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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破阵

夜幕之中,渔船燃起的熊熊大火分外耀眼。

活着的几名手下,立刻开始脱盔甲。

一名新兵,由于过于害怕,盔甲还没卸掉就跳入海中。

身穿五十余斤的重甲,犹如怀抱一块大石头。

只见这名新兵,直直沉入水底,没能扑腾两下便一命呜呼。

马忠手下仅剩区区四人。

卸掉盔甲后,他指挥四名手下从隐蔽处跳入水中。

此时的渔船,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虽然下令弃船,但马忠却不允许撤退,他要求手下将渔船“送”到敌船身边。

五人潜入水底,企图以人力推动渔船。

虽然距离已不足三丈,但海上的阻力很大,任凭他们怎么使劲儿,两船的距离丝毫没有拉近。

敌船上的士兵,误以为他们已经全军覆没,有人甚至在甲板上庆祝起来。

水下。

五人在轮番换过气后,再一次聚到水下。

马忠环顾了一圈,看到连着锚的缆绳,顿时心生一计。

他指了指缆绳,又指了指敌船的披水板。

四名手下心领神会,立即开始行动。

这里解释一下,披水板,又称腰舵,是我国造船工艺的一项创举。

它是将两块巨大的木板固定在船身两侧,木板一直延伸到水面以下,增加横向摇摆的阻力,从而减少船只航行过程中的左右摇晃。

功能类似于现代船舶的减摇鳍。

部分披水板不是完全固定的,可以上下活动,这样可以更加灵活的控制横向阻力,配合上风帆、船舵,实现全风向航行。

马忠面前的披水板,深入水中大约七尺。

他的计划是,以披水板为定点,以缆绳作连接,五人脚踏披水板,将已经着火的渔船船拉过来。

做一把“水中纤夫”。

五人相互配合,很快找来绳子,一端系在小船上,另一端系在马忠腰上。

马忠水性极好,即使腰间系着绳子,也丝毫不影响他他在水下自如行动。

他两腿如同鱼尾般自如摆动,很快就来到敌船的披水板旁。

四名手下也一起游了过来。

他们脚踏披水板,用力拖拽缆绳,渔船被顺利拉了过来。

面对逐渐靠近的“火船”,敌人最开始并不紧张,以为只是简单的相撞,推开就可以了。

但是几次尝试过,发现“火船”似乎跟自己的船连在了一起,这才慌了神。

慌乱中,船长下令转向,但仍无济于事。

火势最先蔓延到披水板上,然后顺着缆绳点燃了船帆,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缆绳和船身为了提高耐用性,都经过桐油浸泡的。

其燃烧速度之快,完全不是泼水灭火能赶得上的。

最终,敌船船身大火,船员跳水。

六花阵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陈祖义站在战船上,目睹了火烧敌船的全过程,但因为天色已晚、距离不近,并不清楚怎么回事。

马忠等人下水时,动作十分隐蔽,隐蔽到连陈祖义也没看到。

所以,当渔船烧毁时,陈祖义误以为马忠已经没了。

手下就这么一员大将,现在还没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自己还身处在包围圈中,恐惧感再一次占据了他的心头。

死亡带来的压迫感,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但恐惧了没多久,敌人的船也起火了。

陈祖义很快明白过来,这是马忠的计策成功了。

或许马忠还活着!

他当即下令,从缺口处突围!

同时,全体注意水面动态,准备营救马忠等人。

这时,“咚咚咚”一阵鼓声传来。

这是混江龙在下达命令,要求所有船只收缩包围圈。

陈祖义的鸟船更加灵活,混江龙的广船在机动性上处于劣势。

既然包围圈被打开了缺口,必须立即收网,不然陈祖义可能要趁机逃走。

陈祖义是第一次参加古代水战,自然没有什么经验,听到鼓声以后,还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来的鼓声?”

牛二回:“回将军,这是混江龙在排兵布阵,命所有船只向我们驶来。”

“哦?这你也听得懂?”

“小的在军中侍奉多年,听鼓识旗还是做得到的。”

陈祖义环顾了一眼四周,夜幕之中,混江龙的船都挂起了灯笼,以互相明示位置。

只见黑暗中的火光,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忽然心生一计。

“这船上是否有鼓?”

“有!此船乃先锋船,负责刺探敌情,有两面大鼓用于传递情报。”

“好!你立刻去击鼓,令所有船只即刻后退!”

牛二心领神会,晚上因为视野不佳,无法通过旗帜传令,混江龙只能通过击鼓下达命令。

在这个时间点,如果己方也通过击鼓下达不同的命令,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得令!”

传令鼓就在艉楼,牛二丝毫不敢怠慢,三步并两步来到传令鼓前。

他手持鼓槌,重重敲击传令鼓,鼓声越过水面,传到各个敌船。

混江龙的嫡系部队,可以说是训练有素。

听到老大下令要撤退,虽然都很困惑,想不清楚为什么撤退,但每个船长的执行力都是一顶一的。

转舵,撤!

听到撤退的信号,混江龙本人顿时傻了眼。

因为传令信号是内部独创的,一般打劫过程中使用起来十分顺手,扰乱传令信息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叛乱,没什么经验。

混江龙询问手下:“是谁在乱下命令?”

手下回:“禀将军,应该不是咱们的人。”

混江龙猜到了事情原委,他下令,继续击鼓,让大家前进!

鼓是敲了,命令是下了,但六艘船的船长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会儿前进,一会儿撤退,现在又让前进。

不对,现在是同时响着两种鼓声,一个是让撤退,一个是让前进。

个别耳尖的,依据鼓声传来的方位,判断出是陈祖义在扰乱信号,立即下令重新调转船头。

大部分船长,因为判断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命令,愣在了原地。

因为各位船长的不同反应,原本整齐的阵型,逐渐变得毫无章法。

陈祖义趁势,指挥着鸟船朝着阵法的缺口而去。

混江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却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这时,一名贴身侍从献计:“将军,咱们要不想办法,干他一炮!”

“干他一炮?”

混江龙重复了一遍问题,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他有自己的顾虑。

当时的冶金和火药技术还比较落后,旧港远离大明国土,技术更差。

因为冶金技术不行,造出来的火炮(当时被称为火铳、火筒)杂质多、气密性差,炸膛是家常便饭。

另一方面,火药技术还不成熟,威力不大,而且性能极不稳定,有时可以炸穿炮管,有时却连炮弹都打不出去。

总得来说,用炮是一个很看运气的事情。

运气好的话,几炮就能摧毁敌船。

运气不好的话,用炮等同于自杀。

用当代的话来说,这属于薛定谔的炮。

混江龙的旗舰上有两门铜炮,但一次都没用过。

思考仅仅片刻,“把老子的两门铜炮拉出来!”

混江龙没有过多犹豫,他明白,战机转瞬即逝。

如果此刻不抓住,以后可没有后悔药吃。

十几名手下奔赴货仓,抬出了那两门尘封已久的铜炮。

一块被抬出来的,还有一桶受潮的火药,以及十几颗炮弹。

火药因为长期不用,已经变成一个硬块儿,敲开外层的固体硬壳后,才露出内部的粉末状火药。

炮弹由花岗岩打磨而成,每个炮弹重量在十二到十五斤之间。

两名士兵,将火药倒入炮管中,用搋子一样的东西将火药压实。

随后,他们将一块儿木塞状的木块儿塞进铜炮里。

这个木块儿相比炮弹,可以更好地贴合炮管,从而更好利用火药的推力。

最后,他们才将炮弹放入炮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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