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几度反转
自交战至今,局势变幻之复杂,莫说当局众人,便是旁观者也不禁升起眼花缭乱之感。
时间其实只过去半盏茶都未到。
背负着假石盒的那几人且拦且走之下,也才奔出去三十余丈罢了。
攻守之势已经转换成了,敌方秘蝠卫首领都要大喊救命的程度。
因此即便蝠卫首领的话敌我双方都已听清,但能于这瞬息间彻悟过来并及时行动的,仍旧是少数。
望着这明显使动秘法后气势可怖的蝠卫统领,沈唯等三人却是各自面色如常无所畏惧,只默默地将那第五人团团围住。
一道魅影闪过,陈总管已与蝠卫统领缠斗在一起。
虽说只一交手间陈总管便落入挨打的绝对下风,但拖上十几招自无问题。
实际上只三招过去,沈唯等三人已将那最后一人解决。
两道身影骤然分开,陈总管已落定西方,同沈唯、王微、觉真三人将蝠卫统领围在中央。
而此时,离得最近的蝠卫援手也还有四五丈的距离,己方更有五人在此处牢牢扎住一条防线。
面对这般绝境,那蝠卫统领仍是悍勇无双,纵身向着王微扑去。
显然打着从此处突破的点子。
只是沈唯等人又岂会让其如愿?
沈唯、觉真、陈总管三人同时踏步,缩小包围。
王微面对扑来的蝠卫统领毫无惧色,一套防守剑招使得水泼不进,将其死死抵住。
只这一下的阻挡,沈唯三人已近前来。
当蝠卫首领授首后,沈唯四人已转身面向剩余蝠卫。
沈唯问道:“陈总管,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事?”
陈总管此时心情大好,尖声笑道:“这群胡狗,既然敢来,咱们主人家可是好客之人,自然得留下他们,杀!”
一场厮杀过后,秘蝠卫能逃脱之人不过寥寥。
眼见天色不早,且此番人手损失也是不小,陈总管也将众人再度召集。
自黄河滩上厮杀至今,除去至今失踪的人员外,此处只剩下九个人。
这时陈总管开口问道:“秘蝠卫虽已解决,未免夜长梦多,我们即刻赶回建康。觉真,那真的石盒在哪儿?”
觉真笑道:“还在刚刚那个院中。”
说完便领着众人返回小院,自房间里将真的石盒取出交给陈总管。
陈总管上手一摸,便已知此是真物。
一行人再不停留,动身向南而去。
一昼夜间,沈唯一行顺着颖水南下,一路上竟是出奇的平静。
等到夜里,众人寻了处离颖水不远的平地歇息,离此十余里外则是一片无名山峰。
有人打来了山鸡、野兔,架在火上炙烤。
几个人凑在一起不时说些笑话,眼见着还有四五天即可返回建康,此处又是国朝腹地,众人也都安心得很。
沈唯应和着几人不时的恭维,心中则暗暗猜想着此次任务的那石盒里究竟是何物。
从石盒交给觉真手上时,沈唯便已悄然开启虚空神通,探查这盒中物事。
只是令沈唯吃惊的是,以往无往不利的虚空神通竟不能看穿这石盒。
自沈唯摸索出这心内虚空外放以来,除去少数灵觉高妙之人能有所察觉外,还未曾见得又什么物事能避过探查。
想不到于此时见得一件,显然这石盒也不简单,内中盛放之物只会更加珍惜。
沈唯对此倒是没有什么贪欲,只是好奇之心总不能免。
夜里除去警戒之人,其他人各自抓紧休息,养足精神。
沈唯也以盘坐代替休息,于心神之中继续揣摩修行精要。
直到夜入三更时分,沉浸在修行中的沈唯猛地睁开双眼,警示感应大起。
几乎同时,陈总管口发尖啸示警,阴柔气劲自双掌击出。
“簌簌”之声大作,仿似风吹叶落,实则是数量难以形容的劲弩激射而至。
心内虚空猛地将二十丈内一切动静笼罩,沈唯清晰感应着每一发弩箭的方向、射出的劲道。
尔后,沈唯火力全开。
“叮叮叮叮”,刀剑齐挥下,数十支弩箭于瞬息间尽数挑落。
下一瞬,沈唯已移动至方将长剑拔出的王微身旁,将这一方向的弩箭也全数磕飞。
在一息之间,以沈唯如今的能为也只能做到这一地步了。
接着便是数声惨呼传来。
一场箭雨过后,场中已只剩下四人。
容不得几人喘息,大批黑衣人已抛下弩弓持刀剑迫至。
只一眼望去,沈唯已向着负伤狂怒的陈总管大喊道:“逃!”
