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寒彻骨
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人心之险，险于山川，难于知天。
季府大门前，两头石兽望着那密密麻麻的人群，瞪圆了眼珠子，满脸的嫌弃模样……
这时，朱漆大门缓缓敞开，行出几人。
为首之人一席白袍随风轻扬，抬手间轻轻掠起额前几缕发丝，一副高手寂寞的模样，正是青峰。
“是他！”
“对！听说灵动境便啃了大妖！”
“呸，装个脑袋装。”
“老大！圣山仁殿兄弟们为你接风……”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欢呼、倒彩声响成一片，几位身着青袍的少年一拥而上，将青峰高高举起。
要说这仁殿“老大”名号，那可都是用拳头打出来的，自从自己五岁入圣山修行便没少了挨揍，但每次被揍，青峰必潜心修行，而后再找上门去较量高下。
总之，非要打趴下对手才算罢休，久而久之，别看青峰修为并不高，但在仁殿早已难逢对手。
圣山！乃拂云岛土生土长的唯一宗门，传闻那开山老祖通晓天机，掐指一算，此间定会出上一位仙人，这才倾尽所有家资建此宗门。
只可惜仙人只在传说之中，圣山千年传承五十多代，如今已沦为培养初阶修仙者之所，不知老祖在天是否有灵，倘若听闻，会不会气得直接从棺材板里爬出，更不知老人家当年掐的是手指头还是……脚趾头。
圣山按弟子修为境界由高至低分为：天、地、仁三殿。
天殿培养经天纬地之才，进入天殿便意味着十五岁便被送往天冥知名宗派着力培养。千秋无名、冥夜、雪姬、齐星儿、季灵韵等皆为天殿弟子，他们注定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拂云岛未来的强者。
地殿多为普通修仙者，当然，如果能凝结出本命灵石也可进入天殿修行。武胖子十三岁凤初境，本应在地殿修行，但武家这辈中唯有他这么一个男丁，武家主可谓煞费苦心，凭借各种天才地宝硬是逼他凝结出了灵石，也正因如此，最终也将这位喂成了个胖子。
仁殿为天资较差者，虽拥有灵力，但十五岁之前一般无法凝结出灵石，天寿之年也不会超过青莲境。当然也有大器晚成者，但万中无一，实属天命，况且对于修行的黄金年龄，十五岁之前稳固根基，这样方能在而立之年有所成就。
圣山培养仁殿弟子的目的，只不过田间还缺几头大牲口，而至于什么前程锦绣？呵呵！
“放小爷下来！”
青峰被扔上了天，喊破了嗓子也无人搭理。
“放他下来！”
这时，一声娇喝仿佛在每个人的心底炸响，众弟子愕然，齐唰唰把目光投向石阶的上的余氏，竟忘了接住此刻还在空中飞着的青峰。
“啊！”
一声惨嚎，青峰险些被摔出了狗声，围观众人纷纷捧腹。
余氏上前揪起青峰耳朵，掩面挤出了人群。
……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天元城大街上，不时有人向青峰几人投去异样的目光，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
余氏这才松开他耳朵，面无表情走在最前面。而众弟子见此，呼啦潮将青峰围上，在他耳边嘀咕着什么：
“老大！听说我们仁殿新来了几位。”
“都断奶了吗？”青峰哭丧着小脸。
“武子杰，之前在天殿，不知为何来我们仁殿？还有个小姑娘，叫什么……对！白小敏！据说她凤初境也不去地殿，而且现在还与咱们女弟子打得一片火热，这是要篡位啊，老大留神。”有少年及时提醒。
“武胖子？自家兄弟！至于那个小丫头？待小爷出手救她浪子回头！”青峰撇嘴，满脸自信。
众人行不多时，但见眼前竹楼高耸，余氏停下了脚步。
“萤海楼？”青峰大眼眨了眨，诧异望向老娘。
“峰儿今儿宴请众位。”余氏板着脸，大步迈入楼中。
“俺的娘！那钱可是儿娶媳妇用的，这么多人，要将您的儿媳吃了不成？”青峰一声嚎，而众弟子闻言则欣喜若狂，一窝蜂涌入那萤海楼，哪还顾得上他这位什么老大不老大。
……
青布幕，班竹帘。
白日的萤海楼，人不多，虽无萤灵之光，却依旧不失古朴风雅之趣。
竹楼三层，蛙灵子撞的那堵墙已被修补好，青峰看着就有点肉痛。
众弟子将两张木桌拼在一起，十余人挤挤压压坐下。
“为何修炼？”余氏高举酒坛，不待众弟子回应，一饮而下。
“为了报效父母、师尊、圣山、天冥！”
“我们仁殿弟子，不过为了混口饭吃罢了。”
“为了保护老大！”
“你少吃点！就是对小爷最好的保护……对了，战魔蛛的时候你怎么跑了！”
