这小眼睛竟与那日吞食金鳞果具有同样的功效，法目果真不凡！
“看到啥了？”十三爷话语声焦急。
“牌楼！”
“上面写的是不是……南天门！”
“不，是……玄灵门！”
不知行过几方天地，混沌雾霭蒸腾，视线最终定格在了一座牌楼之上！
那是之前青峰见过的牌楼，万千锁链束缚，苍白如雪！正是吞食金鳞果后见到的那座牌楼！
只不过如今那条老龙早已不见了踪影，而且牌楼上的尘埃也不知被何人扫落，就见一道道划痕遍其上，更显几分苍凉与死寂……
“玄灵门？啥地方？”十三爷话语声急迫，向众爽灵询问。
“是上界一处偏远山门吧？”
“九重天！”
苍灵“嗷”的一嗓子，灵台顿时鸡飞狗跳，吓得钟儿也是“哇哇”大哭，少顷，老人家继续开口：
“遥想老夫当年！一眼便望穿了九重天！那瑶池中有仙女沐浴，碧波流水美人兮……”
“兮你个脑袋！”
苍灵刚张开大嘴想笑，十三爷横空一板砖正好落入老人家的口中！
紧接着，一颗晶莹的门牙“当啷”一声落地，苍灵捂着腮帮子望向十三爷，眸光冷冽，哆嗦挣扎片刻，终究还是未敢还手。
以苍灵牙口！炼妖炉都能抱着啃，可如今却被砸掉了一颗门牙！可想而知，这十三爷融合了天冲魄后，小身板已强悍到了何种程度。
“板砖在手，天下我有！”
十三爷小眼睛一眯，乐开了花，继续开口：
“法目第一眼便预知日后造化，看来你小子仙途不咋地，再看看大地，有没有修魔的潜质。”
青峰闻言有点不服气，小眼睛又一瞪，想要通过那玄灵门看个究竟，但下一瞬！一股无形的巨力暴涌而至，将眼球光影瞬间化为了虚无！
……
“不成仙……便成魔！”
青峰“轰”的一拳，狠狠砸在白玉台上！积雪翻飞，纷纷撒落！
青峰揉了揉自己眉心小竖眼，法目虽对灵力没什么损耗，却需要足够强大的心神超控，着实耗神。
青峰茫然，收了收心神，恍惚片刻，随后小竖眼一眯，低头望向脚下大地……
阴风习习，满目尽是黑暗！
再凝神，小眼睛光影好似每一次眨动便能穿行亿万里！破碎虚空，极速奔向那未知的地底最深处。
许久，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仿佛根本就没有边界……
“徒儿！看见啥了？”
“比师傅的脸黑……”
小眼睛有些迷茫，呆滞片刻，猛地一眨，继续向深处奔去。
又过了许久，黑暗依旧没有尽头，青峰的小眼睛光影也好像在黑暗中寻不到方向，只是一路向下狂奔。
而正当小眼睛有些疲惫，正要闭合时，那黑暗中有一缕朦胧的光微闪。
小眼睛瞳孔猛地一缩！黑云激荡开来，一片广阔映在瞳孔之中……
“徒儿！看见啥了！”
“这是……忘川河？”
青峰声音颤抖，带着一种难言的震撼，就见小眼中，一条蜿蜒的大河横亘东西，此间开始有了光明！
莹莹波光如璀璨星河！几副硕大的骨架沉浮其中，掀起滔天骇浪，也不知大河究竟有多长，给人一种从生命流向死亡的震撼……
河两岸峰峦跌宕，不成想地下竟也有古树玉藤，芳草繁花，为这无边的死寂蒙上一层生命气息，令人叹为观止。
这里虽无阳光，但万物都在黑暗中散发着自身的光芒，一点点，连成一片，伴随着漆黑雾霭和各色鬼影浮动，显得梦幻而多彩。
“幽冥界吗？好美……”
青峰小眼珠子左看右瞧，随即沿着大河逆流而上，跃过一座座巨峰，但见鬼室神宫林立，一些奇异的鬼影和建筑浮现在眼前！
小眼睛又一眨，一座座雄城疾速掠过，其间鬼影如洪，竟与人间惊人的相似！
有的城甚至比天元城广阔上千万倍，龙楼凤阁，浩瀚无边……