当先向着山林投去,其余三人紧随其后。
不过盏茶工夫四人已踏入山间,到此几人再不奔逃,反身迎敌。
陈总管脸上青气大盛,寒声道:“私藏劲弩,袭杀军伍,不管这帮人是何来头,休想逃过朝廷煌煌天威!”
沈唯则是在旁道:“这群人实在不简单啊,潜行无声且不去说,单是一流高手便有七八人,行动又如此有素。”
说话间那群黑衣人已追至山脚。
以沈唯几人眼力只一扫便看出共有三十四人。
以四对三十四,单看字面悬殊,几是无解。
只是真实对战却不是数字游戏,眼见敌人上前,沈唯四人已结阵冲入敌群。
沈唯、王微、觉真三人依三才方位站定,而战力最高的陈总管反而居于三人中央,却并不出手。
小三才阵也是虓虎卫基础战阵之一,讲究的便是灵活、快速。
而沈唯三人更是无一短板,无论是内功修为还是身法都臻至一流之境。
因此在冲入敌群后,几人如同旋风一般,在敌群中不停游走。
一时间刀剑互碰的“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此番组阵,沈唯是枢纽,凭着心内虚空的妙用,沈唯每一步跨动,都带着几人与敌群中的那几位一流高手错开。
两帮人无声厮杀间,仅半盏茶后,沈唯等人来回穿插数次后终于停下,此时战场形势已变了模样。
强袭奔波下,除去陈总管无甚变化外,沈唯等三人已是损耗极大,而对面那群黑衣人变化才叫巨大。
短短工夫里,三十四名黑衣人已不足半数,仅余十五人。
虽说死的全数都是一流以下,但沈唯等人这般高效的杀人手段,也着实震慑得一众黑衣人心襟摇曳。
便在这时,陈总管出声道:“接下来且看咱家手段。”
鬼魅般的身法再度运使,饶是沈唯早已见过多次,也忍不住感叹其神速。
沈唯三人也只略一回气,便再次杀向黑衣人群。
说来之前若不是袭击来的太过突然,这群人手上的劲弩又太过犀利,沈唯等人自不惧这般场面。
眼下几人缓过来后,胜利的天平也便随之倾斜。
眼见着黑衣人越死越少,这些人却仍不后撤,仿佛真无惧死亡一般。
便在这时,自远处一股诡谲多变的刀意猛然传来,与之同行的还有大批高手的气息。
此时场上已只剩下两个黑衣人还在苦苦死守,但当这股气势传来时,那陈总管却是面色骇然。
尖声叫道:“九邪刀苏青空?你怎么可能没死?”
而远处一道同样尖利的笑声传来。
“陈老鬼,三十年前的旧账一并了结,给我死来~~”
伴随着这话声,仅剩的两个黑衣人更加疯狂,抵死纠缠着陈总管不放。
“呼”地一声,熟悉的包裹再度飞入觉真手中,同时陈总管的声音传入三人耳中。
“速速逃离此地,进入深山躲藏。魔门再度出世了,务必把这个消息传回朝廷!”
沈唯从其传音里竟感受到一股玉石俱焚的决心,当即不敢耽搁,三人转身向着深山潜去。
而陈总管也抓毙最后两个黑衣人。
没多久,沈唯三人便感知到身后那双方交战在一起的强烈气势,三人脚步再快三分,已没入这片山峰深处。
行不多时,眼见着已听不见远方的动静后,沈唯三人稍微停下辨别方向,继续前进。
当沈唯等人于这山间经过一座不知何时搭建的铁索浮桥时,沈唯轻咦出声,似乎发现了什么。
王微在旁问道:“沈兄有何发现?”