“非也，非也！娃娃们听好了，修炼的目的：余生找到活着的意义……永不低头！”余氏酒意渐浓，提起一坛酒起身而去。“记住老妪今日所言，有你们陪伴着峰儿，我也便安心的……去也！”
“这？”
众弟子不解其意，而青峰更是云里雾里，不知老娘这是发得哪门子疯，起身去抢娘手中酒坛，却被余氏挣脱，转身向后院厢房行去。
……
万般无奈愁，酒醒上心头。
天元城，灯火朦胧，弯月划过西窗，映衬在余氏有些苍白的脸颊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时长吁短叹几声，不时又“咿咿呀呀”叫个不停。而青峰就那么默默守护在近前，每当娘蹬掉被子，他便上前轻轻盖上。
“拿酒来！咳！”余氏剧烈咳嗽了一声。
“娘，不要喝了，您这是怎么了？”青峰小脸紧绷，扶着被角的小手哆嗦着。
“你小子懂个屁！可知老娘为你受了多少委屈？”余氏双眸紧闭情绪异常激动，继续含糊着：
“遥想老娘当年……一把大砍刀从南天清虚宫一路杀到东海烟波亭！所过之处无人能敌，统领中天七七四十九界，是何等威风！不成想如今却要受那小子的气，若放在百年前，老娘定是一砍刀将他劈成八瓣，再用那浮光九重引动中天神雷，将他崩成个爆米花……”
“娘！儿不想变成爆米花？”望着老娘梦话竟能如此慷慨激昂，青峰更是心生惶恐，而至于娘都说了些什么，好像只听清了个“爆米花”。
“峰儿……”许久，余氏终于清醒，缓缓起身。
“娘！儿再也不犯险让您担心了。”青峰双膝跪地，攥紧了娘粗糙的手。
“峰儿，与你无关，对了……倘若世间没人能照顾你，你一定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好好活下去，明白吗？”余氏一把将青峰拥入怀中，而青峰闻言却挣脱开来，心知肚明这句话可不是什么吉利话，攥着娘的小手紧紧不放，很怕一旦松开，自己便会失去些什么。
“疼了！峰儿不必多想，娘没事的。”余氏慈祥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递了过去。“你爹留下的……也是该给你的时候了，咳！”
“这是？”
青峰慌忙拍了拍余氏后背，而余氏却咳嗽不停，又过了片刻，她急喘几口气，缓缓躺在床上，呼吸逐渐均匀。
……
夜无眠，天已寒。
萤灵在屋中飞舞，忽明忽暗，娘已安睡，神色安详。
青峰心绪稍缓，呆坐在书案前，望着掌心小小的银针，缓缓放下……
“爹，逗儿呢？”
青峰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柄血色匕首，翻来覆去观瞧，爱不释手。
“血刃！这可是琴心境大妖的宝物……”
而正这时，一缕灰白雾丝至那银针中飘出，一个盘旋便到了青峰头顶！
下一瞬，一股灰白之气醍醐灌顶，从他百会穴位置直接钻了进去！
“我！”
青峰身形一个寒颤，感受着一股寒流在自己督脉中游走，双眸紧闭，心神一动，体内灵力如涓涓溪流般从四肢百骸汇聚而来，向着那股寒流迎了上去。
但那灰白之气摧枯拉朽，视青峰体内灵力如同无物，疯狂在他体内窜梭游走，最后化为劲风，“嗖”的钻入他的灵台！
“不！”
紧接着，灰白之气“铿”的一声将石台上的枯藤斩为两截，两段枯藤同时燃烧，但其上淡金色灵火却暗淡了些许……
突然，灵台又是“轰”的一声巨响，黝黑大石头一分为二，瞬间扩宽到了两丈，灰白之气疯狂冲击着那缕枯藤的淡金色灵火，似要将其吞噬。
阴寒彻骨，而淡金色灵火虽是微弱，却散发出一层层光晕，两根枯藤火苗连在了一起，依旧顽强燃烧，一时间，灰白之气竟也拿它没辙。
少顷，灵台终于恢复宁静，灰白之气缓缓落在对面一模一样的石台之上，寒流涌动，急剧压缩，最后汇聚成了一点灰白色微光，若上古凶兽的一只眸子，死死盯着对面灵火……
“两团灵火！”
眼见自己灵台又多了一道灰白灵火，青峰心神一阵恍惚。
“嗡……”
而正在这时，灵台又是一声嗡鸣，灰白之气翻滚，青峰眉宇间一个小漩涡骤然成型，他顿觉自己脑袋好似要炸开，一片空白，白眼一翻扑倒在书案上。
“嗖！”
突然，书案上烛台飘起，砸向青峰脑门。
而烛台还未接触青峰眉心，便瞬间化为一滩铁水，消融蒸发，化为一缕青烟钻入他眉宇间的小漩涡。下一瞬，那小漩涡好似鲸吞，释放出无穷的吸力，疯狂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血刃颤了颤，飘向青峰眉心，“嗖”的一声钻了进去，紧接着，那银针也散发出无边的寒意，飘入青峰眉心中……
“苍灵出……万灵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