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协议的方法》
当初跨进大厦的电梯大堂时,他们有六个人。
六人的团队里,此刻却只剩下关天翔以及两位中学同学。
杰睿独自到地下大堂,石米及杉木一同下去寻找失去下落的杰睿,而肯尼突然异常发难,对关天翔们施以袭击并且离他们而去。
现在与进入电梯大堂仿如仅仅经历须臾,然而身边的事情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剧变。
尽管事情昨晚才开始,才过了不过24小时,关天翔却真实感受到何谓一日三秋。
中文课学到的成语,总是要亲身经历才会体会领略。
关天翔依稀记得来这栋大厦的原因……去杰睿家喝酒谈天,为平平无奇的中学生活来个比较美好的终结。不过他酒量又不好,说话既不幽默又肤浅,根本没有与别人谈一晚心的能耐,本来打算来这里坐一晚便打算离开了,就当作是中学生活的终结。
想不到,在这里会经历翻云覆雨的诡异事情。
关天翔的脑海里泛起了大家在七嘴八舌的争论饭后节目的画面,记忆历历在目:口不择言的阿毛提议唱K及打火锅,杰睿提议喝酒,而当时他不声不吭,只是盲目的跟随大队的决定,最终便到了这里。
这个网校乃路人街的地狱。
注定了人的命运,从来把关天翔困在死胡同里。
或许,人从来只是在一个没有出路的死亡迷宫里摸索着生机,为背后的操控者提供丁点的娱乐罢了?
关天翔干笑着,无奈的低下头。
后楼梯的氧气颇为不足,连接二十多层的空间只是依赖每层半敞着的小窗户,在这里行走数分钟已经给予人些许窒息的感觉,不过他们依旧在13楼的后楼梯驻足不前,逗留了许久。
因为,大家都被肯尼发难一事困扰万分。
“不回去找肯尼?”艾西低声细语,注视着梅涛的眼神明显透露了她的不忍。
梅涛迅速的拨动着左手无名指,双眸俯瞰着平放在楼梯阶级上的狼牙棒:“情理上我们是应找肯尼。”
梅涛言下之意,即应该立即去寻找肯尼的踪影。
“如果他是肯尼的话。”梅涛咳了一咳,“问题是他还是肯尼。”
“他妈的,说什么啊,乱七八糟,那么高深。”阿毛皱起眉头,胡言乱语的态度始终改不了,或者说,不打算改。
关天翔挨着墙壁,四肢乏力的坐在灰色的阶级上,不声不响的抬头仰望着梅涛。此刻的梅涛样貌冷酷,表情甚少的面皮里隐藏着无限的推理能力,他亦同时表现了关天翔完全无法置信的冷静,面对杀戮与血腥的冷静。
虽然认识他多年,现在的关天翔却开始对他生起陌生之感。
或许只是校园风气纯朴,关天翔才会察觉不到他如斯极端的一面?
“肯尼为人温和,平时从来不会有伤害人的行为,突然攻击我们,而且这个程度足以夺去我们生命?”梅涛的无名指越动越快,“只有一个合理解释:他神经失常。”
神经失常?失常,很熟悉的词语。
一股寒气迅速充斥关天翔的五脏,他色若死灰。
“事出必有因,肯尼失常必定有原因,”梅涛闭上眼,“而有一点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失常不止肯尼一个人那么简单。”
艾西听罢,会意站了起来。关天翔的身躯猝然一震,恍然大悟。
梅涛点头,比手划脚的继续着他的独白:“你们都看到,肯尼和杰睿兄弟之间有不少共同点,第一个就是他们突然神经失常,另一个就是谁他们离开之后地上都留下很多黑色的血液。”
关天翔吞下一口口水,寒毛直竖的俯瞰着楼梯上的黑色液体。他几乎不相信那真的是血液。
关天翔听说过一些动物的血色呈现红色以外的色调,譬如南极章鱼的血液是呈蓝色的,某些蜥蜴的血液则是绿色的。
然而,那是基于不同动物的身体结构所致。肯尼及杰睿兄弟均为人类,身体怎么会居然生产黑色的血液呢?真的是天方夜谭!
“本来,我怀疑过杰睿个朋友……叫什么名字我他妈都不记得了……靠……是患上了某类型的血病,令到他的血液变成黑色,但是如果我们再熟悉不过的肯尼都流出同样颜色的怪异液体,那就有古怪。”梅涛环视着周遭的环境,像是欲确保没有危险或埋伏。
“肯尼一开始受伤的时候,我见到他流的血是正常的……”艾西扶着楼梯栏杆,一头雾水道。没错,当时关天翔也看到肯尼手臂的伤口包扎的布上沾了不少鲜红色的血液。他身体里的血怎会突然转色呢?
“可能本来那个男人的血液都是正常的,”梅涛咬着下唇,无名指依然拨动着,“是什么令他和肯尼的血液都变了?”