沈唯点头道:“确有发现,还需到桥那边瞧瞧,才能确定。”
三人过了浮桥,沈唯向着浮桥两侧的立柱摸去。
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后,沈唯笑道:“没错了,就是这儿了,原来是在这儿。”
一番话说得觉真、王微二人莫名其妙,忙问来由。
却原来此处浮桥连接的山峰脚下有条小径,可直通往边荒集。
“边荒集?莫非是那个在十几年曾经兴盛一时的南北要冲所在?”王微略一思索,惊讶问道。
沈唯点头,解释道:“边荒集虽已荒废许久,但当初荒人们留下的有不少机关布置,正适合我们躲藏。正巧,我却是知晓机关出入之法。”
王微、觉真二人自是无意见,三人便顺着小径一路向着边荒集旧址进发。
沈唯三人走后不久,大批黑衣人已是赶至。
领头之人是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矮瘦老者,此人一到浮桥上便绕着四处转悠。很快便在另一端的立柱下的草地上有所发现。
望着地上那几颗石子随意的摆放,老者却是嘿嘿笑道:“唔,逃去边荒集么,有意思,有意思。”
嘀咕几句后,老者手一挥,带着人马同样顺着小径追索而去。
边荒集外,沈唯望着这片已许久无人迹的古楼残垣。
渭然叹道:“自南北对峙局面形成不过二三十年间,边荒集已经零落至斯。”
随后,沈唯却是转头向着王微、觉真二人笑道:“嘿,你们瞧,咱们马上要入城的地方当初可是号称‘小建康’的所在,南北客商顿足于此销金如土。往中间广场而去就是古钟楼啦,可惜如今已经只剩三丈多高,再不复当初‘钟楼望远’的胜景哩。”
耳听着沈唯如数家珍般介绍着边荒集的景物,王微这种高门子弟再也忍不住地问道:“沈兄自踏足建康以来,不知几多人欲探清沈兄来历却都不可得,莫非沈兄出自这边荒故人?”
沈唯坦然道:“我师便是这片荒原乐土上的‘荒人’,故而我也可以算半个荒人。好啦,随我来吧。”说完振身奔向钟楼。
钟楼底部,沈唯轻车熟路地在左侧启开一处暗门,现出一条直通往底下的台阶来。
而后沈唯带头进入,接着作出邀请的手势。
待三人都进入这密道后,沈唯一边启动机关将暗门回位,一边介绍道:“这条密道是当初荒人精心留下的暗手,深入地下足有十余丈,相信无人可以发现。来,随我上前。”
三人沿着台阶一路下行,虽深处地下,空气却不沉浊,显然设计之初便考虑到通风需求。
只是任王微二人如何观察也未发现通风之所。
王微不禁叹道:“能有这般巧思的大匠可不多见,当年边荒集显然人才济济啊。”
沈唯笑答:“具体是何人所建,我师未曾告知,前方还有更精彩之处。”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一处石门前。
打开后竟是一间两丈见方的石室,其中石桌、石凳俱全,角落处还堆放有一批粮食、兵械等物。
见此情状,王微二人不由一惊。
沈唯却是快步上前,于其间翻找着什么,没两下便已欢呼出声。
只见沈唯自那堆杂物中翻出几坛酒水来,再看坛口封泥完好如初,显然这几坛酒保存甚好。
沈唯望着手上那坛约莫五六斤的酒坛,一脸满足地长叹。
“雪涧香啊雪涧香,听你的故事听了十几年,今日方才得见。”
接着便笑着对王微说道:“琅琊王氏虽居高门,族中好酒自是不缺,只怕王兄也未曾尝过这雪涧香的滋味吧?自第一楼的庞老板携美离去后,雪涧香已成边荒绝响。”
眼见沈唯将这雪涧香夸的如此无双无对,哪怕如今身后仍有追兵,王微也不由得豪气顿生。
大声道:“美酒入喉,方知滋味如何,却不是沈兄你三寸口舌便能让人信服,还不快快打开。”
一直未曾开言的觉真亦是高呼佛号,道:“小僧量浅,只需一碗即可。”
顿时三人相视而笑,沈唯取来三只大碗,拍开封泥,顿时酒香满室。
许是数十年陈酿缘故,五六斤的酒坛中只剩大半,三只大碗倒满后所剩已无几。
再看那碗中美酒,酒体微黄,晃动间已有粘稠之感。
酒一入喉,石室中顿时安静无声,许久后,王微方发出一声长叹。“唉,柔香满齿,吞入腹内犹如火炙雪沁,名副其实的雪涧香啊。”
接着王微故作愁容,道:“沈兄害人致斯,这下叫我以后还如何喝酒?其他酒水入喉直如无味,这可如何是好?”
沈唯懒洋洋地道:“本来念及某人情义,沈某还准备送上一坛,这下却是省了工夫啦。”
顿时引得王微讨饶。
便在这时,觉真预警道:“上方有人。”
气氛霎时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