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只是恰好碰见
这里是古代僧侣苦修的地方,即使在白天,也是出奇的暗,长桌上有一列被点燃的烛台,微弱的火光照亮的全体校董的脸。
一共有六人出席了此次校董会,四男两女。
昂热身边是两个老的无法分辨年龄的男人,身上穿着挺括的西装,上衣口袋里塞着深红色手帕。
一个拄拐,一个捻珠。
另外的一个男士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明黄色的运动衣,在他手边还放着宇哥与会议格格不入的自行车头盔。
真稀奇,作为卡塞尔贵族学院的校董,居然会骑自行车来参会。
和丽莎挨着的是一位极其年轻的少女,淡金色的长发盘在头顶,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表情十分严肃,一个白手套管家站在少女身后。
“看来和往年一样,从不出席的人照旧没来,加图索家也仍然是派出弗罗斯特·加图索,代替他的哥哥出席。”
昂热手指向拄拐的老人,笑容玩味。
弗罗斯特拿起自己面前的铜铃摇晃,“《青铜报告》整理好了么?我现在想要一个答案。”
校董会之间说话一直是先摇铃,这样是为了防止出现打断对方说话的不礼貌行为。
“报告就放在你们面前。”昂热挑眉,“就是那叠纸。”
所有校董不约而同地翻过繁复的报告,直至最后一页,那么多纸张都在描述着一件事。
诺顿死了。
面对这盖棺定论的结果,校董们保持着沉默。
这是一件可以载入史册的事,所以要用长达半年的时间来出具最终报告。
即便在场的诸位都有心理准备,可当真正面对这件事的时候,他们觉得自己还是要静一下,才能够接受。
弗罗斯特再次摇铃,“历史上从未有龙王确认死亡,昂热,你需要出示青铜与火之王的死亡证明。”
昂热笑了一下,摇晃铜铃,“老朋友,报告上记录的是诺顿的死讯,而非青铜与火之王。”
他轻声补充,“事实上,青铜与火之王这一对双生子中,诺顿意识的载体,罗纳德·唐,已经软禁在卡塞尔学院中,而诺顿的弟弟,康斯坦丁,已经被控制住,用以生物研究。”
昂热取出一沓照片,照片贴着长桌便面划出去。
校董们彼此对了对眼神,每个人伸手拿起两张照片,目光扫过照片。
那是老唐上课打盹的违纪拍摄,以及康斯坦丁在实验室的配合图片。
弗罗斯特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拿着照片的手抖了一下。
铃声响起,“学院在拿龙王做实验?!!”
昂热摇铃,“是的,我们试着在康斯坦丁的配合下,去制造新的贤者之石,作为报酬,就是诺顿的载体可以在卡塞尔学院生活,直至老死。”
“贤者之石是炼金术中第五元素的结晶,传说中能把一切金属变成黄金的石头,也是能让人永生不死的药物,炼金术中最神圣的东西。”
说这话时,昂热看见有校董眼神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但是诸位都知道,我们已经失去炼制这种晶体的方法了,我们现有的贤者之石皆来自于某个古墓,所以,目前我们正在全力研究已经遗失的炼金术。”
昂热没有说真话,新的贤者之石已经被研究了出来,但他知道永生不死这件事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吾名为康斯坦丁,曾至火焰的山巅,于彼处融化青铜的海洋,铸造神的名。”年轻的少女轻声吟诵这段古老的经文。
“现在他是我们的阶下囚。”昂热的声音冷酷森严,“我们让神匍匐在我们的脚下!”
长久的沉默以后,丽莎起身鼓掌,其余人紧随其后,昂热缓缓起身,接受对自己的赞赏,他双手撑在桌上,凝视那一抹烛光。
“这是划时代的突破,这是逝去的同伴们的牺牲换回的光荣,我提议为他们默哀一分钟。”
校董们都低下了头,会议室内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默哀结束,校董们重新落座,弗罗斯特摇铃,“可诺顿死了,青铜与火之王为什么没死?诺顿不就是青铜与火之王?”