大家顿时沉静寡言,因为问题无从入手。大家根本被困在无知的烟幕里,无谓作不切实际的猜测。
连出言不逊的阿毛此刻也不声不响,俯身察看着地板上的黑色血液。黑色的血液四溅,此刻看起来很想顽皮的孩子把整瓶墨水倒翻在地上的狼藉。
如果事情仅是这样便好了,关天翔苦笑着,这是第几遍的苦笑?
“我不知道,或者是,我不会轻易断定,不过,黑色血液,和异常,很有可能存在因果关系。”梅涛的嘴角扬起夸张的笑容,“大家想想,为什么只有肯尼有事,我们却没事?”
关天翔想不到,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想,只是漫无目的的环视着后楼梯的空间。大家说话一直压低嗓子,因为如果稍微大声丁点,声音已经足以在后楼梯空间回荡好一会儿,他们被发现的危机也会以几何级数倍增。
苍白的连接着23层的后楼梯,暗藏着魔鬼般的杀机。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协议方法?”梅涛含笑,摆出一副颇为兴奋的姿态。
“靠,什么鬼东西。”阿毛终于找到了插口的空间,当然说话依然零养分。
“是哲学家提出的证明因果的金科玉律,例如ABCD四个因会导致XYZ三个果,而AEFG会导致XTS三个果,那两个情况都是A和X同时存在,所以可以推断A是X的果。”能言善辩的梅涛以睿智者的姿态继续自圆其说,然而好像除了理解力颇为高的艾西外,其余人都呆若木鸡。
关天翔心里最直接的反应只是:“哲学家……”
“靠,又拐弯抹角,想说什么鬼。”阿毛哭笑不得,摆出一副甚是不耐烦的态度。
“肯尼和杰睿兄弟有很多的不同之处,然而因同果都有不谋而合的情况,就是都有黑色血液,和异常。”梅涛露牙利齿,“之后的结论就不言而喻。”
后楼梯的白雾迎来了第二次的沉默。
“总之,我们要小心点,这条楼梯后危险,每一秒都可以是噩梦的开始,但我们非走不可,如果我们想生存下去。”梅涛结束了分析。
现在,使用“非走不可”来形容他们的处境,实在没有夸大之意。
怎么关天翔经常听到类似的话?
“儿子你不想读书?你非读不可啦,这个社会要读书的人,你要生存,就要读书。”
或许,人从来都是面对着难以估量的如此的境况:面前铺着一个你根本不欲接受的路,那条路肮脏丑陋,荆棘满途……关天翔想走的,是一条色彩斑斓的康庄大道,然而那条路从来都不存在。
然后,社会便会如慈母般唠唠叨叨,说服你顺从这一条它认为正确的单一道路。
对不起,关天翔说笑而已,什么“说服”,根本从来由头到尾只是以铁线钩着木偶般的关天翔和你的手脚,强行扯着他们往那条路前进。
最无奈的是,你和关天翔为了生存,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逆流而上,与慈母般的社会抗衡,最终只会落得遍体鳞伤的惨剧收场,而那钩在手脚的铁线依旧会继续扯动。
有很多事情,人从来只是迫于无奈向前走,不论终点存在与否。
阿毛呢喃着:“我靠,我不想神经失常啊。”
“失常只不过是你不习惯背后隐藏的事实……”艾西看着下层的楼梯,自言自语着。
她在说什么?关天翔听不懂。
肯尼这时候到哪里去了?尽管梅涛决定了不去找他,关天翔还是有点担心。这时候他想起了依旧音讯全无的主人翁杰睿,想起了石米及杉木……他们现在怎样了?
当时石米及杉木答应了,一旦遇到有什么不妥的事情,要立即回来找他们。他们到哪了?
难道他们遭遇到了什么危险?
可是,关天翔却并非特别为他们忧心忡忡,只因他们亦身处水深火热的深渊里。
“呤……”后楼梯墙壁上的火警钟再次鸣起,刺耳的警报声音震耳欲聋。或许是因为习惯了烦躁的声响,梅涛做出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向下走。
他们,包括一直没有说话的神秘独男阿坚,带着武器向下层的方向前进,速度缓慢,这是身先士卒的梅涛刻意减慢步速的缘故。
是次震耳欲聋的火警钟声仅仅维持了半分钟便停止了,嘈吵的后楼梯再次恢复凄凉的寂静。梅涛道:“每次火警钟响的时间都不同,不可能是火警钟失灵,我觉得是有人刻意操控的。”
“他妈的是谁?”阿毛随口咕哝着。
“游戏管理员。”梅涛使用到“游戏”这个字眼,语气却如斯轻描淡写,关天翔骤然感到毛骨悚然。
他们一直在诡异的恐惧里挣扎,可有人却把他们的痛苦当成游戏来享受。
就如社会的在权者一般。
虽然关天翔相信梅涛刚才的一番话仅仅是在打比喻,然而他确切感受到当中的无奈。
辛苦劳动了一生,最终在别人眼中,可能以一句已经足以总结。那是多么微不足道……
天真的孩子,你真的以为自己很重要吗?在某些操控者眼中,你不过是数百万人眼中的蝼蚁而已──
关天翔蓦地停下脚步,愕住了,艾西及阿毛均同时发出难听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