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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宁愿没接到的来电》

【如果可以一起回去,你说多好呢。】

视线模糊,不睹周遭的丑恶与悲郁。

为何不肯舍弃那包生活面包,不以双手保护头部,这是基于哪种顽固的理由?

到底有什么比安危更重要?

为何要这么傻,明知那是丧心病狂的贱女,还要冒险伸出援手?

关天翔是个甘愿舍弃的人,放弃一切皆可,就是无法失去她俩。

不要……

不要……

刚才小颖被拖走一幕是幻觉而已……

“小颖……小……”关天翔回过神来,惊觉自己躺在地上,地板上的电筒勉强照亮四周,铁棍则放在旁边。

然后,关天翔目睹坐在面前的短发少女。

是芊琴,只有芊琴。

“小颖呢?”关天翔紧抓她的雪白小手,手臂是撕心的痛,是刚才斧头砍击所致的。

“天翔……”芊琴轻拉黑色衣袖,水汪汪的双眸夹杂温柔与哀伤。

关天翔左顾右盼,惊觉自己非身处7楼楼梯……

苍白的天花,苍白的铁床,苍白的地板,苍白的心绪。

“我们现在在804号房……那个OL女向下层逃走了,我扶着你来这躲着……”芊琴左手掩着嘴,那是她改不了的小动作,“小颖她……给那个斧头男──”“不会的!”关天翔失控的抓紧芊琴双手,眼眸尽是酸意,“你骗我!”“天翔啊……对不起……”芊琴皱眉喘息着,“是我救不到她……”

关天翔救不到她。

脑海秒速涌现零碎的回忆,恶心感油然萌生,关天翔不知缘故的按着右脸的伤疤。

“是我救不到她啊!”

“喂,电车,冷静点啦──”

“为什么要丢下她啊?

她是我们同学啊!你有没有人性啊?”

“讲道理好不好啊?去救她就来不急啦!刚刚不是我拉开你,你都没命了!”

“枉我当你兄弟!你这薄情──”

“忍够你了!给我闭嘴!”关天翔抵不住精神冲击,将芊琴推开,抚着右脸那道伤痕。

关天翔救不到她。

拼命回溯碎裂的记忆,与脸上伤痕有关的记忆。

关天翔曾经诧异,这条疤痕是何时出现的……

似乎曾跟某人冲突,最后对方刮伤关天翔的右脸,留下这条疤痕……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在哪里?

原因为何?

当关天翔看到手按胸口,苦苦喘息的芊琴,突然畏惧起来──

很怕失去她。

关天翔扑上前,把她拥在怀里,伴随着不止的泪水。

“小琴……我很怕失去你……”关天翔泪如雨下,把娇小的女孩抱得很紧,怕她下秒便要匿迹。

“嗯……”关天翔看不到芊琴的脸,可她的微暖身躯微颤,想必对突然的拥抱深感愕然。

在这光怪陆离的地狱,连你也离开的话,还能如何走下去?

“小琴,你胸口……是不是很痛?”关天翔难过的凝望芊琴,“对不起……之前发你脾气,没关心过你……”她轻轻摇头:“嗯,我没事……那个OL女真的好过份……明明小颖只是想救她──”

“无论如何,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去上面救小颖。”关天翔放开芊琴,欲站起来走出门口。

老实说,当下实在没时间追究了,因为小颖正危在旦夕。

每迟一秒行动,她生存的机率便减一点──

很痛!关天翔失足跌倒,按着左脚血淋淋的伤口,那是被电锯重创造成的。

血流如注的缺口颇严重,只是过去注意力放在保护芊琴和小颖,才一直没发觉而已。

“你的伤口好严重啊,一定要包扎……”芊琴焦心的站起,在病床旁的桌上捡起一把铁剪刀。

关天翔欲故作轻松,却痛得连假笑也挤不出:“不用啦,死不了──”

“不行,你不是为了我,脚也不会受伤……”芊琴跪下来,竟将剪刀对准灰黑的校裙──

“小琴,你做什么?”

“剪一块下来包扎伤口……”芊琴咬紧下唇,可爱的脸蛋注满羞涩的红。

校裙已短至大腿的了,还剪一块下来,不会太暴露吗?

“不要啦,这样不方便,剪衣服啊。”关天翔连忙尴尬的挥手道。

“不行,不剪衣服。”关天翔拭干泪,竟开了个玩笑,“剪衣服有咩问题姐,琴琴色诱不到本大爷啦──”

“不行啊啊!怎么可以剪衣服,白痴!”关天翔愣住了,凝视芊琴眼眸飙出的泪。

她哭着剪下左侧灰裙的一小块,露出白皙的左腿,关天翔却没兴趣细看。

她……

哭了?

为了什么,为了谁?