“还记得学院里有一个S级学生叫冯玺么?”昂热说,看着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他在档案袋上关于自己言灵的描述是司权,掌管权力,他可以借用龙王们的权柄,和龙王面对面协商,但是最后要归还回去。”
“他在撒谎?”丽莎摇铃,她对冯玺这个名字有印象,是个长得很帅的小伙子,自信张扬,敢和昂热一对一,“为什么?”
昂热耸耸肩,“因为他真实的言灵效果要比他描述的更为恐怖,龙皇尼德霍格死于龙族内战,谁能有实力杀死龙族的至高皇?那可是创造出四大君主的存在。”
“四大君主是亲王般的存在,理应是亲密无间的,但权力无比醉人,亲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尼德霍格不会坐视不理,于是他为某个属下授勋,封为异姓王,用以监督协调亲王们间的关系。”
“而这位异姓王之所以可以掣肘亲王,是因为他特殊的权柄,一个连尼德霍格自己都未曾拥有的权柄。”
“异姓王对尼德霍格撒了慌,说他的能力是交换,牺牲自己换取力量,事实上他根本不需要牺牲自己,仅凭接触,他就可以窃取到诸王的权柄。”
“亲王们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所有力量,异姓王终于把自己的野心放在了王座之上,他决定要发动一场战争,白王是他的帮凶。”
“最后那位异姓王和龙皇同归于尽,白王沉寂。”
昂热不再说话,他暗示的已经很明显了。
“你是说那个叫冯玺的孩子拥有着和那个异姓王一模一样的言灵?”年轻的少女摇铃,看起来还没有冯玺大的女孩,却称冯玺为孩子。
“没错,现在的他攫取了青铜与火之王的权柄,成为了新的青铜与火之王,而诺顿的意识被他所泯灭。”昂热说。
“我可以保证那个孩子失控后,学院会有一个极其合理的解决方案,绝对安全,而且动静不会很大。”
“你提到了青铜与火之王是双生子的概念,那么其他君主也会是双生子么?”捻着紫檀串珠的老人摇铃。
“几乎可以确定是这样,冯玺曾经发表过一篇关于四大君主双生子的论文,作为他以后的毕业论文,作为能够和四大君主面对面交流的混血种,我相信这篇论文的可信度。”昂热回答。
那个时候的冯玺没有说谎的必要。
弗罗斯特摇铃:“康斯坦丁现在在什么地方?”
昂热挑了挑眉毛,沉吟了几秒钟:“安全的地方。”
“你认为的,还是我们都认为的?”弗罗斯特逼问。
昂热看起来懒洋洋,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他仰头靠在椅子上,扭了扭,“没有人能威胁到康斯坦丁的生命,即使他失去作为龙王的资格,但他肉体依旧属于龙族范畴,理论上没有人能使他受伤。”
“理论上?”
“理论上,”昂热又重复了一遍,“因为冯玺是个例外。”
“我们有能力杀死这样一个不安定因素,但是还要放任他逍遥,”弗罗斯特直视昂热的眼睛,“也就是说你的解决方案并不在你的控制之内。”
“嗯,我相信我的解决方案是可靠的。”昂热漫不经心的应着,不以为然,他从雪松木的烟盒里抽出一支哈瓦那一号雪茄,慢悠悠地闻了闻,拿雪茄剪切开口子。
细长的火柴灼烧雪茄身,然后点燃,美滋滋地抽了一口。
在场的五位都能看出昂热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周围空气的温度降了又降,那一根火柴完全无法提供任何温度。
加图索家的代表,弗罗斯特·加图索的脸好像冰封一般,死死地盯着昂热面前升起的白烟。
“昂热,我们非常赞赏你在屠龙事业上的贡献,但是你要清楚,卡塞尔学院并不属于你,学院的解决方案,我们有权知晓。你只是我们共同推选出来的,管理那份产业的人。”弗罗斯特缓缓地说。
“我觉得我的管理十分优秀,我刚刚递交了一份漂亮的年度报告,活捉了青铜与火之王双生子中的弟弟。”昂热吐出一口青色的烟雾,“校董先生,你现在质疑我的能力,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
弗罗斯特摇摇头,“我并没有质疑你的能力,我的意思是,我拥有着对那份解决方案的知情权,我需要你告知我们方案的具体细节!”
