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可求
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游者鞅掌，以观无妄。
季府湖心亭，往来云朵合了又散，倒映在粼粼湖面之上，万千变化溶为一体，竟令人分辨不清：何为云？何为水？何为实？何为影？
阳光映亭，空灵虚幻，周围还装饰着一株株风铃花，那骨瓷般的洁白花瓣泛出半透明光泽，玲珑剔透，馨香醉人。
白玉觞、金足樽、翡翠盘、荷花酿，湖心亭中对坐着二人……
“清酒一觞，荷花飘香！不成想这人世间竟还有如此美味！不过小爷怎么感觉头有点晕？是不是要飞升了？嘿嘿！”在灵韵的一再劝说下，青峰一鼓作气“咕嘟嘟”将一大坛荷花酿灌下，小脸泛起了一抹红润。
“对！你要生了，不喝酒算什么修仙者？来！干了！”灵韵小酌一口，拽住青峰长发，让他仰起了脑袋，随后抄起一坛酒对准了青峰嗓子眼，“咕嘟嘟”灌下，随即俏脸浮现一抹狡黠。“就这酒量还与本大小姐拼？将你灌得不知东西南北，看能说出什么自己的糗事来？”
“韵儿，你说个啥？”青峰含糊一声，小脸通红。
“没什么，荷花酿有助提升修为，不要浪费！”灵韵又提起了一坛。
“嘿嘿！干！”
……
“风云看淡，不服便干！嘎嘎！老大威武，我来也……”
这时，亭边传来爽朗的笑声，紧接着，武胖子提着自己肚子蹦跶上前，而紧随其后，千秋无名、冥夜和齐星儿也走上前去。
“咳，良辰美景，无意讨扰，听说你们前几日遇险，便匆匆前来探望。”千秋无名轻咳了一声。
而冥夜望见亭中嬉闹的二人，脸色有些难看，刚预上前说些什么，而正在这时，空中飘下了几朵雪花，下一瞬，一银发少女闪身在冥夜身前。
一席洁白烟罗软纱裹住娇躯，头戴白玉玲珑簪，眸含春水，闭月羞花，这少女落地刹那，顿时荡起满地霜花，周遭温度也随之下降了些许。
“雪姬！你来做什么？”冥夜冰冷一声，避开少女有些暧昧的目光。
“叫人家雪儿嘛……难道韵儿有事，做师姐的就不该来探望一下吗？”
被称为雪姬的少女娇滴滴一声，飘身到冥夜近前，伸出一只晶莹玉腕搭在他的肩头，而冥夜见此则慌忙闪躲到一边。
片刻的尴尬，齐星儿扭着腰肢上前搂住青峰肩膀，嘻嘻一笑。“呦！小帅哥，这次你可是风光了，据说将那大妖都啃了？来，也啃老娘试试……”
而青峰此刻却昏昏沉沉，竟真把嘴凑了过去。
灵韵俏脸煞白，这时，武胖子突然上前几步，一张大脸伸过去接住青峰那温柔的一吻，当青峰收回嘴唇时，这位脸蛋子抖了抖。
“呕！”众人愕然。
“呸，油有点多。”青峰也是轻唾了一口，一晃脑袋，望向武胖子。
“老大！说说那日打斗情景吧，据说像你这种狠人通常都能感觉到杀意的存在，会提前出手将其扼杀在摇篮中！我娘对我便是如此，比如我说：‘娘，我想吃……’我娘：‘不行！’”武胖子大嘴一咧。
“怎么打的倒是忘了……”青峰满面红光，打了个饱嗝。“只记得那一日谷中，皓月当悬！潭中倩影……”
话未说完，灵韵慌忙上前捂住他的嘴，俏脸飞上一抹红霞。
……
季府，攒尖高阁厅堂内，古香古色，布置得清雅脱俗。
几把竹交椅分列两侧，精雕细琢的檀木桌上摆放着玉石茶具，仔细观瞧，那茶杯上若隐若现一条水墨小龙徐徐游动，蜿蜒盘旋间，竟荡起淡淡的涟漪，水墨生花。
“余夫人，请坐。”季海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在炉火上提起茶壶，倒上半杯清茶向余氏递去。“天冥九龙茶，汤色清幽，只有配上这墨龙玉器，方能浑然一体，恰似天成！”
“无功不受禄，我一山野村妇如何消受得起，族长大人不必客气，此次多亏您出手才保住峰儿性命，况且又在府中讨扰多日，老妪无以为报，甚是惭愧。”余氏略显拘谨。
“哎……余夫人说得哪里话？其实此次两个娃娃遇险与老夫也脱不了干系，正是我想寻那株金麟老树的下落，才会让峰儿和韵儿前去带路，不成想人妖两族和平已久，还有那不知死活的妖孽胆敢出来作祟，不过请放心，此事已告知拂云殿前去查办，稍有时日定会将那不法之妖擒获！”季海坦然一笑，如实相告。
“福祸相依，天命如此，人生在世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过去的，或许这便是他二人的劫，又或许对他们日后处事有所裨益。”余氏闻言也不介意，神色出奇的平淡，入座接过茶杯，小撮了一口。
季海双眸微眯轻也抿了一口茶，随后便不再开口。
又过了片刻，厅堂突然传来脚步声，一圆脸中年男子双手捧着个巴掌大的玉匣步入厅堂。
