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迷失的人
太阳从山尖升起。
燃烧着挂在叶子上的晶莹露珠,直到蔓延到了车旁。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毫不客气的在催促着他们。
“他妈的怎么还不走?”
没有人知道他妈究竟为什么还没走,但堵在了城门外的马车已经继续前行。
朱笙笙指了指回家的路,白渊渟继续做着车夫。
纷乱的街道依旧留下昨日的印象,让所有的楼宇都看起来似乎一样。
多谢身后还有一个人告诉他并没有迷路,直到马车终于拐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大门门口。
朱漆门前,这是一个大户人家应该有的气魄。
但这里比普通大户又多了一些气魄——多出的是两个人。
这两个人站在门口,神情紧张而肃穆。
他们身旁的铜狮子跟他们一样,似乎是在做良性竞争。
一时间他们代替不了狮子,狮子也代替不了他们。
为了保住他们的饭碗,他们的态度只有非常认真。
马车的速度刚刚放缓,两个人手中的刀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朱笙笙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一颗红宝石戒指在她的手指上熠熠生辉。
两个门卫好像是看见了,也好像是没有看见。
他们在那里发呆,就像是在跟铜狮子一样。
“喂,你们连我都不认识了?”
“你是谁?”
“你们又是谁?”
“去去去,不知道就别问。”
不知道却还不能问。
那如何才能知道?
“告诉你们,你们身后大门里面的一切都是我的。”朱笙笙道。
这句话并不好笑,但却换来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一声冷笑。
“你们不信我说的话?”
“信又怎么样?不信又怎么样?”
“你们真是一群怪人。”
怪人并不反驳,只是继续执行着他的任务。
白渊渟至少是跟她一路同行的人,现在他有必要张开嘴巴,去替朱笙笙说几句话。
“一个人想要穿过自家的大门,难道还需要经过你们的同意?”
卫士斜眼道:“你他妈又算哪颗葱?”
“看来你想知道。”
“我不想知道。”这个卫士对男人没有兴趣。
“如果我现在一定要进去呢?”白渊渟还在尽量克制自己。
“看来你真的很想要进去。”
“难道我会无聊到拿你们这群人寻开心?”
“要不稍等吧。”
一小片云彩正在散去,太阳的光芒透过了一切阻挠让铜狮子生出了光。
石砖上映射出了斑斓耀眼的铜纹。
卫士低下头,直到铜纹偏移到他脚下碎了半边的一枚石砖上的时候,卫士收起了腰间的刀。
“到时间了,差不多他们应该已经搬完了。”
“你能确定?”另一个卫士接口道。
“不能。”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管他妈的闲事,能分咱几个钱?当然是按照计划行事。”
两个人让开了路。
“我上次去过的那家油泼面还不错。”
“真的假的?”
声音在此刻停留在他们离去的小路上。
白渊渟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些人究竟是在做什么事情。
“我猜你口渴了吧。”朱笙笙拉住了白渊渟的衣袖。
“还好。”
“我请你喝茶,不过你要自己煮水。”
“我讨厌喝茶。”
“那你就煮给我喝。”
不必敲门,因为没人。
没有人开门,所以门打不开。
白渊渟已经翻越过了外墙,站在了宅子里面。
一切的源头都因为那个好奇的黑夜,这一路的遭遇在白渊渟脑海里开始无序的闪现。
蛛网落在头上,还好现在是白天。
往日已成往事,本不必挂念,可现在白渊渟的感觉并不舒适。
他深吸了两口气,他发现自己的每次呼吸过后都快要窒息。
抬起头,是灰白色的天空。
晴朗的早晨为何会有如此浓烈的肃杀之气?
门闩是一块破败的木头,阻挡在大门中央装模作样。
在一脚踹开之前,或者像白渊渟这样将木头轻轻抽出后扔到墙角,都是一样。
它被抛弃,它挡住了一个女人的前方。
“你好厉害。”
“哪有,哪有。”
越过一面普通宅院外墙的白渊渟,不过是做了一件简单到无法更为简单的事情,可白渊渟笑的还是很开心。
宅子里面看起来遭受过一场巨变。
破败的盆栽,叶子垂死般散落在了地面上。
几间屋子走过,屋中的茶还有余温,烧干的铁锅正从灶台上冒着青烟。
白渊渟浇灭了灶台下的柴火,却也发现了砧板上还留着刚刚被剁烂的羊骨头。
骨头正在淌血。
流到了地面上,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前一刻明明有人准备生火,但此刻整个宅子见不到一个人。
白渊渟再难以忍受这种离奇的怪异。
他从后院跃上了屋檐,想要站在高处多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可惜屋檐上并无新鲜空气,只有瓦片与泥土和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衣衫褴褛,形如枯槁。
他的躯体已经与这里融为一体,不再显眼。
任何一个见到这样肮脏的人都一定会心生厌恶,修养很好的人或许会掩饰几分。
还好他不在乎,否则他也不会任由自己如此落魄。
他正痴痴地呆坐在白渊渟对面的瓦片上,瞳孔中没有留存任何人的映像。
“你是谁?”白渊渟问道。
“一个断肠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断肠人开始狂笑起来,声带的每一次颤抖都带着刺耳的破音。
这个人一定是一个疯子,可是一个普通的疯子又如何有能力跃上屋檐呢?
这里没有能爬上来的楼梯。
白渊渟忍不住想要接近,端详一下这个疯子的真实面目。
可在未靠近之前,一声惊叫便已从喉咙里发出。
声音来自于正院,那是朱笙笙的声音。
白渊渟只能抛开了一切,甚至也包括自己的身体。
他如同一张弓箭射出般从屋檐上飞跃下,去追逐声音的源头。
断肠人空洞的眼神在这一刻也出现了一个身躯,他的笑声也因此戛然而止。
“她是我的。”断肠人低下了头,似乎在回忆他与她在一起的样子。“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当然也包括你。”
白渊渟没有听见这两句。