芊琴泪流不止的用裙布覆盖关天翔的左腿伤口,从校裙的袋子里抽出一条类似橡胶圈的物事,将裙布绑紧伤口,止住了血。

“痛不痛?会不会绑得太紧……”芊琴仍旧在哭。

“绑的刚刚好,回到现实世界之后,颁个诺贝尔奖给你。”关天翔装着不痛的笑道。

日常的她想必会笑着骂关天翔“白痴”,当下她却只是继续饮泣。

她的泪容很美,但关天翔实在不忍看下去。

“不要哭啦。”关天翔用手为芊琴拭着泪,“我们还要一起回去现实世界。”

“天翔……你回去之后,还会继续坐电车,继续你的摄影梦吗?”关天翔一愣,接着笑道:“嗯,帮你拍写真集好不好?”“变态。”两人静默须臾,芊琴才拭泪说:“如果可以一起回去,你说多好呢。”

“一定可以的。”关天翔握着她的手,看着她那脆弱的双眸,“我还要摘星星给你呢。”芊琴一愣,然后流着泪笑了,如蜜糖般甜,如清风般柔。

带笑的泪,是在绝望里的勉强,却是为了你而勉强。

“走吧,一定要救会小颖。”关天翔小心翼翼的站起,走到门旁──

804号病房内响起的旋律,使关天翔和芊琴毛骨悚然。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淌着悲忆,回溯着泪。

2015年9月18日,笼罩都城的是湿润的摄氏26度。

他独爱这位置,上层第一排的右边横凳。

五时许,怀旧车厢摇晃颠簸,玻璃窗前是炮马蒂电车总站,路轨旁的黄泥涌道熙来攘往。

电车徐徐停下,乘客逐个步下梯级,天翔却仍旧注视着座位对面的左侧玻璃,玻璃窗外正好是西行线的车站,白色站盖下站着那个身穿纯白衬衫、黑色格子裙的短发女孩。

又是她。

女孩独站在炮马蒂总站的栏杆前,背负一个米色背包,双手紧抱一部木结他,眼神尽是郁郁。

逢周五放学都乘坐电车的天翔,已不只一次目睹这画面。

多少个平常的黄昏,她都是独站在电车站,却不曾上车。

缠绕她的烦扰是什么,或者她只是漫无目的地站着?

“和……同学?”女孩抬头,凝望着电车车身的润唇膏广告。

直到电车驶离,视线才移向天翔。

“嗯……”转瞬间,她焦急别过头,左手掩着嘴巴呼气。

“你……你怎么了?”男孩注视她颤抖不断的右手,似乎触碰到她的郁痛,泛滥却觅不了出口。

不知哪来的冲动,男孩猝然抓住了女孩的手。

女孩猛地震了一下,朝向陌生男孩的脸泛起红晕。

时间滞留于暧昧的一霎,滞留于反覆交叠的情绪种种。

“嗯……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男生松开女孩的冰手,泛红的脸尽是尴尬──

到底刚才是哪来的冲动?

当天翔正想拔腿逃离羞涩时,女孩却开口叫住了他。

“怎么……你每次都坐在上层车头,右边第一排?”天翔愕住,回头注视她晶莹的眼眸──

这问题似乎是认真问的。

他不自觉端详着女孩腼腆的脸,白皙的小脸蛋配以平阴的及小巴短发,散发开朗的气息。

“对不起……我──”女孩低下头,情绪在眼角翻滚。

“你怎么不上车,在车站逗留?”天翔犹疑片刻,靠在女孩旁的柱子前。

他想问这问题很久了。

女孩视线搁在站外猝然的倾盆,一副欲哭的闷意:“我讨厌坐电车。”既然不喜欢乘坐,为何还在电车站逗留?

两人沉默须臾,直到天翔终究按捺不住,露出一副真诚的憨笑:“在电车上层,可以目睹好多美丽的风景。”渐渐地,本来郁闷的女孩脸露淡笑,接着掩嘴傻笑,却不失仪态:“先生,这样说会不会太虚伪啊。”

“商品说明条例应该告不了我。”天翔摸着后脑,手指女孩紧抱的结他,“是呢,你在学结他?”

“嗯……一直有学,但是……”女孩俯身顾着桃木色的结他,六条弦满布锈迹,似乎很久没有换线,“我选择放弃不学啦。”

“为什么啊?不继续学?”

“好难啊,我打算今天把吉他扔了。”女孩摸着后脑,难为情的吐舌头,如闯祸的猫儿。

“少年,成功需父……苦干啊。”天翔胡乱应答着,倏忽灵机一触,“啊……

可以从简单的学起嘛,苏打绿有首歌叫拥抱的──”

“拥抱?

这首歌五月天的。”女孩放怀笑道。

“Nonono,是苏打绿,哥很肯定。”天翔装出神探伽利略的招牌三指掩面手势。

“啊你这白痴……”女孩托着下巴,“如果你错了,怎么算?”