那玉匣雕刻着繁复的灵纹，表面还散发出淡淡的光泽，看样式绝非凡品。
圆脸男子将玉匣递到余氏面前，余氏则转头望向季海，欣然一笑。
“族长何意？”
“哦，此乃翠云匣！里面有四万灵珠，小小薄礼不成介意，请余夫人收下。”
季海也是淡然一笑，向圆脸男子丢了个眼色。
圆脸男子会意，在余氏眼前缓缓将那玉匣开启……
氤氲飘散，灵光耀目，但见匣中放着四枚晶莹剔透的大珠子和一辆小马车。
高阶灵珠一枚便值一万！这在整个拂云岛已属罕见，而更令人惊叹的是那装着这些物件的翠云匣，可谓一件大型的储物灵器，光看那小马车比例，想来整个萤海楼也能装得下。
而富贵就在眼前，余氏却是面色暗淡，似乎猜出了什么。
“哎！老夫就直言不讳了，不知余夫人如何看待峰儿和韵儿？”季海起身，长叹一声，继续开口：“老夫年过半百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娘去得早，也无人敢去管教，这才养得如此刁蛮。不过当爹的终归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不知余夫人可愿成全?”
余氏闻言并未开口，只是默默摇头苦笑。
“哎！正所谓：门当户对，峰儿这娃娃老夫也甚是看重，只可惜……”季海欲言又止，一抖袍袖。“待峰儿成年后老夫在拂云殿为他谋件好差事，虽他和韵儿年纪尚幼，但二人如今整日里嘻嘻闹闹，形影不离，老夫担心时间久了难免动了真情，所以还是……不见面为好！”
余氏依旧苦笑，微微抬头，就那么默默看着季海，也不言语。
“望余夫人能理解老夫的一片苦衷……”见余氏不动声色，季海面显几分决绝，不再掩饰。“不知余夫人意下如何？三生石上姻缘早已天定，一个情字不由人！从韵儿娘离开那一刻，老夫便只有这么一个心愿，望余夫人成全！”
“好！”
余氏猛地起身，接过翠云匣，随后将里面的灵珠和小马车往地上一倒，甩袖便走。
而高阶灵珠落地，瞬间化为拳头大小，那小马车则瞬间暴涨到两丈开外，直接将茶桌给掀飞了出去。
“富与贵，人之所欲；贫与贱，人之所恶！世道人心难测，老妪领教了！这破匣子倒是有些用处，愿今日一别永不见，否则绝不会……留情！”余氏撂下几句话，一步踏出房门。
“老夫还需要你留情？”
季海一笑，虽也被余氏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不轻，但对付一位周身毫无灵力的妇人，自己不动用法目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而做为天元族长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又岂会被几句话扰乱了心绪。
……
红尘一点灯，无欲亦无求。
一轮明月紧贴海天交接线，沙滩被映得一片洁白，不远处悬崖绝壁延伸入海，若擎天一只龙爪，搅起一片苍茫……
拂云岛西部海岸，墨绿色氤氲覆盖，硕大的骨架若隐若现，古老而又神秘。
此地没有人，更没有妖，只有墨绿色雾气飘荡游走，好似幽灵，吞噬着周遭的一切、一切……
突然，海边泛起水雾，下一瞬，一红衣少女分水踏至。
她万千青丝如瀑，还赤裸着玉足，视那些墨绿色幽灵如同无物，在沙滩上漫无目的地游走。
这时，又是一抹水花飘散，巨浪席卷起几人，缓缓推到了岸边。
“吼！”
墨绿色幽灵仿佛嗅到了什么美味，如洪水般向着几人扑去！阵阵阴风袭来，仿佛下一刻便要将那几人吞噬，腐蚀为一堆枯骨。
而正在这时，那红衣少女回眸一笑，香腮猛地支出两片鱼鳍，娇艳的瞳孔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狰狞无比。
众幽灵当即止住身形，随后如同见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妖物，惊慌逃窜。
红衣少女轻掩红唇，玉臂一圈，周遭墨绿色氤氲中传出“呲呲”的破鸣声，之后便再没了动静，了无声息，仿佛那些幽灵之前根本就不存在于世。
“本宫问你们，此岛最高的山峰何在？”
红衣少女红唇轻启，俏脸突然浮现出一丝痛楚，如玉肌肤也开始寸寸碎裂，仿佛忍受着某种莫大的痛苦。
“圣山！”几人闻言慌忙磕头。
“圣山……”
红衣少女贝齿咬破红唇，眸光清冷，仰望苍穹，随后猛地一跃，化为一条蛟龙砸入那苍海中，游曳而去。
“哥……该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