小眼不停眨动，眼前时而一片岩浆海；时而几座巍峨山；时而城市喧嚣声鼎沸，魔影横行；时而又宁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了无生机。
“徒儿！你究竟看到啥了！”
“瀑布……”
“瀑布？看来你已渡过忘川，应该更适合修习魔道。”
十三爷的话语声倍显失落。
而此刻，就见青峰小眼睛凝望处，确实是一条瀑布倒悬，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成想忘川之水的源头竟延伸向地底最深处，茫茫寻不见尽头……
“开！”
小眼睛一瞪，瞳孔急剧放大，万物穿梭游走，终归于暗淡！水流也由幽绿色化为银白色，黑暗中只留下一点银芒微闪，宛若浩瀚夜空中的一豆烛火……
“徒儿看见了……一眼泉！”
“黄的？”
“呕……不，银色的。”
“唉！泉曲十二河源无一处银色，你小子这是跑哪去了！”
青峰灵台喧嚣声一片，青峰也顾不得理会，小眼睛注视着那眼宁静的泉，似乎感受到一股旺盛的生机从中流淌而出，默默注入自己的心田，酣畅无比。
水声汩汩，如银白绸缎，柔软而丝滑。
青峰想张开大嘴“咕嘟嘟”灌上几口，可惜此时此地的他只有一只豆大的眼珠子悬浮，竟与太虚梦境有几分相似，除了看，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灵台中的苍灵不长记性，哈哈开口。
“掉河里了吧？遥想老夫当年！一眼望穿九幽！酆都的罗刹女那叫一个水灵……”
“活腻了！现在就送你下去如何？”
十三爷话语声平淡，灵台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青峰无心理会，小眼睛光影缓缓凑到泉眼前，默不作声，凝神观瞧。
但见银光灿灿，泉眼只有手指头粗细，从一块圆形黝黑的石块中流出，周遭还点缀着几片青苔，泉眼整个形状宛若一只眸子，仰望黑夜，深邃无比……
银光漱漱，小眼珠子迎上那股泉，任凭流水洗刷，一眨不眨，青峰顿觉心神空灵无比，想要透过泉水再向地底更深处望去……
而正在此刻！时间仿佛定格，眼前瞬间白蒙蒙一片，甚至灵魂也化为一片空白！所有的一切都瞬间逝去，徒留下思绪如漫天飞雪，杂乱如麻，不知飘往了何处……
“徒儿！究竟看见啥了？”
“忘川河的源头！那是……生的希望！”
“忘川哪有什么源头！你没看到九幽？”
“九幽？没。”
“唉！天赋为零，或许便是你的天赋。”
十三爷彻底泄了气，灵台再没了动静。
……
峰颠，青峰眨了眨三只眼，后悔当时为啥没多看上几眼，据说修仙者法目在望过天、地之后，便再无法见到第一眼之景。
玄灵门！忘川源头！
光明中的死寂，黑暗中的生机！而这或许便是自己未来的……道。
青峰小竖眼一瞪，漫天飞雪被拉伸成一束束白线，万物在小眼中好像都变得如此通透，能够清晰看见每一片飞雪飘落的轨迹，各有各的道，终归于苍茫茫大地。
法目再一凝，远山好像也被切成一片片，变得不再封闭，眼前除了滚木和殿宇等一些东西无法看透，其余一切都好像都变成了透明，沿着一缕缕光束，将自己包裹在一个四方的盒子中。
四方盒子如同一口棺材，将心神囚禁其中，只能去感知，而无法触及。
“法目……成！”
青峰小竖眼倏地闭合，抖擞精神，一步悬空，迈向绝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