“那是费尽心思才想出来的方案,为此我都掉了好几根头发,”昂热自顾自的抽烟,“我认为没必要把计划细节告诉一个不上战场的老家伙,或者.....加图索家族也想掌控这个方案,然后做出某些出格的事情?”
弗罗斯特握紧拳头,扣了扣桌子,“昂热,注意你的言辞,我是站在校董会的立场上说话,而不是加图索家族。”
“好的,好的,我明白,”昂热耸耸肩,“但我不会把这份解决方案告诉你们,这事没得谈。”
解决方案就是让路明非杀死失控的冯玺,如果把这个惊世骇俗的方案告诉校董们,难保某些人会气到跳脚,并且提出对路明非的质疑,不是每个人都像昂热一样,无条件相信路明非的。
摆在明面上的超标S级,冯玺一个人就足够了,他会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
“让我们来到下一个议题吧,尼伯龙根计划的人选。”昂热岔开话题,大力击掌,“请允许我为诸位介绍,我们的A级学生,来自卡塞尔学院的精英,恺撒!”
昂热像是故意忽略的加图索这三个字,这使弗罗斯特愤怒地看向昂热。
“他是我们加图索家的孩子。”
“已经不是了。”恺撒的声音出现,冷冷的驳回了弗罗斯特的话语。
门被推开,灿烂如金的头发,海蓝色的眼瞳,一身纯白色的小夜礼服,上衣口袋里塞着一块紫罗兰色的丝绸手帕,恺撒昂首挺胸的出现在校董目光中。
“孩子,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你是我们加图索家的骄傲。”
恺撒目光锐利如鹰,他盯着弗罗斯特的脸,声音里不掺杂一丝感情,“弗罗斯特,不要把你那所谓的加图索家的荣誉加到我身上,我是恺撒,只是恺撒!”
他丝毫不在意房间里还有其他人,根本不给弗罗斯特一点面子,或者说是,没有给这位加图索家的代言人一分好脸色。
“看来弗罗斯特先生的家事不怎么如意。”捻着佛珠的老人摇铃。
“这不是家事,是我和弗罗斯特之间的矛盾。”恺撒的声音依旧锋锐。
弗罗斯特起身,“恺撒,不要这么孩子气!”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恺撒始终站在门外,未曾迈出一步,似乎只要不解决这个问题,他就不会参加这个会议。
昂热吐出一个烟圈,“看来弗罗斯特你对家族的管理也并非如传闻中的那么有效。”
丽莎摇铃:“我们可以停止讨论这件事么?加图索家继承人的问题并不在今天的议事日程上!”
少女停下花痴的眼神,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恢复了作为校董的庄严,小脸绷紧,“我们现在的议题是讨论尼伯龙根的人选,而不是讨论恺撒的身份问题。”
弗罗斯特接着摇铃,“恺撒的身份和尼伯龙根计划人选紧密相关,这是尼伯龙根选拔的前提。”
一直沉默的中年人左看右看,目光锁定在大门口的恺撒身上,摇铃,“大家不要吵......”
昂热摇铃,“弗罗斯特,尼伯龙根计划不会因为恺撒是加图索家的人而刻意照顾,也不会因为恺撒是一个普通混血种而有所偏见,所以放下你手里的铜铃好么?”
“我们的精英还在门口站着,始终没有落座。”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门口的恺撒,一个反抗家族的人。
“这么多年还没有学生受邀参加过校董会,你是第一个。”昂热看了一眼恺撒,示意恺撒落座。
恺撒向着所有人微微点头致意,然后走向会议桌尽头的空位。
昂热转头看向校董们,“他能坐在这里的主要原因只有一条,是他生擒了康斯坦丁。”
恺撒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奈。
“我只是在检查图书馆的时候,恰好看见有人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