“嗯?我错的话……”天翔敲打着站柱,凝望着雨中驶过的电车,“就勉为其难,留在车站陪你,直到停雨。”

“啊……你真是诡计多端的叔叔啊。”女孩皱眉,豁然一笑,“那麻烦快点停雨啦。”

这对男女在雨中谈了许久。

电车一辆辆停下又驶走,车站的行人却不多──

或许是他俩不在意的缘故。

天翔从谈话中了解,原来女孩同样就读高一,在邻校就读,下学期会转到林逸山纪念中学,亦即天翔的中学就读。

雨声密密麻麻,把城市的苍郁隔绝于外,把初遇的微温悄悄储存。

“你不要放弃结他啦,不要轻易变得庸俗。如果有梦,就努力去实现。”天翔拿出自己的相机,开启图片库递给女孩看,“我都有自己的梦要追,我想做一个电车摄影师。”

“电车摄影师?”女孩歪着头,看着相机屏幕的摄影作品,多是电车上层角度拍摄的画面。

“我想在电车上面,将香湾岛街道上的人与车,哀与乐都拍下,出版一本摄影册。”天翔笑道,“我从最近的暑假开始就没去补课,全部时间来坐电车摄影,搞到暑假考试全科0分。不过为了这个梦,都值得啊。”

“嗯……”女孩浏览着相机屏幕上的图册,突然脸色骤变。

天翔见状抢过了机,紧张的道:“是……碰巧拍到的。”

“你……在电车上面偷拍我……还要拍我?”女孩的错愕又害羞的看着天翔,天翔只是焦急的挥着手:“没啊……就一次……”

“变态!”女孩红着脸骂道,“我现在就报警……”

“不要啊……对不起啊……”男孩惊慌失措的道。

“除非……”

“嗯?”

“你摘颗星星给我,那我就不报警。”

“那你报警把。”

女孩甜甜的笑了:“开玩笑的啦。”

“你可不可以……”女孩踌躇片刻,水汪汪的双眸认真注视男孩,“帮我保管这部结他?”

天翔意料不到这个请求,愣住片刻:“嗯?”

“直到……”女孩晶莹的双眸左顾右盼,“直到我……肯去做一次电车。”

天翔愕然一番,接着只是苦笑:“和我一起坐吗?”

女孩左手掩着嘴巴,接着是甜丝丝的莞尔:“嗯。”

她随即背负着米色背囊往大街远去,遗下了破旧的木结他。

“我叫关天翔,”男孩往纤小的身影大喊,“你叫什么名?”

“吓……”女孩转身,装了个鬼脸,“女孩怎么可以随便说名字给陌生人知道,尤其是怪叔叔。”

“小学鸡。”天翔没趣的调侃。

“开玩笑啦,别这样啦,关先生。”女孩终究莞尔一笑,小声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还有,《拥抱》是五月天的,傻瓜。”女孩装了个鬼脸,“不过谢谢你啊,原来下雨都可以那么美好。”天翔注视着渐远的温柔身影,陷入复杂情绪之中。

他连忙取出了书包里一本格仔簿,撕出一小块,写上了她的名字。

男孩将之存放于钱包中,内心萦绕着一句话。

他们俩必定会再见的,因此在再次遇到你前,关天翔必定会牢牢记住。

他独爱这个位置,上层第一排的右边横凳。

只有坐这里,才能在每次车途尽头,目睹那温柔的身影,那甜美的笑容。

谁不知那首歌是五月天的呢,傻瓜。

只因关天翔沿途发现,哪管被残酷围困,至少都可拥抱你哭笑。

“嘟嘟……嘟嘟……嘟嘟……”

关天翔摸着裤袋,掏出发声的装置,内心混杂错愕与栗然。

“对……对讲机响?”芊琴脸色苍白的道。

这部对讲机,是在文杰受伤的房间里拿的,想必是詹姆遗下的那一部。

关天翔不声不吭的看着嘈吵不断的响闹装置。

上次来电,正是芊琴打过来的,不过她似乎忘记了……

那么这次,到底是谁的来电呢……

“嘟嘟……嘟嘟……嘟──”

关天翔按下接听的按钮,战战兢兢的开口:“喂……喂?”

另一边好像传来了微弱的说话声,比猛烈的心跳还微弱。

关天翔将对讲机贴近耳边,屏住气息。

“喂?喂──”

终究听到了,那边是不止的哭声,女孩的哭声。

芊琴在数米外看着关天翔,却不敢吭声,似乎是怕影响他听取内容。

“呜呜……呜呜……”

对讲机内的哭声有点熟悉,熟悉得让关天翔毛骨悚然……

但是,他却说不出那是谁的声音……

“喂?你是谁?”关天翔终究再次开口,哭声倏然终止。

“在隧道等了你好久了……你究竟在哪啊?”女声哭着道。

什么?

关天翔栗栗危惧的道:“你……你是谁?”然后,他听到了以下的一句答覆,他发誓宁愿没接到这来电。

“我……是芊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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